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之輕輕點頭,“靜思也本是一個溫婉善良的女子,是我對不起她。”
十四郎嘆了嘆氣,“這事怪不得東家你。換作任何人,都難以應付,更何況公主是楚皇后的掌上明珠。皇后家族的勢力,連皇上都要忌憚她三分,更何況東家你一介商人。若是你能富可敵國,還能與皇家抗衡。難爲了你,在兩個女人之間,一個是深愛,一個是愧疚……”
陸遠之的眸光愈發陰鷙,一字一字地頓道:“想要與皇家抗衡,最終自保,只能富可敵國……”字字尖銳如利刃劃過沙盤。
十四郎大驚,“東家,你是想要……”後面的話,他隻字不敢提及,眼裡越發驚濤駭浪。
陸遠之倏地起身,斂眉正身,“夜深了,十四郎早些回房休息。明日我要外出行商,五日後才能歸返,朵朵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十四郎跟着起身,“東家,可是你外出行商,不帶我在身邊,誰來護你安危?”
陸遠之斬釘截鐵地道:“你只需要保護好朵朵。”
十四郎不再多言,無奈垂首,卻見陸遠之的右臂上緩緩浸出殷紅的鮮血,已將淡藍色的廣袖浸得一片尤溼,他急忙抓起他的手,撈開袖口一看,頓時駭住,“東家,這是什麼?你什麼時候受的傷?”
陸遠之急急縮回手臂,垂在身側,廣袖隨之垂落,清晰可見斑斑血跡。
十四郎一眼瞥過,只見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排着一道道的刀口子,不像是被人所傷,整整齊齊的,血跡都未凝固。
他不以爲然,輕描淡寫道:“不礙事,一
點小傷。”踏出涼亭,迎來滿天清輝的月光,將他的身影頎長地投落在青石上。
十四郎緊跟其後,他只道:“不要跟着我。”清幽寡淡的聲音在簌簌而落的落英間漸漸飄遠。
不出須臾,陸遠之便來到月紅和朱小朵住的燕雀之居,簡陋的黑瓦泥牆和前院的富麗堂皇大相徑庭。
他久久佇立在房門外,聽取溝壑處蛙聲一片,除此以外四下寂靜。
想必,朵朵已經睡熟了,又或者和他一樣承受着心靈的煎熬。
不,不只是心靈的,朵朵還滿身負傷。
張媽說,已經有大夫替朵朵診治,都是些皮外傷,並不傷及性命。
儘管如此,陸遠之依舊寢食難安,他輕撫着右臂上的傷,那是他還給朵朵的,一共二十四刀。
今兒傍晚,他拿着犀柄牛皮鞭,親手抽了朵朵二十四鞭子,他便在自己的臂膀上劃下了二十四刀。
若是可以,他願意替朵朵承受所有的苦難。
可是親愛的朵朵,你的任性,你的倔強,你的天不怕地不怕,只會害了自己的性命。
皇后那邊,又要如何交待?
陸遠之好想推門而進,卻不知自己該拿什麼面目來面對朵朵。
這一夜,他站在夜露下,久久佇立,眼中哀愁寸生。
異世的艱難將他的心凍結成冰,輾碎成灰。
一連下了三天的雨,傾盆而至,不停不息。
朱小朵渾渾噩噩醒來的時候,滿天陰霾,白晝如夜。
昏暗的光線中映下月紅滿眸的
淚光,晶瑩得如同是三月清晨那荷尖上搖搖欲墜的露珠。
燭燈朦朧的小廂,頓時猶如熠熠生輝。
朱小朵微微笑了笑,見月紅近乎絕望的瞳仁中終於有了一絲驚喜,“夫人,你終於醒了……你等着……我去叫大夫……”
來不急阻止,就已見月紅急急起身,衝進了瓢潑大雨中,不消須臾便消失不見。
外面的天色,分不清是晝是夜。
待半個時辰後,月紅領着郎中返回,她才知道原來此時此刻正是午時三刻。
郎中山嵐色的長衫下截已然溼透,滿面蒙着雨珠,而一旁急切乞求郎中一定要救治好她家夫人的月紅,早已全身溼透。
朱小朵見月紅情不自禁地抽泣,雙肩抖動得很是厲害,“大夫,求求你救救夫人吧。”
她一臉茫然,望着若有所思的髯佛老人,輕聲問道:“老先生,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嗎?”
郎中緩緩點頭,又急忙搖頭,語氣十分凝重,“夫人身上的鞭傷只是些皮外傷,根本不累及性命,只是……”
朱小朵斂眉正色,“只是什麼?”
郎中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一旁的月紅聚精會神地聽着,“金枝玉葉嫁入陸府,夫人的日子一定很艱難吧。”
朱小朵眸光一閃,言語頓時一滯,默不做聲。
郎中又道:“夫人並未患任何不治之症,老夫之所以讓這小丫環待你醒後再通稟老夫,是因於夫人腹中的骨肉。”
朱小朵吃驚道:“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懷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