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孃,這些東西你們看着買就可以了,把我拉出來做什麼?”蒼純興致缺缺地瞥了眼遞過來的硯臺說道。
令韻頭也不擡地拿起另一塊硯臺和手中的做了下比較,“總要姑娘滿意纔好,再說姑娘你總要出來走走。”
蒼純無奈嘆了口氣,眉頭微微皺着,說實話,她對逛街實在沒有興趣,上輩子想要什麼要麼是爸爸爲她準備好的,要麼自己網購,而這輩子,想要什麼東西也都可以吩咐下人。
只有女人的街道雖然不會給她帶來心理負擔,但這種熱鬧嘈雜的環境還是讓她感到不適。
避開兩個嬉戲着跑過的孩童,蒼純百無聊賴地看着貨架上各色的筆墨紙硯。
這些東西,她庫房裡堆了一大堆,乳孃卻說那些都是名品,用在她這個啓蒙一年多的初學者身上太浪費了,也不適合,如今她要入官學了,再用舊的也不好,偏要拉她出來買。
“姑娘,你握一下這支筆。”令韻遞過來一支精緻小巧的羊毫筆。
白玉製成的筆桿,比普通型號要小一些,很適合她現在肉肉的小手。
蒼純握了下,“還不錯,就這支吧。”她想着早點選完也好早點回去。
“再試一下其他的吧,說不定有更好的。”令韻猶豫道。
蒼純扶額,她最受不了這種購物時要把所有商品都試過來的行爲的,浪費時間不說,以她曾陪着媽媽購物的經驗,到最後肯定會選擇綜合症發作,哪樣都覺得好,哪樣都想買。
“不用,這家店是百年老店了,信譽一向很好,就不要多挑揀了,最多再買一支同款不同色的做備用。”說着,蒼純利落地從旁邊拿了另一支筆桿是黑瑪瑙製成的同款羊毫筆。
這家名爲“四寶閣”的墨齋名聲在外,專門面向各家名門貴女,所售商品無一不是精品,其中筆和硯都獨一無二,最不濟也是同款不同色。
當然,價錢也讓很多人望而卻步,經濟稍微拮据些的權貴都不敢把腳跨進來。
像蒼純選的兩支羊毫筆,光是由質地上佳的和田玉和稀有的黑瑪瑙製成的實心筆桿就已是大手筆,更不要說其上精美的浮雕了,一支便要百多兩銀子。
雖然在蒼純看來,毛筆只要可以寫字就行,用寶石做筆桿還有浮雕什麼的都沒有意義。但以她的身份,若是用普通羊毫筆,別人不會誇她節儉自律,只會說她幸子氣。
什麼樣的身份做什麼樣的事,便是爲了維護自己的面子,很多錢她也不可以省。
這也就是爲什麼很多不善經營的人升官前還能生活無憂,升官後卻開始入不敷出了。
至於硯臺,蒼純覺得自己私庫中的那些都可用,也沒有浪費或者適不適合的顧慮,便堅持沒有買。
然後是墨,只是,令韻腳還沒有跨出去,畫樓就開口道:“墨的話,奴婢覺得還是先不要買爲好,先不說姑娘私庫裡有不少,再一個蒼府私制的澄鬱是千金難買的墨中名品,沒道理捨近求遠用外面買的墨。”
令韻一想也是,澄鬱每年的產量雖然就那麼點兒,但她看得明白,不論是蒼相還是越相,面上不顯,實際對自家姑娘卻一向是不惜成本。澄鬱再貴重,只要去求了,蒼相也不會捨不得。
“那紙……”
“也不用買,越相手底下有一間造紙坊,所產不乏最上等的宣紙,必不會缺了姑娘。”飛絮也趕緊道。
“那我們可以出去了……?”令韻一時有些呆,她還想讓姑娘好好逛逛呢。
見狀,蒼純面上總算透出輕鬆之意,“那我們回去吧。”
將兩支羊毫筆結了帳,蒼純帶頭往墨齋外走去。
這時,突然從轉角走來一個小女孩,蒼純措不及防下,險先和對方撞上,急急停着步,鼻尖還差點和對方碰上了。
她腳步一錯,將路讓出來,自己從旁邊繞過。
晏淵冰亦是驚了一下,眼中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目光灼亮地對着蒼純看去。
走出去幾步,蒼純突然腳步一頓,轉身看過來,剛好和晏淵冰的目光對上,她愣了一下,對着他禮貌一笑,轉身便離開了。
總覺得,那個漂亮得過分的女孩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主子你在看什麼?”見主子一動不動地站着,薛映奇怪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是剛剛差點和你撞上的姑娘?那姑娘確實很漂亮,比主子你也不差……”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薛映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讓你嘴賤。
他已經虛擡腳步準備逃了,哪想到晏淵冰只是用眼角餘光冷冷掃過來一眼,目光卻仍舊盯着那個離開的忻孃的背影。
他先是鬆了口氣,隨即一愣,想起來之前皇上私下交代的事情,頓時驚恐了,壓低聲音問道:“主子你該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主子這樣子,可不就是一見鍾情的節奏嗎?
