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着大功坊不遠處,就是周王府。
朱楨過來時,天已經擦黑了……
愛因斯坦相對論不是說,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間就會過得飛快。所以他不是故意磨蹭着不來,而是不知不覺就到這會兒了。
通稟之後,五哥出來迎接,一臉幽怨道:“聽說你上午就離開大哥那了,我還讓你嫂子準備午膳來着。”
“啊?是嗎。”老六不好意思撓頭道:“順道去看了看高熾,小孩子太可愛了,不知不覺就玩晚了。”
“難道我家有燉不可愛嗎?”五哥愈加幽怨道。
他正月十三誕下長子,卻因爲姑父的去世,根本無人關注。
一直到了前幾天,朱元璋纔在馬皇后的催促下,給老五長子賜了個‘燉’字。
再配上週王一房‘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肅恭,紹倫敷惠潤,昭格廣登庸’的輩分詩,已經滿月的周王長子,終於有了名字——朱有燉。
“有燉當然也很可愛了。”朱楨笑道:“我這不就來找他玩了嗎?”
“你還是叫他全名吧。”周王一直比較鬱悶,總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油墩兒’,讓人很有食慾的感覺。
老六趕緊安慰他說,朱有燉挺好,總比二哥家的朱尚炕強吧。
五哥這纔不再難過,打量着滿面春風的老六道:
“四哥家裡,可愛的怕不是高熾吧。”他跟四哥一奶同胞,什麼不知道?“可惜我岳父只有一個閨女……”
“嘿嘿,看破不說破嘛。”老六笑嘻嘻的摟着五哥的肩膀道:“伱們一個個都成家立業當爹了,弟弟我還單着呢。”
“你想雙着還不簡單,就怕還想三想四。”五哥冷笑道。
“哎喲,我的哥,這嘴巴怎麼這麼厲害了?”老六哈哈大笑道:“這小成語用的,還‘想三想四’。”
“我年前就想到這詞了,今天才撈着說。”五哥便實誠道。
“哈哈哈。”哥倆勾肩搭背,笑得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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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朱楨進去正殿,拜見五嫂。
周王妃馮氏是宋國公馮勝的嫡女,跟大嫂、三嫂、四嫂一樣,都是將門虎女那一掛的,雖然出身高貴,卻沒什麼驕矜之氣,英姿颯爽,落落大方。
“六叔可算來了。你再不來,這個家就要散了。”馮氏一見到‘諸嫂之友’,就拉着他大吐苦水。
“有那麼嚴重嗎?”老六也是一驚,想要給個親王拆家,難度堪比嫁給親王。
“沒那麼嚴重,聽她大驚小怪。”五哥訕訕道。
“怎麼沒那麼嚴重?那我要去找父皇告狀,你爲啥攔着不讓?”馮氏柳眉一挑,根本不怕老五。
“那麼點兒小事兒,沒必要驚動父皇。”五哥苦笑道。
“小事兒?”馮氏氣苦道:“有燉兒還那麼小,你就要撇下我們娘倆去寧國,萬一要是再也回不來了,讓我們可怎麼活啊。”
說完便別過頭去,用袖子抹淚。
“嗨,不就是去寧國嗎,又不是去英國,怎麼就回不來了?”老六不解問道。
寧國府屬直隸,就在後世安徽那片兒,一聽就知道,跟南京相距不遠。
“一開始我也這麼覺得,所以他說去寧國採藥,我也沒攔着。要不是姑父去世,他這會兒已經在那了。”馮氏抽泣道:
“是前天聽人無意中說起,那裡正在鬧天花,我就攔着不讓他去,可他非要去。六叔你評評理,人家躲都躲不及的地方,他卻非要還要上杆子往處湊,是不是瘋了?”
“我都說多少遍了,本王不會得天花的。”五哥斬釘截鐵道:“我已經給自己種過痘了!”
“啊?”這下輪到老六震驚了,他瞠目結舌看着五哥,又瞅瞅五哥的胳膊。
朱橚微微點頭,對馮氏正色道:“這樣吧,我跟老六單獨聊聊,如果最後能說服他,你就讓我去。如果他攔着,我就不去。”
“我艹,不是……”老六登時就繃不住了,這不是讓自己做惡人嗎。
“行,我信六叔的。”馮氏點點頭。沒辦法,誰讓老六在嫂子們中的名聲,好的過頭呢?
“六叔,看在有燉兒的面子上,你可千萬攔着他。”她又央求老六道。
“啊,我盡力。”老六簡直無語,五哥坑起兄弟來,還真是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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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飯也顧不上吃,五哥就把老六拉到王府後花園,一處獨立的院落內。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道:“還跟宮裡時一樣,任何人都不能進這裡。”
“嗯,實驗室嘛,就應該閒人免進。”老六說着,便摸出個大口罩戴上了。還變戲法似的戴上了副手套。
“放心,這裡頭沒有能感染痘症的東西。”五哥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嘿嘿……”老六訕訕一笑,卻依然不肯撤掉防護,還好奇問道:“你真種痘了?”
“那還有假?”五哥把袖子高高擼起,一朵小雛菊似的疤痕,赫然出現在他的膀子頭上。
“我艹,牛伯夷……”老六兩手直豎大拇指,其實腳趾頭都豎起來了。
“不是牛歡喜,是牛痘。”五哥一本正經道:“當年你說可以用牛痘代替人痘後,我就一直在研究,終於到了這一步。”
“五哥,你……太牛伯夷了。”面對五哥的壯舉,老六徹底詞窮了。只能反覆用那兩個詞,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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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事還是老六起的頭。
多年前,哥倆還都住在宮裡時,經常徹夜臥談,聊一些人體衛生,也就是醫學方面的話題。
老六雖然沒專門學過醫,但還是可以不要臉的說一句,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懂醫學。
當然僅限於嘴上說說,真要去做,他就無能爲力了。所以他負責給五哥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然後讓五哥一頭扎進去,探索、研究。
其中,他最重視的一扇門,就是天花的防治。
這個年代有三大傳染病,鼠疫、天花和霍亂。
前者易發於北方,後者易發於嶺南,離他還算比較遙遠。
離他最近的就是天花了。他的九弟趙王杞,就是死於這個病的,當時宮裡痘瘟鬧得很大。連朱杞的母妃在內的數百宮人,都被送進內安樂堂再也沒有出來。
而且他推測,數年之後,雄英和母后,很可能也是感染了天花纔沒的……
不然很難解釋,爲何這一老一小會在短時間內,相繼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