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退而求其次

他總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的妹妹怎麼就說不認識自己了,還說他是色狼,他想盡辦法想要恢復她的記憶。用從前一貫的相處模式與她相處,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回家看到她和老爹相處都比自己熟悉得快,那他就要反省了。

顧川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想通之後,就立刻改了方向,這一點都是和花初九很像。

一時三人焦灼,顧川也不敢逼得太甚,他妹妹真要抱着雲陌溪飛出去,明天就是長陵頭條,整個侯府都要被口水淹死啊。

“阿九……”雲陌溪推了推花初九,花初九吐了一口氣,看他一眼,在他眼中見到了鼓勵,於是說道:“哥,陌溪是個好人。你能不能不要帶着偏見看他,我想他方纔會那麼做,也是有原因的,我們坐下來聽他說說不行嗎?”

顧川也就着梯子下來了,他還不想因爲一個男人就跟妹妹鬧翻,看自家妹妹如此信任雲陌溪,方纔若不是雲陌溪攔着,真是出大簍子了。於是他硬邦邦地坐下:“那你倒是說說,方纔爲何連我妹妹面都沒見一下,就一口回絕?若我妹妹不是你相識之人,今日豈不要傷心欲絕?”

花初九也坐在一邊,看着雲陌溪,超想知道答案。

雲陌溪臉色卻有些發白,被花初九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微微低下頭,花初九就知道他又敏感了,立刻說道:“陌溪。你不想說,我們也不勉強,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顧川瞪了她一眼,她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還真是處處爲這個男人着想啊!

雲陌溪卻擡頭,目光裡已經沒有複雜神色,低聲說道:“實不相瞞,因爲我的容貌,曾引起事端,有一個女子只因與我見了一面,便以爲我對她有情,日日來騷擾於我。我皆是不見,後來那女子消失了,我才得知她被家人關起來,最後上吊自盡……”

顧川和花初九都沉默了,花初九心中忽然涌出幾絲疼,不知是爲雲陌溪,還是爲那女子。

雲陌溪捏着額頭,神情有些痛苦:“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隨便私下見什麼女子,即使有女子約見於我,我也都不敢去見。所以。我方纔才做出那種失禮之舉,還望顧公子見諒。”

顧川已經沒怒氣了,倒是對這個男人同情起來了,這樣一副好面貌,並非擁有就是幸福,還可能是沉重的負擔。

“是我和我哥莽撞了,竟然勾起你的傷心事。”花初九拍拍他的肩膀,“已經過去了,不要想了。”

雲陌溪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顧川拿開她放在雲陌溪身上的爪子:“女兒家,注意點兒形象。”

花初九吐吐舌頭,老毛病還真是難改,顧珠其實是被他的嘮叨逼向天道派的吧?

花初九還想與雲陌溪深聊,但有顧川這個電燈泡在場,有些話真是不適合說,雲陌溪原本有很多話想問,但花初九總是左顧而言他,便也只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之後她便和顧川起身告辭,花初九與雲陌溪深深對視着,顧川又是滿頭黑線,我說妹妹,你能不能含蓄一點兒啊,你這麼奔放,會把男人都嚇死的。

顧川先出去等她,花初九看看門外:“我要走了。”

“嗯。”

“有沒有話要對我說?”花初九期盼地看着他。

“阿九……”

“我哥還在下面等我,我先走了。”花初九忽然有些害怕,轉身就跑,雲陌溪卻拉住她的手腕,目光澄澄:“我想見阿九了,怎麼辦?”

花初九臉色微紅,湊過去說了一句話,讓雲陌溪登時驚得張大嘴,再喊人時,人已經不見了,耳邊空留一縷香氣。

他的阿九,回來找他了。

花初九坐在馬車裡還高興得時不時偷笑,對上顧川那張黑臉,她嚇了一跳,想到自己在客棧的瘋狂之舉確實不妥,便靠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哥,你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你就當你妹妹腦袋抽筋好不好?”

“你腦袋是怎麼抽筋的?”顧川雙手一夾她的腦袋就搖晃起來,花初九直喊:“哥,腦袋要斷了!真要斷了!”

