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着從曹海家中離開,溫小輝有氣無力地漫步在街道上。
正月初一的京城,蕭瑟而陰冷,街上空無一人,往來車輛稀疏,灰濛濛地天像是隨時會從頭頂落下來,給人以窒息般地壓抑,讓溫小輝產生一種世界末日的錯覺。
這兩天的經歷,對他來說確實就像一場末日。
他所信任的、依賴的、喜愛的人,是一個欺騙利用他的“怪物”,過去的近三年裡,他的生活中無時無刻不充斥着洛羿,如果洛羿是假的,他們共同走過的時光是假的,那還有什麼是真的,他的三年時光,還剩下什麼?!
也許是太過震驚,他甚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只覺得身體被掏空了。
他現在很想躲起來,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呆着,理一理一團亂麻般的思緒,可他知道,無論他現在做什麼,都好不了,他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當着洛羿的面兒把事情問清楚。
可是他不敢,他害怕洛羿親口承認,這從頭到尾是一場騙局,到時候他該怎麼辦呢?
在街上晃盪了幾個小時,他最後還是回家了。
一進屋,他恍惚的神情和凍得通紅的耳朵引起了他媽的注意。
馮月華走過來摸摸他的臉:“兒子你怎麼了※①,..?怎麼跟丟了魂兒似的。”
“累了。”溫小輝拍拍她的肩膀,“我去睡一覺。”
“一會兒要吃飯了。”
“我不吃了,我想睡覺。”溫小輝脫下外套回了自己房間,把門反鎖上了。
當他倒在牀上的時候,他感覺力氣如抽絲一般離開自己的身體,他在牀上翻滾着,無所適從、不知所措,他看着四周,只有毫無生命的傢俱和孤獨的空氣。
誰能幫幫他?誰能告訴他該怎麼辦?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被顛倒、擊潰了,而他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他從牀上跳了起來,翻箱倒櫃,找出了放在帶鎖鐵盒裡的一個信封,裡面放着的,是雅雅的遺書。
他攤開遺書,曾經讓他覺得沉重不已的一張紙,如今充滿了諷刺的味道,因爲它是假的,從來就沒有什麼監護、撫養,雅雅是否真的給他留了遺書?如果有,真正的遺書又會是什麼呢?會不會是告訴他,遠離洛羿?
“求你照顧我的兒子,他在這個世界上,比我還孤獨。”這句話,又是誰寫出來的呢……
溫小輝在逐漸黯淡下來的房間裡發着呆,他彷彿聽到了靈魂被灼烤的聲音。
這時,馮月華敲了敲他的房門:“小輝,ian要帶我們出去吃,你起來洗把臉吧。”
溫小輝低聲道:“你去吧,我想睡覺。”
“你真的不去?吃海鮮啊。”
“不去,你們去吧。”
“行吧,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
“我真的就是困。”
“嗯,那你睡吧。”
不一會兒,大門被帶上了,屋子裡又恢復死一般地安靜。
溫小輝又呆坐了良久,猛地跳下牀,披上外套,揣上那封遺書,衝出了家門。
難道就這樣坐到天明嗎?他恐怕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打上車,他直奔洛羿家。也許他心裡還抱着一點微弱的期待,是常會長在離間他,是曹海在騙他……
路上,跟家人在澳洲度假的羅睿,突然打了電話過來,溫小輝拿着手機的手直顫,最後還是接了。
“北鼻。”羅睿的聲音聽上去喜氣洋洋,充滿了年輕的活力:“想我沒有呀,我今天給你買了很棒的禮物,我還被澳洲帥哥搭訕了呢!”
“哦,好哇。”溫小輝勉強想笑一下,可話一出口,尾音一抖,竟就帶上了哭腔。
羅睿愣了愣:“北鼻?”
溫小輝壓抑了一天,在聽到羅睿的聲音的一瞬間,突然控制不住了,哽咽道:“小媽……”
“怎麼了怎麼了?”羅睿嚇了一跳,硬着頭皮開玩笑,“不至於這麼想我吧,我很快就回去了。”
溫小輝用力揪着頭髮,悶聲哭了起來。
羅睿急道:“小輝你怎麼了?怎麼了?”
