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大驚,尤其是自在飛花。
朱小朵瞪大雙眼,驚疑地望向他。
她心知,完顏靜歌如此陳述只是想救她。她的心不由涌起一股甘泉。
皇帝恍惚如夢,“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小歌。小歌和蘭兒已經死了。”
完顏靜歌怒意勃發,“有什麼不可能。你凱旋歸來明明可以告訴楚皇后你已經有妻有兒,你卻爲了那權貴拋妻棄子。我和娘只好逃荒到異地,娘整日鬱鬱寡歡,最終客死他鄉。在我們沿路乞討,糟人白眼時,娘都不讓我賣掉這塊血玉,就是爲了要和你相認。”
皇帝悔不當初,望定完顏靜歌的眸子不由軟了幾分,“那你當初爲什麼不告訴朕。”他撫着手中那塊層層血絲堆積的玉佩,目光刺痛,“當初你在軍營當火夫,替朕擋了一箭,得知朕是完顏烈真時,你爲何不告訴朕?”
完顏靜歌近乎發狂道:“因爲我恨你。娘死後,我不再用完顏靜歌這個名字,給自己取名狗旦。從那時,我就發誓一輩子都不會認你。哪怕有一天你蒼老佝僂地出現在我面前,你無人照拂,你淪爲乞丐,我也不會認你。可是上天偏偏不懲罰你這個拋妻棄子的小人,偏偏讓你穩穩地當着皇帝。我還瞎了眼,替你擋了一箭。明明恨你,可我卻捨不得扔了這塊血玉。越恨,越深刻,越深刻也就越在意。在你膝下承歡的子女何其多,你又不差我一個……”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低不可聞,“我是多餘的……”
皇帝被完顏靜歌痛心的陳述怔住,心裡隱隱鈍痛,走近他拍住他的肩,輕聲道:“小歌……”
完顏靜歌從痛苦的回憶中清醒,一把推開皇帝那皺褶滿布的手,“別惺惺作態。你認爲我功高蓋主,你怕我奪你皇權,你大可以殺了我。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小朵肚子裡懷的是你的孫子,你嫡親、嫡親的親孫子。如果你要納她爲妃,那是luanlun,是爲蒼天不容的荒唐事。”
一時之間,皇帝心潮洶涌。
他緩緩垂下手,低不可聞地嘆道:“朕累了……”
那目光渙散無力,蒼老的身影在浮塵掠影的監獄巷道中漸行漸遠。
皇帝和侍衛牢卒離開後,完顏靜歌緩緩跌坐回稻草堆中,目中痛楚,望着滿地雜亂,悲聲道:“小朵,我不是故意要玷污你的名聲。如果不這麼說,皇帝不一定會饒了你。”
對面牢門裡的飛花早已淚眼模樣,哀哀切切地問道:“主子,你說的是真的嗎?朱姑娘懷了你的孩子?你在皇上面前說,你早有心上人,說的就是朱姑娘,是嗎?”
自在也不清楚事實真相,愣愣望着衆人。
朱小朵不知該從何說起,早已洞穿飛花的戀主心思,解釋道:“你家主子這是爲了救我,纔不得不在皇上面前謊稱我們有
私情。”
飛花朝完顏靜歌望去,急忙求證,“主子,這是真的嗎?”
完顏靜歌垂着頭,聲音很沉,卻十分具有震懾力,“不許你們任何人走漏機關。”
飛花試盡淚水開懷一笑,“主子,你當真是爲了瞞住皇上,才這麼說的?”
他只道:“這件事不許再提了。”
朱小朵見他情緒低落,不由挨着他坐下,“你家主子心情不好,不許吵了。”
他嘆了一口氣,擡頭溫柔地望向她,緩緩道:“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讓你自由。”
她重重點頭,見他臂上的布條已經被血漬浸溼,急忙又撕下裙裾上一條白布,“什麼也不要說了,你的傷口又裂了,我替你包紮。”
殷紅血漬映在她眼中,心下隱隱一痛,莫名擔心他的傷勢。
她指尖下的力度變得極其輕柔,生怕弄疼了他半分。
完顏靜歌泰然坐定,在她綁緊他傷口時細緻地打量她。
折騰了一夜,她的髻發微亂,風鬟雨鬢的模樣中有着幾分悽美。
他不由多看了幾眼,情不自禁地擡手撫過她的鬢間碎髮。
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刻,那該多好。
垂下手時,他悲涼一笑,“陸遠之一定有所動作了。他一定會拿邊關戰事來威脅皇帝。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到他身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