顧川鬆手,看她捂着腦袋要哭的樣子,惡狠狠道:“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樣膽大妄爲!”

之後,他有唬着臉問:“你和雲陌溪到底是什麼關係?”

花初九揉着腦袋,沒聽清楚:“?”

“你和雲陌溪到底什麼關係?”

花初九登時紅了臉,顯出小女兒家的扭捏之態:“他……他之前說喜歡我……”

“然後你也說喜歡他?”顧川又想把妹妹的腦袋當球捏了,竟敢揹着爹和他與一個陌生男人私定終身,回去就讓爹打斷她的腿。

“我拒絕了他。”花初九臉色一暗。

“什麼?”顧川倒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曲折,一看兩人就是那種“你喜歡我啊我也喜歡啊”的什麼東西……巨上麗圾。

“但我……”花初九臉更紅,“喜歡他。”

顧川沒戀愛過,實在不懂他妹妹這是什麼道理,什麼叫喜歡又拒絕了?

“你敢拿男人尋開心刺激,誰教給你這些?”

花初九不知道顧川腦袋怎麼長的,跺腳道:“我沒拿他尋開心啊,哎呀,反正就是因爲一些原因我不得不拒絕他,但我喜歡他。”

“宋將軍府是怎麼回事?”顧川敏感地聽出這個讓人不得不敏感的名字,因爲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賀蘭山莊也是在那裡。

“什麼宋將軍府?”

顧川見她一臉懵懂,道:“沒什麼。”

花初九心中是咯噔了一聲,不知顧川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宋將軍府已經有名到了這種地步,還是賀蘭山莊已經有名到了這種地步?

想起在賀蘭山莊經歷的一切,她就決定當做一場夢,死死地埋在心底,誰也不會去告訴。

回去陪着顧川說了一會兒話,彩屏就來稟告說,顧畫、顧棋來看她了。

花初九可是應付不了侯門心機女的,本想拽着顧川一起,但顧川道,你們一羣女子聊天,他一個大男人在場成何體統,並說顧畫、顧棋都不是有什麼壞心眼的人。顧川也覺得,該讓妹妹與自家姐妹多聚聚,說不定就能收斂些性子,多些女兒家的端莊,更重要的是,重拾對家人的信任,只有她漸漸信任了他們,纔會不再那麼依賴雲陌溪了。

顧畫與顧棋先是來給顧書問安,待看到花初九一頭短髮的站在門口迎接他們,二人都驚得不知用什麼詞彙形容了,顧畫、顧棋原來就知道這個妹妹離經叛道,沒想到居然“離經叛道”這個地步,也瞬間明白了老太君讓她養病的意思了。

和顧書問安之後,三人就來到花初九的閨房,三人一時尷尬,花初九道:“大姐、二姐,你們隨便坐。”

顧棋笑道:“一段時間不見三妹,三妹的性子到是拘謹了。”

顧畫以長姐的身份摸了摸花初九的短髮,惆悵地道:“珠珠,你的頭髮怎麼變成了這樣?你去年回來時還是一頭長髮,你這般樣子要怎麼去見人啊。”

“大姐,我看你是多心了,三妹看上去一點也不在乎呢。”

花初九胡亂摸了摸頭髮:“每天都要打理,我甚是覺得麻煩,便剪短了,誰知道回來,爹爹就勒令我在家待着,不許我出去見人了,還怕我這樣子衝撞了老太君,如今被困在家裡,真是自找麻煩,早知如此,我便不剪了。”

顧畫與顧棋相視,只覺得這三妹真是“腦子古怪”,顧棋卻覺得很新鮮,雖然同姓顧,但顧珠常年在外,極少回家,即便回家也不過是和她們說幾句話,原先還覺得,這三妹與她們是極爲不同的人,如今聽到她這話,倒是覺得有趣極了。

她與顧畫、顧釵整日待在侯府裡,端得也是侯府的範兒,學得是大家閨秀的規矩,而這三妹卻是老太君嘴裡的“野女,難以訓教”,在天道派更是與一羣男兒同吃同睡,若是換到她們身上,只怕會被人人戳斷脊樑骨吧,可這三妹卻毫不在乎,只按自己的想法肆意而活。

所以,顧棋一邊覺得顧珠的生活無法想象,一邊又無比羨慕,她也時常幻想自己能去大千世界看一看,但母親卻一心想讓她嫁給一個好人家,從此生兒育女。

此時,顧畫驚得張大了嘴,顧棋卻撲哧笑了:“三妹與我們果然是不同的,連想法都這般大膽,大姐,你說是不是?”

