19、央兒給我生個娃
西門九幽站起身,袖子輕揚,食指似不經意地掠過琴案,隨即錚錚幾聲一道挑斷了所有的琴絃,幽暗的眼角向上提起,像在笑又不像是笑,刀削般冷硬的脣瓣中緩緩吐出幾個字:“不可能。”
說着便轉身大步走開,背影冷漠孤傲,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涼。
長廊上一陣寒風吹過,揚起大片大片的花瓣與雪片,龍捲風般襲上他的衣襬青絲,將他刻入黑白分明的水墨畫之中,冷傲不可及。
“呵呵……真是奇怪的人。”鏡月未央轉過頭巧笑嫣然地靠在彥音的肩頭,伸手卷起他的髮絲繞在指尖玩弄,“你說,他眼巴巴地跑來公主府,究竟圖的是什麼?”
“他圖他的,”彥音垂眸,握住鏡月未央的手湊到脣邊輕輕吻了一下,目光卻還停留在那愈漸渺小而氣勢不減的背影上,“幹我們什麼事。”
“你不好奇嗎?”
“知道了又如何,你又不會趕他走。”
“哈!這你也吃醋?就他……”鏡月未央忍不住咋舌,回頭上下瞄了彥音兩回,搖搖頭給了他一記無可救藥的眼神,“本殿的口味還沒變態到那個地步。”
“那可說不準,”湊到鏡月未央耳側,彥音忽然伸出細滑的舌尖在她頸窩掃了一道,聲線曖昧莫名,“要是吹了燈不看臉的話,西門這身材——殿下真能把持住?”
聽着彥音在耳邊蠱惑,鏡月未央不由自主腦補了一番,繼而吞了吞口水一把推開他:“越來越不像樣了,成天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破玩意?
!”
彥音跨前一步壓了上來,溫熱的氣息噴薄在鏡月未央的鼻尖,眉眼數盡妖嬈:“禁慾這麼久,都快把小音兒憋壞了……”
噗——
夠了!
鏡月未央老臉一紅,扭過頭哼他:“急什麼?娃兒還沒熟透呢!”
“那就快點讓他長好啊!”
“你妹!這是我能決定的嗎?!”
“難道你不想要我?還是……”彥音擡眸楚楚可憐地望着鏡月未央,像是街邊被人丟棄的小狗,“你已經膩味嫌棄我了?”
鏡月未央立刻彈開一步,跟他保持安全距離,天天給他這麼整差點沒暴走,養個妖孽在身邊真是憋得慌,看來得找個人治一治他纔對!免得他這麼得寸進尺,拿着雞毛當令箭,再這麼下去,她真擔心自己變成夫管嚴,看別的男人一眼就要被嘮叨半天,那種日子……天吶,簡直無法想象!
大雪一連下了兩天兩夜,到了夜半三更依舊不見雪停的跡象,天地間漆黑而靜謐,唯有簌簌雪落的聲響清晰在耳,撩撥着人昏昏欲睡的神經。
四角隔着暖爐的房間內燈光爍爍,遠遠望去一片通明。
隔着一個園子望過去,那點幽幽的光芒在黑暗之中顯得尤爲清冷寂寥,卻一直沒有熄滅。
西門九幽披着裘皮氅子靠在窗邊聽雪,屋子裡沒有點燈,漆黑的夜色裡看不清面容與神情,懷裡的火雲貂像是暖爐般抱着甚是舒服,看起來像是睡死過去,但只消有一丁點兒的響動就會瞬間驚醒,警覺性異常靈敏。
“主上,這是那邊傳來的消息。”黑影裡響起一聲輕語,隨即遞上來一封信,“望主上能抽空回去一趟。”
“知道了,下去吧
。”
西門九幽接過信封,從中取出信紙放到一邊,繼而撕開信封用火摺子來來回回薰了三遍,上面沾了熒光粉的字體便就慢慢地被火烤了出來。密密麻麻的一片小字,西門九幽卻只掃了兩眼就收入眼底,隨即連帶着信紙一起燒燬。
在這裡呆的時間,好像是太久了一點……這種過於安逸的日子,果然很容易讓人上癮。
“嗷嗚。”
火雲貂撓了撓下巴,眼皮也不睜一下,側過身往西門九幽懷裡縮了縮,繼續睡它的大懶覺。
隔着一座花園,對面閣樓裡的燭火還在閃爍,時辰已經過了夜半子時,那個女人還真是拼命。看起來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私底下做的功課比誰都多,陰險小人……莫過於此。
西門九幽關上窗,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已人去貂留。
“央兒,已經很晚了,”彥音搓了搓朦朧的眼睛,眼皮早就忍不住開始打架了,可是桌子前那個大着肚子的女人還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他忍了好久才終於忍不住起身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我們早點上牀睡覺吧。”
鏡月未央一手翻着奏摺一手刷刷地做筆記,她本來就是夜貓子習性,白日裡成天犯困沒效率,難得現在精神好哪裡肯滅了蠟燭會周公,進入戰鬥狀態的她根本來說就是個工作狂人,就算現在彥音脫光了衣服站到她面前估計她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本殿再看會兒書。”
“你這麼操勞,就不擔心累壞了孩子?”