他選擇性忽略了自家主子的年齡。
晏淵冰聞言一愣,隨即瞪了他一眼,“你亂說什麼,我只是覺得那個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而已。”心裡卻因爲薛映的話泛起一圈漣漪,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見。
“好聞?”薛映微怔,隨即反駁道:“主子你騙誰啊?不論香的臭的,對你那個狗鼻子來說都是污染。”連術能師普遍能接受的檀香,對自家主子來說也只是勉強能忍受。
“是真的很好聞。”晏淵冰說不上來那是種什麼味道,淡淡的,若有似無,竟一點也不像其他香料那樣讓他覺得嗆鼻。
見薛映一臉不信和懷疑,晏淵冰頓時惱了,一巴掌拍得他腦袋都垂了下去,“你以爲我在說謊?”
薛映倒想說是,只是對上他眼中的威脅,到嘴的話不得不吞了下去,言不由衷道:“怎麼會,主子哪用得着用話唬我。”
他覺得自家主子是惱羞成怒了,不行,不能讓自家主子陷進去,要是把主子照顧到成了西蒼這邊的上門女婿,皇上和自家爹爹阿爸肯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薛映低着頭,眼珠子直轉,看剛纔那位姑娘在外的排場,即便不是權貴之女也是富豪之女,他得好好查查。
“我還是頭一回見着容貌不比咱姑娘差的。”另一邊,令韻正沒口子地讚歎剛剛遇到的晏淵冰。
蒼純不置可否,奶孃這話有失偏頗了,她雖自認容貌不差,但也還沒到無人可及的地步,年長於她的不去說,光是同齡的,上次遊園,在那些系脈姑娘和匈家的長脈姑娘中,就有兩個容貌不輸於她的。
不過,那是在只論容貌不論風度氣質的情況下,蒼純始終堅信自己是世上最獨一無二的。
更何況,隨着術能師的修爲越高,即便沒辦法整容,也有着很高的美貌加成。
而今天遇到的那個忻娘,光從容貌論,蒼純認爲還要勝自己一籌,而且一身傲然貴氣渾然天成,要不然也得不到乳孃這一聲贊。
要知道,在涉及自己的時候,乳孃一向是不吝於貶低他人的,今天已經是口下留情了。
不論是對晏淵冰還是薛映來說,街道上的熱鬧都是非常新鮮的。
而且,天性中,男性要比女性更容易察覺到男女之別,更直觀地受到異性的吸引。他們二人還小,自然生不出好色之心,但本性中,他們的愛美之心更容易放到女性身上。
就如他們此時,目光本能地更多停留在那些顏色好的女子身上,被她們的風姿吸引注意力。
不過,對晏淵冰來說,這種吸引力是一時的,與突然看到某一種美麗花朵的心情並無太大差異。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那些無孔不入的胭脂香粉味兒佔據了,他捂住嘴壓低聲音惱怒道:“這些女人少擦點粉,少撒點香水會死嗎?”不由地,他又想起剛剛那個味道好聞的女孩。
“主子,這其實挺正常的,別說是女人,便是我們東晏那些權貴,講究點地還要用一些呢。”薛映雖然也是術能師,但他並不是體能系,五感的敏銳即便提升也有限,偶爾一些刺鼻的劣質香料會讓他難受,其他倒還好。
“你給我閉嘴!”顯然晏淵冰並不樂意聽到他這種實話。
薛映趕緊做低眉順眼裝。
“你看,那裡是在雜耍嗎?我們去看看!”
“這是什麼,這麼臭,真的可以吃嗎?”
“那個怎麼飛到天上去的?”
“快看,那隻鳥兒在說話!”
“那個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以上的話大部分都出自晏淵冰之口,他以前雖住在皇宮中,見過的奢華之物不勝枚舉,但對民間生活的認知來自於偶然聽到的那些宮人的交談,並沒有見過實物。因此對他來說,眼前的一切如同向他打開了一個新世界,讓他樂不思蜀,便是忍受那些胭脂香粉味也覺得甘願了。
跟在他身後的薛映都快要把頭低到行胸口了,雖然同樣第一次上街的他也覺得很新鮮,但主子,你能不能小聲點,這樣子,活像個第一次進城的鄉巴佬,好多人都看過來了。
可惜,晏淵冰並沒有聽到他的心聲,即便聽到了估計也不會理會。他不是沒有發現那些側目,但他本就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只要自己自在就行,哪會在意別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