“三妹,你太任性了些。”顧畫有些不認同,“你如今這般只是害苦了自己。”

花初九默然,她早就悔得腸子都青了。

“三妹,我們聽到你墜崖後,都很吃驚心痛,還以爲……”顧棋說道,顧畫呵斥:“二妹,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顧棋閉嘴,花初九卻擺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我知道你們是想問我,我墜崖之後的事情,過程有些複雜,就是我練武的時候,不小心跌下去了,後來被人救起,因爲迷路了,現在才找到家。”

顧畫笑了笑:“你沒事便好,以後練武可是要小心,這刀劍無眼,本就不適合我們這些女子舞弄。”

花初九但笑未語。

姐妹三個又聊了一會兒,顧棋問得最多的是外面的見聞,花初九這一路經歷頗多,便興致勃勃地說起自己來到古代的見聞,聽到顧棋連連驚呼,顧畫也是聽得入神,只是一些事情讓她微微皺眉,似是不太喜歡那些見聞裡一些人的做法。

待顧畫、顧棋告辭,花初九口乾地喝了一口水,覺得講得甚是盡興,她也沒想到自己這般有口才,簡直是滔滔不絕,當然還有謊言的越來越溜索。

不是她不想誠心以待,而是她實在無法說出來。

顧棋、顧畫出來,顧棋道:“大姐,三妹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是不是?聽她說那些見聞,讓我也好想跟三妹一樣去她說的江湖見識一番。”

顧畫卻嚴肅說道:“你是侯府小姐,怎能說出這種話來?若是被他人聽見,又是少不了的舌根,你莫要忘了老太君最不喜的便是三妹。”

顧棋默然,三妹雖然最被老太君討厭,可也是她們幾個中活得最恣意的,也許還是整個侯府活得最自由的。

只是這種自由,她可不能擁有。

待顧川結束沐休又回宮中當值了,花初九摩拳擦掌,只待晚上出去“偷情”。

此時,北風呼嘯,吹得幡子呼呼作響,夜色正濃,無數雪羽飄飄而下,猶如夜色中起舞的精靈。

花初九幾乎在雪中“漂移”,直直奔西邊的“鬼麟王府”而去。

鬼麟王府,花初九來來回回繞了一大圈也沒有找到門在哪裡,急得她抓耳撓腮的。

啪,她拍了自己一下,找什麼門,直接飛上去不就好了麼?

花初九提氣試了試,現在因爲從基礎學起,內力又不像從前一樣膨脹,倒是好控制多了。於是,她飛了起來……

於是,她飛不下去了……

風高雪大,她沒看到院子裡有一棵大叔,所以……

厄,自掛東南枝,下不來了。

花初九被掛在一個很粗的斷枝上,她伸手想把衣服拽下來,但聽到衣衫裂開的聲音,嚇得哇哇直叫:“雲陌溪,雲陌溪,救命哇!”

雲陌溪自從聽到花初九說她會晚上來,已經激動得睡不着覺了,一到了晚上就守在門邊,伸長脖子往外看,可左等右等都沒看到人,他抱着身子在門口走來走去,華伯也被凍得不行,連忙勸他回去,可雲陌溪不聽。

阿九既然說要來看他,斷不會食言,所以,他會一直等她。

就在這時,院子裡隱隱飄來女子的聲音,雲陌溪立刻就像土撥?一樣立起了耳朵,華伯也聽到了聲音:“公子,好像院子裡有人喊。”

“阿九!”雲陌溪忽然轉身,噌就朝聲音那邊跑去,濺起飛雪無數。

雲陌溪跑到了樹邊,就看到樹上隱約吊着一個人。

“阿九!”雲陌溪失聲喊道。

“嗚嗚,雲陌溪,你快救救我,我下不下去了……”花初九隻覺得自己像個吊死鬼,在樹上隨着風動來動去。

“阿九,你別怕,我這就來救你!”雲陌溪作勢要爬樹。

但花初九的衣服此時就裂開了,她驚呼一聲,直接從樹上往下落,根本忘了什麼內力不內力的了。

眼看要插個倒栽蔥,雲陌溪忽然撲上去,張開手就接住了花初九。

“啊!”

