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準下一秒要發生的事情,如果可以,我想對我愛的,恨過的,傷害過,也被我傷害過的人說一聲,我愛你們。
——方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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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最後一天。
還有些同行需要留下,還有些已準備好了行李,打算最後再拍幾張照片,然後離開。
不遠處已有車停在了門口。遲歡和方鏡起牀的時候,覺得有些輕鬆,這樣的日子終於有些到頭了。
白天的陽光與夜晚的清冷不一樣,無比的炙熱,新疆也在整頓下慢慢歸於平靜,前日反恐組織剛抓了十幾個暴徒,槍斃了五個,還剩幾個正在審問。
新疆的街頭還是蕭瑟的,到處都是廢墟,天空卻明亮清澈彷彿不諳路上所有的世事。
行來行往的人羣彼此低頭也不太說話。
他們這一羣今日打算離開的媒體工作人員正在警方不算嚴密的保護下進行最後的工作。
“打個電話給家人吧,告一聲平安。我們馬上就會離開了。”方鏡對遲歡笑笑,走在街上,相機不停的拍着。
“你也是。”遲歡時不時觀察四周,拿着筆記錄着。
“我昨晚就發了條短信給我老公,把我老公嚇得夠嗆,直接在那兒狂歡了……”方鏡接道
聞言,遲歡心下一鬆,也感覺到了方鏡那般放肆的喜悅,拿着手機,深深吸了口氣。
其實,像今天這種特殊的工作地點和事件,一般都只是跟同事聯繫,太過頻繁的跟家人聯繫反而會增添情緒,所以在離開前,她對每一個人都說了,沒事千萬不要打來。
當然,包括顧方西。
其實,即使她不說,顧方西也不敢打,不是不想,而是有些驚喜想要留到最後,有些話語聲音想念得太久,生怕一打就瞬間崩潰找不到渠道尋找。
所以,他等她,耐性的等她,卻不打擾。
手機剛開啓,那頭就傳來不停的振動,她蹙眉有些疑惑,一接聽見那個在記憶裡巧笑柔和的嗓音彷彿隔了很久的歲月響起:“遲歡,我生了個女兒,你說過的,你要當她的乾媽。遲阿姨,請問你現在正在哪裡逍遙快活?”
頓時,她面
上冰冷潮溼一片,喉嚨哽咽,彷彿聽見那個最懷念的朋友,在畫廊靜謐優雅的空氣裡,指着那個她用盡全力去愛卻又離開再用盡全力來尋找她自己的男人說,“遲歡,你看,這就是我爸爸很欣賞的年輕畫家,顧方西……”
很多個夜晚,她在維也納的小屋子輾轉難眠,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嗡嗡的蟲鳴,然後,還有那個女子的陪伴。包括她恨恨冷聲的低啞,“遲歡,我真後悔將他介紹給你。”
然後還有一年,她忐忑咬脣的對自己說:“我總想着你和顧方西,遲歡,我怕結婚。”
她循規蹈矩的結婚,在婚禮現場還是惶恐不安,遲歡眉眼一彎,抱着那個女子,手撫着她發涼的脊樑說:“那麼等你終於相信幸福的時候,打電話給我,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
有些感情是許久不見卻依然如常的熟稔。遲歡輕笑的呢喃:“好,等我離開新疆,我立刻坐飛機來看你……”
“你在……新疆?!”那頭顫巍巍的遲鈍兩秒,直到一聲揚高的驚呼。
“都趴下——趕緊都趴下!”
不約而同沉聲的咆哮突然如夢一般的響起!遲歡正想笑她的咋舌,卻不料,幾個陪同他們的警察都接到了電話,瞬間幾個警察都正色起來,將他們包圍在一起,連走帶跑的轉移……
“發生了什麼事情?”女子不依不饒的在那兒問着,聲音抖顫得緊。
遲歡心下一窒,也有些緊張,儘量沉聲平穩的道:“路路,沒事,你放心,等我回來我——”
轟隆隆一聲炸彈爆炸的響聲震耳發聵,方鏡倒抽一口氣,不由自主的拉着遲歡的手,所有人都顫顫驚恐的問道:“發生,發生什麼事情了!不是說不會再有暴力事件了嘛?!”
濃煙滾滾在遠處,嫋嫋升起的煙霧讓這座城市又再次沸騰恐慌起來。
“有人逃了……好幾名警察和羣衆被他們遺留的同夥抓了,現在他們還在不停的抓人質逼我們放其他人!”
那警察也是一臉的汗,摸了摸,幾個聲音同時響起回答。
旁邊的遮擋物很少,濃煙爆炸都在遠處,還算是萬幸。
警力方面都集中在了關押暴徒的地方,還有炸彈爆炸的
地方,誰都沒有想到這裡會有危險。
此刻他們都鬆了一口氣,有幾個警察正聯繫着總部打算過去支援。最後只餘留了一兩名帶了輕便武器的警官保護他們。
他們七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新聞工作者此刻忐忑不安,遲歡手機的通訊也一下子被迫中斷了。
大家都擠在了一起,遲歡手有些發熱,滲出了幾抹汗液,方鏡和遲歡的手拉在一起,印色蘭花的T恤此刻已經污濁不堪,十分殘破。
半晌,因爲新疆的警力嚴重不足,兩個警察又被派走去了一個。只留下一個與他們一起避難在一棵百年胡楊老樹下,風颳着沙一陣陣的衝他們襲來,臉上都是灰色的土和被刮破紅腫的皮。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幾個沉重的腳步聲,遲歡心臟猛地收緊,秀麗沉靜的眉睫一動,冷聲道:“不對!他們的目標是我們!”
方鏡聞言,眼皮一跳,站起環顧四周,呼吸漸漸急促:“這批混蛋,太狡詐了!分明是在放煙霧彈,聲東擊西!”
“該死……”
所有人都顫顫緊張的站起來,頓時都明白過來了,不約而同大家咬着牙,心卻一下一下的往下沉,沉甸甸的無法移開腳步。
“誰都不許動,除非你們想立刻死在新疆!”
此時逃根本已經沒有用了,幾個身穿綠、黃、茶、黑等顏色組成不規則圖案迷彩服,身形高大的男子已經舉着長柄的槍支冷笑着向他們走來。
誰能比他們更適合當人質,這些來自中國各個地區的新聞工作者,是最好跟政府談判的人員。
“我們會死嗎,遲歡?”
方鏡攫着遲歡單薄的肩膀,顫顫低聲的問道。
那蘭花鋪面的T恤上logo已經不那麼幹淨了,卻還是能清晰的看見四個用金絲刺繡出出精緻的英文字母:West……
胃一陣陣的翻滾,這裡食物匱乏,她們吃的太少,遲歡此刻胸悶氣虛,牙齒咬着,眉眼淺淡清秀,眼眶裡是瞬間佈滿的血絲溼潤,凝視着那個標誌,她沉聲握着方鏡冰冷哆嗦的手說:“不會。”
即使只是安慰。
這一刻我比任何時候都想他,那個我恨過,我愛過,我努力捨棄過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