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她再傷害自己都沒有用,因爲那個男人不會有任何的感覺。如果他有感覺,那她的自我傷害沒有錯,她傷害自己只爲了讓你也痛。”
——司徒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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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夜景向來很美。繁華絢爛,古典華麗。
但她看得太久了,已經累了。
“法蘭克,我有時候真的奇怪。”門被無聲的啓開,她還是注意到了,啓口喚着來人。
華美意大利進口的躺椅,一身薄衣,她的毛毯卻包裹得自己緊緊的,濃豔繁重的妝容還是不曾卸下,眼角處有細細的歲月褶皺。
“我不明白我怎麼糊里糊塗的就在了這兒,我也不明白,我爲什麼那麼不快樂……一天天覺得自己變老了,快樂卻一天天少下來了。”
那男人走至她的身旁,深藍色的襯衫,烏黑的頭髮卻有雙藍色的眼睛,五官很俊,聲音低沉略帶酸味的道:“你放走了顧方西,怎麼會開心?”
“你錯了,我今天一直在想,如果他答應娶了我說不定我會比現在要難過,他從來都不曾讓我失望過,這一次也是。”
“可你哭了。”
法蘭克低低沉沉的說道,伸手擡起那張其實已衰老滄桑的豔容,細細的窺探,這個年輕的男人眼色溫柔,藍色的流光在燈也不開的室內愈發炫目俊朗。
司徒蕭如苦笑,十指丹蔻的手撫摸上年輕男人混血深刻分明的五官,嘴角蒼涼疲乏,眼眸微溼潤:“我哭是想到了他舅舅,如果當年他也像顧方西一樣,我今天就不必守着這堆沒用的金礦,看着它不斷升值卻看不到一點點讓我溫暖的東西。”
“我父親愛過你,我也……”
“你父親?”豔麗成熟的容顏一怔,推開了男人的手,司徒蕭如眼眸眯起彷彿在回想什麼,又像是在感嘆什麼,“你父親是我第一個男人,我跟着他的時候,他的年紀比我現在還大一些。我有時候後悔過,後悔爲什麼來不及將自己給我愛的男人,就把自己給了一個認識不久也不愛的男人。但命運從來沒有給我猶豫的機會,我愛的男人推開我太快了,而我報復的心太重了。即使,我要傷害自己也想讓那個人後悔曾經對我的所作所爲!可是,法蘭克,男人其實都一樣,他永遠不懂得自己在當
時要的是什麼,只能不斷在回想的時候認識自己的錯誤……你父親,也一樣!”
“……”
臉色微鐵青,下顎緊繃,下意識的猛地站起,顯然,法蘭克並不喜歡提到他的父親。
這個房間,空間很大,夜色清冷,傢俱整齊乾淨,做工精美昂貴,每一樣都是頂級的奢侈品。
可就那樣兩個人雙雙都站着,看起來孤寂冷清,名貴的傢俱顯得那麼冰冷,在沒有燈光難得幾束光線射入,還是隱約透着一股冰涼的寂寥。
司徒蕭如呢喃如夢囈,紅脣蠕動,不經咬着脣,厚重的粉下其實是一片蒼白。
“你……你父親抱着我的時候,喊的從來不是我的名字,是……你母親的名字,即使我從來都沒聽清楚全名,但我知道,是她。法蘭克,他死的時候纔敢面對你和你母親,而他死的時候才知道你母親其實比他死得早……你看見過你那個狠心拋棄過你們的父親流眼淚嗎?我看見過,他在闔上眼睛那個時候,哭的不是自己,哭的是你母親,他說‘對不起’我聽着,我聽着想笑又想哭,說‘對不起’有什麼用,聽到的人還是我這個現任的妻子,他想要說的對象根本就不在了……”
霎時的冷滯屏息,法蘭克深吸一口氣,喉嚨發緊,別過頭,盯着漆黑的地板,沒有任何的言語。
“我看見顧方西的時候,那刻,我真的很興奮,我不想像你父親一樣到死的時候纔來緬懷。他舅舅,我已經不可能再去接受他,他沒勇氣跨出一步,我也不可能先跨那一步。你明白的,顧方西是我死死想抓住的男人,在顧方西的身上,我想找到我曾經失去的那個男人的影子……
恍惚的轉身,她煙燻豔麗略顯蒼老態的眼睛有些飄忽,彷彿眼前劃過一個畫面,嘴角流露出淡淡傷感的微笑。
他的確很像他舅舅,其實後來她發現他不像,因爲他比他舅舅要狠,也要比他舅舅要冷靜。可她在自己辦公室看見那個對自己淺笑靦腆的男人時,心就像提到嗓子眼一樣喧鬧着她所有的感官與意識。
之後,他醒了,那雙眼睛越來越狠絕,她依然不放棄,死死的撩撥想要抓住一點點的餘溫,只因她意識到自己老了,每天在鏡子裡看到自己多一條細紋她都會近乎崩潰,愈發認清了自己的年齡,她便愈發想找一個出口追憶那些曾經失去的年華,就算是一點點的影子
也好。
性,愛,自從那個老頭死了以後,她不盡的想讓自己的生活變得豐富瀟灑,不至於讓那些時光流露得蒼白無力,可是越是這樣,她的心變越來越空洞虛無,她甚至分不清,是她在享受那些男人,還是那些男人在踐踏她……
今天,她在這冰涼的落地窗坐了一天,看着巴黎的白天到黑夜,聽見那個男人受傷卻堅持回國治療的消息,她突然笑了,笑得連她自己都說不出原因。
或許,在那後來的三年,她被他氣得一次次甩門而出的時候,她是快樂的,她找到了她失去過的,曾經希望得到的影子。專心的認着一個女人的心,雖然她也明白顧方西的回頭有些遲,但已是令她滿足,她雖然沒有自己得到,可她希望看到,僅此而已。
“他走了,你還有我。”
淺嘆了一聲,法蘭克上前,攬着她的身子,筆直挺拔的身軀靠在她微屈的身後,藍色的瞳孔中無聲流轉着溫柔和關懷。
聞言,司徒蕭如怔了怔,恍惚的笑笑,望着手上囚禁着自己的無名指的結婚戒指,冰冷的金屬掐着手指肉,涼涼冰冰的,卻是自己求來折磨自己那麼多年的東西。思及此,她笑出了聲,低聲沙啞:
“親愛的法蘭克,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男人久不見蓮花,開始覺得牡丹美。這句話該改一改,現在的男人見多了蓮花也見多了牡丹,他們開始分不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以爲其實都一樣,大不了失去了再找一個反正可以彼此互相替代,可是都不一樣的,重要的是心裡要的是哪一個。法蘭克……你前兩天還去見過蘇暖暖,還記得嗎?你現在覺得愛的是我,對不對,可那個你從小保護到大的小姑娘卻一直都沒放下……”
蘇暖暖,三個字,簡單的可以戳得他心臟抽疼,他想他真是欠了她的,看她一步步的墮落他比誰都怨自己,可她再也沒有讓自己近過她的身邊,再也沒有。
前天早晨,他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是睡在了酒堆了,但似乎現在喝得不多,他輕手輕腳的收拾狼藉殘瓶,還是把她給吵醒了。
她對他說,孩子我打掉了。
他渾身一涼,腳底冰涼刺骨的寒意,他很想問她,疼不疼,難不難過,他甚至想,生下來也沒關係,他虧欠她的,可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也甚至不算是她要的,除了打掉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