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並未如朱小朵所願,能沿着河岸兩側尋找靜歌的下落。
他們被追殺而來的官兵迫得急急趕路,還帶着身受重傷的陸遠之,所以步履艱難。
又過了許多天,一衆早已遠離了京華之地,只是仍舊未找到一處落腳之地。
天大地大,彷彿都容不下他們。
大城小鎮,處處張貼着皇榜公文。
他們成了榜上名人,被重金懸賞緝拿。
一時之間,朝廷官兵,綠林人士,都爭先搜索他們的下落,各處關卡嚴控把關,連一隻蒼蠅都無法逃出他們的掌心。
端木銳是恨毒了陸遠之與完顏靜歌,哪容他們有活路。
然而陸遠之卻病重着,加之長途跋涉,早已經掙扎在死亡邊緣。
爲了掩人耳目,他們不得喬裝打扮,尤是安安和平平最爲吸引官爺的眼球。
榜上分分明明的畫着一對幼小龍股胎的畫像。
他們若是抱着安安和平平進城,無疑是自尋死路。
若不是爲了給陸遠之抓取救命急藥,他們倒可以沿着山路,一路逃亡到漠北。
眼見着城門不能進,陸遠之又病入膏肓,一衆人是心焦如焚。
採青遠遠地張望過去,進出城門的百姓與商賈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依着馬車貨物,一一等待官爺的檢查與搜索。
而城門之上,五步一崗,百步一哨,一一注視着城外的一舉一動。
待採青回到兩三裡開外的叢林裡,將所見所聞告知大家。
聞言,朱小朵深深蹙起眉來,眼波深暗如夜,濃濃的愁悶散之不去,“陸遠之快不行了,沒有藥物他會死的。”她一隻手握緊陸遠之冰涼的手,另一隻手攬着安安與平平,想來思去狠下心將孩子推給自在,又道,“我和採青去城裡取藥,你們留守在此。”
安安和平平經受這一路的飽一頓餓一頓,又十分艱辛的顛簸日子,更加依賴母親,對她是寸步不離。
眼見着他們的眼裡很快有了淚,而且猛地撲回來哭鬧着,朱小朵一陣心急,兩個耳光同時扇在孩子們細嫩的臉頰上,“怎麼這麼不懂事,母親只是去取藥物,讓你們跟着姑姑,有什麼好哭的。不許哭,再哭,母親真的把你們丟在這裡,
讓野狼野狗叼了去。”
這幾日的日夜兼程,陸遠之身上的傷是一天比一天重。
他一直昏迷不醒,時而說着糊話。
吐血吐得一次比一次厲害。
官兵不僅會在大城小鎮設置關卡進行搜索,還會派騎步在山路中巡邏,若不是因爲天廣地博,若不是因爲這裡離京甚遠,他們早被這魚網式的搜索給捉了去。
黃昏時分,淺淺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枝丫照射下來,斑駁地映着漫地的荒草。
樹木裡的昏暗與光束鮮明的交映在一起,透着一股子森冷的氣息。
根本看不見陸遠之的臉上有一絲絲生氣,他一天比一天弱,短短十餘日已經瘦得弱不勝衣,而且還發着高燒。
一眼望過去,他龜裂的脣,他尖削的臉,他蒼白髮黑的眼圈,他微弱不覺的呼吸,怎麼看都如同是從棺材裡拖出來的人。
再這麼下去,不是等死又是什麼?
朱小朵的這一巴掌打下去,安安和平平哭得更加厲害。
母親什麼時候又動手打過他們?
這一來,朱小朵氣極,又一巴掌打過去,“不許哭,閉嘴。小妹,他們再哭,就把他們扔遠一點,最好讓豺狼虎豹給一口吃了。”心裡是急到極點,再不顧委屈的安安和平平,一陣陣急促呼吸。復又望向採青,只道,“我們喬裝一下,準備進城,今夜關閉城門前一定要把藥弄來。”
採青的眉頭緊緊鎖着,“城門上掛着我們倆的畫像,我們怎麼進去,現在什麼工具都沒有,如何喬裝?”
朱小朵倏然沉默,心裡千絲萬縷絞成一團,亂透了。
採青又道,“我倒是不怕死。只是就算我貿然進城,也不能替陸大哥抓了藥回來。去也是去白白送死,我回來是想與大家想個萬全之策。”
安安與平平有自在安撫着,哭聲小了,卻依舊煩躁繞耳。
朱小朵緊緊咬住脣,絞進腦汁也想不出辦法來,望了望大家,沉聲道,“那該如何是好?”
如今到底該如何是好,靜歌依舊下落不明,陸遠之又奄奄一息。
他們一路逃來,已經是山窮水盡身無分文了,今兒早飯吃過山裡摘的野果子後,還都餓着肚子。
這樣的絕
境,把人逼得越發失去理智。
朱小朵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告誡自己,要鎮定,鎮定,可是望着陸遠之一臉的死氣沉沉,就無法不激動不煩躁。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最後將目光落在慕容少將身上,撲通一聲跪下地去。
衆人不明所以,一個個愣着。
慕容急忙去扶她,“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麼,我怎麼當得起你如此大禮。”
朱小朵磕完一個響頭後,微微擡頭,“我在這裡給少將下一個全禮,是有求於少將。求求您看在靜歌的份上,救救陸遠之。我知道陸遠之曾是大家的勁敵,又是害西琰國遭遇滅頂之災的罪人。可是如今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都被端木銳追殺,你能不能看在他快死的份上,冒險進城替他抓些藥回來。若是再沒有救命的藥物,他真的會死的。”
慕容緩緩將目光投在躺地的陸遠之身上,心裡比誰都清楚,他能不能挺過今晚,都是個未知數。
朱小朵磕一個頭,又道,“進城必有兇險,少將亦是被追殺的人。若少將有所顧慮,我不會勉強,也沒有資格勉強於您。不管您答應與否,請受我三拜。”說完,又是磕了一個響頭。
採青見狀,亦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磕起響頭,一邊哀求,“將軍求求您幫幫忙,您是我們幾個中武藝最高的,以往是採青待大家無禮,我向將軍賠罪。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求您救救陸大哥,求求您了!”
慕容伸手去扶,二人都拒不起身,他漠然握了拳,狠狠一咬牙,“你們都起來。夫人,你快起來,我去,我去……”望了望幾裡開外的繁華城鎮,又道,“不管前面的關卡有多嚴格,我一定拼了老命替夫人弄來藥草。夫人你說得對,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以往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我家主子都能原諒他,我又爲何不能原諒呢。”
他所指的“他”,便是殺戮無數的陸遠之。
三年前的那一場戰亂,慕容的父親亦是死在陸遠之的手上。
他之所以不肯主動出手相助,也是介於這場仇恨。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嘆道,“大難當頭,所以舊仇都一筆勾銷。夫人快快請起。”
朱小朵這才緩緩起身,早已感激得熱淚盈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