溫小輝的眼淚如開閘泄洪一般,止也止不住,安靜的車廂裡充滿了他壓抑的哭聲。
出租車司機幾次從後視鏡看他,也沒敢開口。
羅睿急壞了:“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馬上飛回去好不好,你別哭了。”羅睿長這麼大沒見溫小輝這樣哭過,不,應該說就沒見他哭過,他在羅睿眼裡總是特別要強、特別彪悍,只有他把別人整哭的份兒。
溫小輝可以說是羅睿的“精神領袖”,這個記憶中永遠強悍的朋友就像一隻高高揚起的帆,帶領他乘風破浪,穿越傲慢與偏見的海洋,讓他能挺起腰板活着,所以溫小輝一哭,把他都哭亂了。
“不,你不用……回來。”溫小輝抽泣着說,“我心情不、不好,哭一哭就算了。”
“是跟阿姨有關嗎?還是……洛羿?”
“不說了……”溫小輝深吸一口氣,“你好好玩兒,回來再說吧。”他快速掛斷了電話,並關了機,因爲他突然想起來,曹海說洛羿監聽了他的電話。
其實這一點很多事情上都能反映出來,比如他家遭賊後洛羿第一時間打來電話,他在羅睿那兒,洛羿也準確無誤地找來了。可洛羿爲什麼要監聽他的電話?難道跟……常會長想要的東西有關?
他很快到了洛羿家。遠遠看着那棟熟悉的別墅,燈還亮着,若是往常,他進了屋,等待他的就是那個讓他溫暖喜悅的少年,倆人不常約會,而是喜歡在家做做飯、看看電影、打打遊戲,晚上盡情地纏綿,和洛羿在一起的時光,即使不做什麼特別的事,也讓他打從心底裡感到開心。
一想到他推開這扇門,可能所有都要毀於一旦,他就生出了轉身離開的衝動。
他真的要進去嗎,真的要戳破所有的謊言,面對冰冷的真相嗎?如果他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一切是不是就不會變?
他站在別墅外面,看着這棟曾經承載了無數美好回憶的房子,就好像面對着一個繽紛美麗的泡泡,他只要往前一步,就能殘酷地戳破。
他握緊了口袋裡的那封信,後怖咬的生痛,用一股自虐般的意志,催動了雙腿,走了進去。
由於走得太急,他忘了帶鑰匙,於是按響了門鈴。
很快,大門打開了,伴隨着一室溫暖撲面而來的,還有洛羿毫不掩飾地驚喜笑容。
溫小輝看着那俊顏上的欣喜表情,生出了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洛羿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眼神替換上一層擔憂:“小輝哥,你眼睛怎麼紅了?你哭了?”他不由分說地把溫小輝拽進了屋,“是不是又和阿姨吵架了?”
溫小輝低着頭,抓住洛羿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推開了。
洛羿愣了愣:“你怎麼了?”
溫小輝生怕自己軟弱,毫不猶豫地說:“我見到常會長了。”
洛羿僵住了,表情瞬間變得陰冷,就連聲音都沉了下來:“你說什麼?”
“我見了,常會長,你的父親。”溫小輝從兜裡掏出那封被他捏得皺巴巴的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是我姐留給我的遺書,它是真的嗎?”
“小輝哥,我們坐下來說。”他伸手要去抓溫小輝。
溫小輝惡狠狠地打開他的手,因爲過度悲憤,漂亮的五官都扭曲了:“他說價值三億美元的遺產是雅雅留給我的,他說你把遺產掉包了,他說……”溫小輝如垂死之人,用力喘過一口氣,“洛羿,我們認識快三年了,你告訴我,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嗎。”
洛羿的目光沉靜如水,看不出一絲波瀾,他緩聲道:“你要相信他說的話?”
“我不想相信!”溫小輝抓着信,因爲用力過猛,關節都泛起青白,他的聲音已經聽不出原來的樣子:“我把……遺書帶來了,我要對雅雅的筆跡,我還要……還要看合同,或者,我們簡單一點,你把實話告訴我。”
洛羿垂下了眼簾,羽睫微顫,看上去那麼年輕、那麼無辜,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脣角微揚,露出一個輕巧地笑容:“你想聽什麼實話?”
溫小輝看着洛羿那漫不經心地笑容,一顆心如墜谷底,他剋制不住地把那封信扔在了洛羿臉上,嘶吼道:“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洛羿輕嘆一聲:“小輝哥,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傻,你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或者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可以對你很好的。”
“洛羿!”溫小輝暴喊一聲,猛地撲了上去,一拳揮向了洛羿的臉。
洛羿沒有躲,硬生生挨下了這一記重拳,身體倒退數步,直到抓住沙發,才穩住了身體。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刺痛的嘴角,嚐到了一絲血腥味兒,他看着雙目赤紅的溫小輝,眼中是濃濃地陰翳。這一拳打的真夠疼,但是跟心臟那種無法形容的不適比起來,根本也不算什麼。
溫小輝只覺得心臟劇痛,眼淚洶涌而出:“你他媽就爲了錢?就爲了錢?!你以爲給我那麼多錢我會要嗎!我敢要嗎!你他媽爲什麼不直說,爲什麼要騙我!”
