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一片模糊。
身子愈發疲乏。
小腹劇烈疼痛。
朱小朵隱忍着,挺直胸脯,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抓緊月紅枯瘦如枝的臂膀,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月紅只感覺她全身的重力都要壓在她身上一般,越來越焦急地緊緊扶着她,“夫人,你沒事吧?”
朱小朵緩緩地吐了一個口,從蒼白的雙脣中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沒事……”
忽而天旋地轉,滿腦黑線,倏地倒在月紅的身上。
“夫人……夫人……”
月紅本就瘦弱嬌小,扶着朱小朵緩緩倒下的身子,蹲下身焦急地喊道:“夫人你怎麼了?”
一陣疾風閃過,陸遠之直奔而來,一把推開月紅,摟緊倒地的朱小朵,“朵朵……”
朱小朵喘了一口氣,仰着渙散的眸光望着這個模糊的,卻十分熟悉的身影,疲乏地眨了眨漆黑的睫羽,最後不知不覺地眩暈了過去。
“朵朵……”
他抱起朱小朵,閃電般衝出聚福樓,踏上馬車瘋了似地吼道:“去醫館……”
馬車一路狂奔,陸遠之卻遠不覺快,焦急地吼道:“快點,快點……”
懷中人兒,早已滿身是汗,身子愈發冰冷。
儘管是烈日正午,繁華的街市依舊人來人往,寶馬雕車絡繹不絕,相互爭馳。
陸遠之焦急如焚的心已然六神無主了,“快呀,快去醫館。”
他從未見過朵朵這樣,無緣無由就暈倒,而且滿身冰涼,無論他怎麼喊她,
她都無動於衷,置若罔聞,好像沉沉地睡過去了一般。
馬車終於到了醫館,還未停駐,陸遠之已經抱着朱小朵跳下來,大步踏上玉階,急急衝進醫館,“大夫,快救救她……”
月紅緊緊跟隨,急得熱淚滾滾,小聲泣道:“夫人,你千萬不要有事,夫人……”
濃郁的藥香味撲鼻而來。
陳設整齊的藥棺前,布裹青髻的孩童見了來人急忙喝道:“哎哎哎……大官人,鄭郎中正在裡廂替病人疹治呢。不可衝撞,不可衝撞呀……”
陸遠之四下望去,整間醫館除了四面的藥櫃,便是一張四扇的竹雕屏風。
他繞過屏風,不見醫者,擡頭時正好撞見一簾垂下來的黃布簾子,正欲衝進去,那青髻孩童急忙拉着他喝道:“大官人,鄭郎中正在裡廂急疹,不可衝撞。”
陸遠之一腳撩開這孩童,揚聲道:“讓開。”一面焦急喊道:“大夫,求求你救救她。”
登時,一個身着麻衣的髯須老人掀開黃布簾子,急步走來,“什麼事?”
陸遠之抱着朱小朵,見了這髯須老人,急忙跪下來,“大夫,求求你救救她……”
髯須老人垂眸望來,渾濁而又矍鑠的目光中映下朱小朵蒼白的面容。他頓時一驚,心念忽動--是她。
“快,抱她到裡廂來。”
陸遠之起身,跟着髯須老人走近黃簾裡廂,將朱小朵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榻上,急急稟道:“大夫,我夫人忽然暈倒,全身冷汗,您給看看她是不是得了急疾?”
髯須老人未
及把脈,曼聲說道:“夫人怕不是得了急疾。”
一邊將白色絲絹搭在朱小朵的手腕上,一邊說道:“夫人沒有告訴你,她已經有身孕,而且動了胎氣嗎?”
陸遠之蹙緊濃眉,滿臉茫然,“大夫怎麼知曉?”
髯須老人搖頭嘆道:“看來夫人不願讓駙馬爺知曉,也是不想讓你擔憂。前幾日有個小姑娘哭着讓老夫去陸府,替夫人疹治鞭傷。老夫無意中發覺夫人已有足月身孕,而且有小產前兆,並開了幾副安胎藥給夫人。沒想到……”
陸遠之細細聆聽,見髯須老人將兩指搭在輕薄透明的絲絹上,皺眉道,“夫人脈來流利,如盤走珠,但又時沉時急,時虛時浮,大有小產之險。”
髯須老人拂袖擡手,滿眼凝重地朝他望來,“敢問駙馬爺,夫人可有摔跤跌倒?”
陸遠之搖了搖頭,又急急點頭,“方纔險些跌倒。”
髯須老人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緩緩搖頭,“倒不是緣於跌倒,夫人這是氣急攻心,體內鬱結之氣太重了。再加上前幾日夫人受了傷……唉。醫者父母心,老夫實在不忍心看着夫人如此……”
月紅一邊擦着滾滾而落的淚水,一邊哀求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夫人,夫人說不想被任何人剝奪做母親的權利,求求你救救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吧。”
“老夫盡力而爲。”說話間,髯須老人已經從榻前的廂奩內取出參差不齊的數根銀針,一一紮向朱小朵的體外穴脈。
陸遠之緊蹙雙眉,眼中又憂又驚,“大夫,你是說胎兒還能保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