“啊!”

兩聲慘叫過後,兩個人就倒在了積雪中,震得雪沫紛飛,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雲陌溪自然成了人肉墊子,雙手護着花初九,被摔得頭暈眼花,星星閃耀,花初九壓在他身上,除了融化的雪的冰涼,身下便是妥妥的暖墊子。

花初九埋在他懷中,雲陌溪緊張地問:“阿九,你沒事吧?”

“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雲陌溪咬着牙說,手一往上移動,便摸到了一片冰涼與膩滑,還有柔軟。

花初九一驚,與雲陌溪對視,頃刻兩張臉變得通紅,雲陌溪連忙鬆開手:“阿九,你的……你的……”

花初九也摸着後背,要不要撕得這麼徹底啊,竟然連中衣都能扯裂了!

華伯提着燈趕了過來:“公子,公子,你沒事吧?”

花初九眼前一晃,身上頓時一暖,雲陌溪不知何時脫下了自己的衣衫遮在她的身上,四目相視,又噓噓地避開。

華伯趕來,又看到了自己公子和這位花姑娘衣衫不整的樣子,真想戳下自己的眼睛哦,想他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要看這種少男少女澀澀戀愛,這不是純粹勾他的傷心事嗎,讓他想起小初戀來嗎?想當年……

華伯自動陷入初戀的回憶中,卻讓花初九與雲陌溪尷尬地留在那裡,我說華伯,您老還杵在這裡幹嗎啊,我們都快凍死了。

花初九看到華伯露出陶醉的表情,她風中凌亂了,這華伯在想什麼?到底在想什麼?

忽然身子一輕,她看到雲陌溪竟然彎下腰來抱起了她,她不禁一驚:“陌溪……”

“阿九別動,我抱你回屋。”

“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的。”

“別動!”雲陌溪忽然提高聲音,讓花初九一怔,他將她往懷裡顛了顛:“阿九,就這般覺得我沒力氣麼?”

花初九不再說話,任雲陌溪抱着往屋內走去,華伯這才晃過神兒來,一看自己主子那小身板兒竟然抱着花姑娘,不禁就擔心起來,他家主子可是經不起折騰啊。

“公子……”

“華伯,你在前面打燈。”雲陌溪抱着花初九腳步堅實地朝屋內走去。

雲陌溪的房間,花初九好奇地看着。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就算雲陌溪吃的、穿的、住的再怎麼不濟,她都會大力誇讚,可眼前——居然比她的閨房還別緻!

她的閨房除了一些女人必被用品(鏡子、梳子、胭脂之類),就全是殺傷性武器,她甚至從牀底下找到一根用蛇皮做成的鞭子,嚇得她連忙丟掉了。

但云陌溪的房間只真正的有格調又有品味,與顧川的房間很像,房間裡立着一塊屏風,屏風上蒼勁的書法,因爲太“粗獷”了,她根本認不出來什麼,還有臥榻什麼的,小型的書架以及書桌,書桌前掛着各種型號的毛筆,雖沒有火盆也是暖暖的,應該是有地龍的原因。

很窮、很屌?她還擔心他沒錢花,認爲他真是一個落魄到極致的王爺,原來她纔是真正的屌絲。

雲陌溪抱着她到了牀上,給她拉過被子:“阿九,你在這裡等等,我去給你找套衣服。”

花初九拉住他的袖子:“你這裡有女人衣服?”