洛羿淡淡地說:“我觀察過你一段時間,虛榮、膚淺、愛炫耀,我不認爲你會放棄繼承。”
溫小輝的呼吸聲都帶着顫音,洛羿的一言一字,像刀子一樣捅進了他心裡:“所以……你僞造遺書,用撫養關係接近我,就爲了讓我相信你,把遺產……給你。”
洛羿沉默着。
“就算你一開始不認爲我會放棄遺產,那兩年的相處,你也沒有相信過我,你依然騙我籤合同,你如果向我要,我會給你,我他媽會給你!”他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洛羿,他以爲洛羿就算行爲方式跟普通人不同,可至少也是全心全意對他,到頭來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洛羿到最後都還在防着他,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籤了轉讓合同。這是怎樣深沉的心機?爲了獲取他完全的信任,不惜花費這麼長的時間,直到確定他不會侵吞遺產,才把計劃的最後一步走完。
他不敢相信,三年的感情,他就是陪人玩兒了一局棋,最後發現他還不是對手,而是用過既棄的子!
洛羿擡頭看着溫小輝,神色染上疲倦:“你並沒有什麼錯,但媽媽卻把我需要的東西留給了你。不過,我依然願意把它們還給你,但不是現在,有一天……”
“誰他媽要你還!”溫小輝吼道,“就當我瞎了!我溫小輝他媽瞎了!”他痛得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走出這裡,該怎麼迎接明天,當他所相信的一切都崩塌的時候,他要怎麼把自己扶起來?
洛羿上前一步:“小輝哥……”
溫小輝後退了一步:“爲什麼要幫我,羅總,這些人,爲什麼你要做那些事?”就是因爲洛羿爲他做出的一件又一件的扭曲的保護,他才一步步走入了洛羿步下的陷阱,現在想想,他一再用洛羿對他好來美化、辯解洛羿所有不正常的行爲,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爲了讓你衣食無憂,單薄對錢的渴求。”
溫小輝壓抑不住悲憤,紅着臉低吼一聲:“洛羿你去死吧!”他實在無法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這個屋子裡任何一樣東西,都承載着他和洛羿曾有過的幸福甜蜜的點滴,那些笑聲還回蕩在他耳邊,那些回憶的畫面還色彩豔麗,現在所有曾經令他喜悅的東西,都成了莫大的諷刺,像刀子一樣毫不留情地切割着他的神經,他轉身往門口衝去。
洛羿看着溫小輝倉惶的背影,心臟一緊,一個箭步跨了上去,將溫小輝打開的大門又重重地推了回去。
砰地一聲巨響,那扇實木大門就好像關在了兩人的心上,在他們之間豎起了一道屏障。
溫小輝惡狠狠地扭過頭,洛羿捏住了他的下巴,猛地吻住了他的嘴脣。
溫小輝震驚過後,瘋了一般用力掙扎,牙齒惡狠狠地咬在洛羿嘴脣上,頓時,血腥味兒瀰漫在倆人的口腔之間,爲這粗野的吻平添一份絕望的味道。
“洛羿我操你祖宗!”溫小輝眼睛血紅,恨不能掐死眼前這個人。
洛羿一手抓着他兩隻手腕,抵在胸前,牢牢固定着他,胸膛劇烈起伏着:“小輝哥,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
“你冷靜一點!”洛羿厲聲叫道。
溫小輝被震住了,僵硬地看着洛羿。
洛羿仔細端詳着溫小輝狼狽的面容,輕聲道:“常會長找你,是不是想要媽媽留給你的某樣東西?”
溫小輝只覺得有種心臟驟停的錯覺。
洛羿伸出手指,指尖狀似愛憐地滑過溫小輝的臉:“那樣東西我已經在你家找到了,如果他再來找你,告訴他,在我手裡。”
溫小輝瞪起眼睛:“我家……是、是你乾的?小偷、放火……是你乾的?”
“小偷不是我。”洛羿平靜地說,“是常會長派人乾的。”
“我媽當時在家……”溫小輝的眼神中摻雜着痛恨與恐懼,“你想燒死她嗎?”