“呵……”鏡月未央頭也不轉,目光在紙張上刷刷橫掃而過,“你當初在牀上那麼賣力的時候,怎麼就沒考慮到孩子?”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考慮他做什麼?”彥音撇了撇嘴角,繼而嘟起嘴巴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我不管,央兒也要幫我生個小音兒!”
“閃開閃開,一邊涼快去。”鏡月未央一把拿開他在身上亂摸的鹹豬手,“本殿又不是生產工具,這麼麻煩的事你找別人做去,本殿恕不奉陪。”
彥音聞言臉色一黑,臉皮瞬間往下掉了一寸,悲悽得不能自己:“其實,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鏡月未央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放下筆看他:“這跟喜不喜歡沒有關係,本殿本來就不怎麼喜歡孩子
。”
“那你還要給他生孩子?!”
“本殿生的可不是普通的孩子,本殿生的……”鏡月未央微微眯起眼睛,繼而恬不知恥地淡淡一笑,“是北漠未來的太子。”
話音一落,彥音先是一怔,繼而擡眸投了一個類似於“你還真敢說啊”的眼神給她,一邊上前拉過凳子坐到鏡月未央的身側,託着下巴注視她的神色:“這麼說,你接近北漠太子是有目的的,不是單純喜歡他?”
鏡月未央白了他一眼,繼續埋頭書海,糾正道:“不是本殿接近他,是他死皮賴臉要跟着本殿。”
“那麼你呢?”彥音還是不肯死心,“你對他……難道就沒有哪怕一點點的感情嗎?”
“感情?呵……”鏡月未央微微一笑,忽而嘆了一口氣,“怎麼會沒有呢。如果不喜歡的話,本殿怎麼會願意爲他生孩子?”
“啪!”
彥音猛然拍了一掌桌子,起身就走,摔翻了凳子也不管,怒氣衝衝的背影看起來倒是很陽剛。
鏡月未央對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咬着筆頭繼續看書,聽着屋內噼噼啪啪好一陣聲響才慢慢恢復了平靜。
剛纔那句話,顯然就是爲了鎩一鎩他的囂張氣焰,畢竟有朝一日她登記爲帝,不可能只有他一位“妃子”,倘若那時候他動些歪心思算計了人家,她夾在當中會很爲難的。很早之前她對帝王的三宮六院嗤之以鼻,不過深入接觸之後,鏡月未央也逐漸明白了爲帝爲君的無奈與不得已。
確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做到這樣真的很難很難。
不僅要權衡局勢,還要盡心盡力保護在乎的人,除非那個人足夠強大,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
話一說出口,鏡月未央就想起了那個千里之外的男人,之前一直在規避感情上的問題不予任何考量,如今細細想來,她對二貨……到底有沒有幾分的真情實意?
說不感動,那絕對是假的
。
可既然二貨那麼喜歡她的話,爲何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北漠卻沒有傳來一點消息?
還是說……露水姻緣於他而言,也不過是恍然一場春宵之夢?
收拾好案上的奏摺書籍,鏡月未央纔有了一些睏意,洗漱完走到牀邊,那個被她連日來當成暖爐的男人已然沉沉睡了過去,細膩俊秀的眉峰微微蹙起,看樣子還在爲剛纔的事鬧彆扭,典型的醋缸子,卻是醋得可愛。
鏡月未央俯身在他脣邊輕輕吻了一下,笑着嘆了一口氣:“傻瓜,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栓得太緊的話永遠也握不住,所以不要試圖把我綁在你的身邊,我不屬於任何人,我只屬於我自己,儘管……我很喜歡你。”
滅了燈掀開被子,鏡月未央從身後抱住彥音的腰,靠在他背上睡得安詳。
一直到她睡着了以後,彥音才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將她擁入懷裡抱緊了幾分,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呵出一聲淺淺的嘆息。
真是……拿她沒有辦法。
就算她坐擁後宮三千,他又能怎樣呢?
最不忍心看到的,就是她傷心的樣子啊……
“什麼?西門不見了?”第二天一早就收到這種消息,鏡月未央不是太吃驚,但還是忍不住有些詫異,“不是叫你們看好的嗎?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就在屋子裡消失了?!荒謬!”
“屬下已經派人去追蹤了……”
“追蹤?”鏡月未央冷冷一笑,“人都看丟了,還追得到嗎?!”
“這……”
“算了,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