“是我孃親過去的衣服……”雲陌溪頓了頓,“……是不是不合適?可是現在店門都關了……”

“沒事,合適,你去找吧。”花初九立刻笑道,鑽進被子裡,看着雲陌溪出去了。

原來是他孃親的,她還以爲……

雲陌溪拿來一套杏白的衣衫然後便出去了,待花初九換好衣衫,頓時驚呼——

雲陌溪立刻推門而入:“阿九,怎麼了?”

花初九低頭看着那一身衣裙,看向雲陌溪,忽然又漲紅了臉:“陌溪,你孃親的身材肯定超火辣……”

雲陌溪不知道花初九所說的“火辣”是什麼意思,但見孃親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他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花初九那衣衫穿得是前凸後翹,前面真的好凸啊,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胸部大,可在這身衣服的映襯下,好像做了豐胸一般,豐滿得不忍直視。腰也是細得不像話,這個真是她嗎?她穿得是塑身衣吧?

雲陌溪竟然轉了身,慌慌張張往外走:“阿九,我再給你找一套衣服。”

花初九也覺得不自在,等雲陌溪再找來一套,才稍微寬鬆一些。

兩個人彼此看着竟然一時無話可說,雲陌溪開口道:“阿九,你吃飯了嗎?”

花初九是吃過纔來的,但兩個人這麼幹站着真是有些尷尬,她便揉揉肚子:“我只吃了一點兒,現在倒是有些餓了。”

“那我讓人去準備飯菜,我也沒吃。”一直在等你。

花初九點頭。

待雲陌溪再回來時,看她正在認真參觀他的屋子,對着屏風上的字左左右右地看着,雲陌溪走到她身邊慢慢說道:“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笑捻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是我父親的字。”

花初九轉頭看向他,看到他的臉上露出某種帳然,花初九隻知道雲陌溪是雲耀的後代,有個鬼麟王的名號,其他的皆不知,便好奇問道:“你父親、母親,他們……”

“他們都已經先逝了。”雲陌溪緩緩道,花初九心中一沉,其實聽到曹管事、顧老爹和顧川說起鬼麟王的後代時的神情,她多多少少是猜到了。

雲家子嗣單薄,竟還有後人繼承封號……曹管事之話又迴盪在心間,雲家已經沒落到讓人根本不知其還有後代的份兒上,這也是一種悲哀吧。

“我爹和我娘,他們一生恩愛,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兩個人一起離開的。”雲陌溪又輕緩地說道。

花初九回眸說:“那你爹和你娘一定是讓人羨慕的一對夫妻,就像……我爹和我娘,我娘去世了這麼多年,我爹也沒有續娶,就連老太君也逼過他幾次,都沒成功。”

而她想要的,也是像顧書與茶氏的感情,不求什麼海誓山盟,只盼生活中相濡以沫,當然,最重要的是一夫一妻制!絕壁的一夫一妻制!

雲陌溪才似緩過神來:“阿九,你是勇安侯府之女?顧川,他是你哥哥?”

花初九原本還想着如何與雲陌溪解釋這件事,還擔心雲陌溪是不是覺得自己騙了他。

“其實,我也不知道顧川是不是我哥哥,我更不確定我是不是勇安侯府二爺顧書之女,可他們都說我是勇安侯府的三小姐顧珠……”花初九打算據實相告,頂着雲陌溪的眼睛,“陌溪,你不怪我騙了你嗎?”

雲陌溪在她眼中微微搖頭:“我知道,阿九不管做什麼事情,一定都有原因。”

“那……”你是否知道,我拒絕你,說自己喜歡很多人,也是假的?

“阿九……”

花初九收斂情緒,又雙手上下捏着他的臉:“陌溪,你真的好可愛。”

隨後,她放開手說道:“我騙你說我來自巧克力派,是因爲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是因爲我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失憶了。”

雲陌溪眼中一個震驚,花初九微微一笑,摸着那屏風上的字:“所以我就胡亂說了一個幫派,不騙你,我以爲我們真的再也見不到了,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去(找我)……後來,我離開賀蘭山莊,半路遇到了曹管事,就被他帶回了勇安侯府。我爹和我哥對我很好,雖然我現在還是一點也不想起來,但我大概真的是勇安侯府三小姐顧珠。不過……”

她擡眸,一手勾住雲陌溪的肩膀,笑嘻嘻道:“我還是希望你叫我阿九,我覺得這個纔是我的名字。”

雲陌溪眼中的情緒難以分辨,兩人就那麼深深對望着,花初九小心臟噗通噗通的亂跳,果然,雲陌溪說一點也不介意,其實是假的吧?否則那日他也不會不告而別。

“阿九……”雲陌溪微微開口,“蒼舒也不是你的師兄,是嗎?”