“我沒有傷害她的打算,所以把她引出去了。”
溫小輝一口咬在洛羿的肩膀上,發狠地咬着,彷彿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洛羿皺起眉,額上冒出細汗,他沒有阻止溫小輝。
溫小輝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洛羿,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空了,內心很深處,有什麼東西徹底消失了。他的背抵着大門,喃喃道:“怪物。”
洛羿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血牙印,沉默不語。
“……怪物,洛羿,你這個怪物。”
洛羿歪着脖子看着他:“怪物,我嗎?沒錯,是我。”
溫小輝再次打開了大門。
“小輝哥。”洛羿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那聲音空洞:“你可不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溫小輝奪門而出。
他狂奔在黑夜裡,一口氣跑出了整整一條街,纔像瀕死一般倒在路邊,靠着電線杆,痛哭出聲。
瘋了,一切都瘋了。
他最深信不疑的人設下了最冷酷的騙局,這世界還有什麼可以相信的?
溫小輝覺得自己要瘋了,他不知道如何消化這一切,在兩天之內,他好像失去了所有,一個溫暖的親人,一個完美的愛人,一個精心編制的美夢。
他恨不能時間就此停止,因爲他不知道下一秒該怎麼辦,明天該怎麼辦,以後該怎麼辦,他經歷的不是一次簡單的失戀,也不是一場簡單的騙局,洛羿所做的一切,摧毀了他的一部分,那個名爲愛與信任的一部分。
溫小輝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回家的,他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不吃不喝,他媽差點破門而入,最後,還是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纔打開了門。
羅睿頂着兩個青黑的眼圈出現在他面前,開門的一瞬間,羅睿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擁抱。
他抱住羅睿單薄地身體,好暖啊,就像在雪地裡走的久了,渾身凍僵,靠近火的一瞬間,感受到的只是疼,於是他覺得疼,頭疼,身體疼,心疼。
疼得他難以呼吸。
羅睿關上了門,捧着他的臉,哽咽着問道:“怎麼了,小輝,你別嚇唬我,你怎麼了?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溫小輝看着他,眼睛卻沒有焦距,他小聲說:“他騙我。”
“誰?是洛羿嗎?”
“他騙我,從三年前開始騙我。”溫小輝深吸一口氣,“你相信嗎,他從三年前開始騙我,一切都是假的,沒有遺書,沒有撫養關係,什麼都沒有,是他編的。”
羅睿滿臉震驚,顫抖道:“爲、爲什麼,小輝,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溫小輝啞聲道:“爲了遺產,我姐把大部分遺產都留給了我,他接近我,是爲了拿回這筆遺產。”
羅睿雙腿發軟,眼淚跟着滑了下來,他一把抱住了溫小輝,心痛不已,卻一時找不出話來安慰。
見證了他和洛羿一路走來,羅睿無法想象那些幸福甜蜜都是假的,爲什麼要這樣糟蹋人心?就爲了錢?!
溫小輝抱住了羅睿的腰,眼淚奪眶而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羅睿咬緊了嘴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倆人相擁着哭了起來,無助的感覺就像一層無形的空氣,包裹着讓他們窒息。
溫小輝不知道自己那天在羅睿懷裡哭了多久,他睡着了,然後又醒了,被羅睿餵了點東西,又睡着了,這樣反覆數日,他記不起日夜更迭,時間忙得像空氣中流動的濃霧,又快的像掌心快速流走的沙。
直到有一天,一覺醒來,他睜着眼睛感覺再也睡不着了,他才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歸爲了,他開始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腳,開始能看到、聽到、感覺到。
羅睿一直在他家守着他、照顧他,幾天時間,人就瘦了一圈。
溫小輝看着他在自己旁邊熟睡的樣子,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羅睿立刻驚醒了:“小輝。”
溫小輝看着他:“初幾了。”
“……初六。”羅睿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好點了嗎?”
“初六。”溫小輝想了想,“那不是該上班了。”
“我給你請假了,你不用急着去。”
溫小輝翻身下了牀:“爲什麼不去,我有工作呀。”
羅睿也跟着下了牀,緊張地說:“小輝,你別去了,你好點再去好不好。”
溫小輝拿衣服的手頓住了:“羅睿,我得多賺點錢。”
“啊?”
“我家要裝修,不能沒有錢,我要早點搬回去。”溫小輝的眼圈漸漸紅了起來,“我要把這棟房子,還有那三百萬還給洛羿,這些東西現在讓我覺得非常噁心。”
羅睿哽咽道:“好。”
“真噁心……”溫小輝顫聲道,“一切都很噁心。”
他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黑天睡白天睡,吃了就睡,今天他實在睡不着了,也許,是時候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