花初九低下頭,她不能告訴他是因爲他,自己纔跟蒼舒離開,甚至還賠上一條命,她總覺得雲陌溪知道了這些,會有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他會對她懷着感恩、愧疚,他們之間也再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單純、純粹,她不想,雲陌溪負擔着這些與她相處。

花初九移開手,“啊”了一聲:“蒼舒其實是我的師兄,是這樣,我遇到你之前曾經拜過師父,他說我有個師兄叫蒼舒,是殺人醫仙,我會在黑風寨,也是因爲我要去找我師兄。但我師兄行蹤詭秘,不願別人知道他的身份,我只能騙你了。後來他去了賀蘭山莊,我也跟着去了,之後就遇到了你。”

花初九不自在地摸摸?子,最終還要和蒼舒掛上師兄妹的名號,悲催不悲催?

“那阿九是什麼時候離開賀蘭山莊的?”雲陌溪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個月前啊,他要留在賀蘭山莊做大事,賀蘭無憂也要娶妻了,我再留下去也沒意義,所以……”花初九真心覺得累,現在謊言似乎已經成了她每天的生活。

花初九是隨口說出的謊言,卻聽得雲陌溪心思一沉,似乎有什麼又無聲碎了。

“你知道賀蘭無憂要娶妻了?”雲陌溪看着她問,花初九撇過眼:“嗯,聽說是蒼山派的掌門獨生女,應該和賀蘭無憂很配。”

此後,是長時間的沉默。

她要不要說她喜歡他哇?難道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他還認爲自己對蒼舒、賀蘭無憂有情?有毛個情啊!

可話到嘴邊,花初九卻說不出口了,她現在連自己能活多久還不知道,和雲陌溪相處的日子多一天,都是賺的,還有那該死的鳳羽,她總覺得,日子過得惶惶不可終日,他有一天若是找上來的,雲陌溪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鳳羽隨便一個手下就能殺了他。

而她,真的要因爲自己自私的心願,自私的感情,將本屬於他的平靜、簡單的日子打破?

眼前忽然出現一幅景象,鳳羽帶着無數黑衣面具而來,手持利刃,而云陌溪爲了保護她,被那利刃一劍捅死,鮮血滿地……

花初九忽然哆嗦了一下,雲陌溪正攥着手掌平息內心的狂瀾,看她不知爲何渾身一顫,不禁又向前問道:“阿九,你怎麼了?”

花初九臉色微白,似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看到雲陌溪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猛地搖搖頭,幻覺,剛纔看到的是幻覺。

“阿九!”

花初九露出笑容:“陌溪,我沒事。飯好了嗎?我餓了。”

“我去看看。”雲陌溪轉身離去,花初九一手掐着手臂,痛苦地閉上眼,不能,一定不能讓雲陌溪有任何事!

等雲陌溪回來,站在屏風處的少女已經不見了,只在書桌上留着幾行頗不工整的字:陌溪,今日太晚,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初九留。

雲陌溪拿起那張紙,她是因爲自己剛剛戳中她的心事,她才離開的嗎?

阿九,你又是爲什麼回來找我的呢?

是因爲賀蘭無憂要娶妻了嗎?我還是隻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雪落無聲,心碎了無痕。

雪花無聲飄落,在這個隆冬季節,或許是擾人的吧,風雪將窗子吹開,雪羽紛紛落入屋內,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冰冰涼,他,卻沒有感覺。

他從不知,情可以讓人幸福,度年如日,也可以讓利刃,撕破身體,也無法控制住那股疼。

而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阿九,喜歡到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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