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應聘去東峽的工作?”
商人伸手捏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小鬍鬚,眯着眼笑呵呵問道。
阿維娃不知爲何在看到笑臉時腦海中浮現出了雪地裡想要偷獵松雞的狐狸,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商人的身後,想要找到他藏起來的尾巴。
商人迎着阿維娃的目光:“我來自豪豬領,說不定我能給一些建議。”
“真的嗎?”小姑娘雙眼發亮,但很快又暗淡下來:“可是我沒錢買小人書。”
“我只是發現了一個有着美好品德的好姑娘”商人笑呵呵的搖頭,他總是把笑容掛在臉上,略有些虛假但卻不討人厭:“美好總是值得投資的,不是嗎?”
阿維娃試圖插入二人的話中,她算是小姑娘明面上的家長,以貴族的身份來說就算是四五十歲的老人,她也一樣能爲對方做主。
擡手把風掃亂的頭髮掛到耳朵後面,阿維娃問:“請給她一些建議嗎?她年齡還太小,而且從來沒離開過黑德。”
“年紀小是優點”商人捏着下巴,認真說道:“如果你想要一份舒舒服服而且穩定的工作,可以應聘城堡女僕,她們每日的工作並不算辛苦,而且收入也不算太低,據說她們的薪酬已經漲到13銅星每天了,吃的也和貴族老爺們一樣,住在城堡裡。”
恰好有人來買東西結賬,商人分心數錢結賬,嘴上的話卻沒停:“如果你想要賺更多的錢,或者想要更好的身份,那麼伱就應該去學習,晚上有免費的夜校,如果你的學習成績很不錯還會被重點培養。”
小姑娘呆愣愣的聽着,腦子卻很難分清楚究竟哪一種更適合自己,每一種都超出了她的預料。
阿維娃也聽的有些愣。
確定這是招女僕?
還有關於學習,不需要什麼特殊好處,普通人可以學習文字就是天大的恩賜。
商人又看向了阿維娃:“您應該是一位貴族,如果您也想找一份工作的話……”
她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脣,問道:“我如果也想找一份工作,有什麼推薦嗎?”
阿維娃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有種期待感,如果此前聽到那些士兵們的描述全都是真的,那麼不夜之城,無人飢餓之地,那種地方她想去看看。
“現在恐怕有些困難”商人遺憾搖頭:“整個路雷亞大陸的貴族們都想效忠李奇大人,只是李奇大人對效忠的對象非常挑剔,但是以您身爲貴族的學識,可以通過考試應聘一個職位。”
“考試?”
自己一個貴族小姐,竟然還比不上普通人有競爭力。
原來那位李奇大人是這麼招人的,不再通過宣誓效忠,而是通過應聘。
“謝謝,我會考慮的。”
阿維娃二人帶着滿心的疑惑前去面試,她看着小姑娘最終應聘上了漿洗女僕的工作,幾乎所有想要應聘工作的少年少女們都能得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其中最好的自然是進城堡內做僕人。
近水樓臺,很多好處可以最先拿到,這也是所有人內心達成的共識。
然後便是商隊、力工等等,有一技之長的機會更多一些,什麼都沒有的則沒辦法挑工作。
簽訂合約以後,本就無牽無掛的小姑娘坐上了今天回東峽的快船,船會在傍晚時出發,經過不知多久纔到達那堪稱異國的領土,也許從此以後他們就要在那裡度過一生。
轉過身,阿維娃望着雖然天空飄着雪花,腳下卻無積雪的地面。
她還要在這裡等一陣子,等北境公爵派兵過搶奪黑德港口,如果軍隊真的到來,她一定會提起槍回到隊伍裡,與東峽人再決一死戰。
但根據她最近的觀察,她認爲公爵打回來的機率非常小。
……
4月份的春天,清晨的溫暖柔和陽光下,騎馬穿過鋪着石板的小道,心情也會不自覺的隨之舒展開。
“我們再次走在了這條路上,以前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
紅薔薇騎着馬與李奇並駕齊驅,上次她坐的是馬車,爲的是嫁給一個全國上下都知道其喜歡男人的人。
一年的時間,她再次走上了這條路,只不過目標變成了他們要去搶佔那座城,而她也已經可以自己抓住馬繮繩,不會再恐懼。
“讓人記憶猶新的春天。”
李奇也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卻已經開始了人到中老年纔會有的傷春悲秋。
一擡頭,好像能從抽芽的樹枝上看見某一年的某段故事,勾起某一段回憶。
他轉頭看向紅薔薇時,目光又不自禁被她的精緻的翹鼻子吸引。
陽光灑在紅色長髮上,鍍一層淡金色,剛剛好。
察覺到李奇目光的她轉過頭:“怎麼了?”
“我只是在想,打下王城之後,有個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在四月還未真正結束前,行軍隊伍總算來到了王城周圍。
曾經的戰場已經看不到當初寒冰凍結屍體組成的冰峰。
被白龍撞破的王城城牆也已經得到了修復,整座城看起來和李奇當初離開時沒什麼區別,除了它現在看起來更安靜了一些。
如今城牆上仍舊有士兵防守。
從金熊兵,變成白龍兵,如今又成了金刺劍。
利奧波德家族的金刺劍旗幟迎風飄搖,與城牆之外已經擺開了陣勢中豎起的金刺劍旗幟呼應。
紅薔薇所率領的東峽軍隊在第一時間拉開陣型。
戰鬥完全不需要李奇參與,這是一場註定碾壓的戰鬥。
不過紅薔薇還是換上好看大過實用的一套鑲嵌寶石的輕板甲,紅髮也簡單的盤窩紮在腦後,整個人散發着一股子幹練的味道。
李奇從她身上嗅出了一絲絲模仿斯塔茜的味道。
沒有什麼溝通和交流。
在發動進攻之前,李奇和紅薔薇便給了老貴族們一個機會,讓他們儘可能去聯繫自己家族的優秀子嗣,讓他們儘快脫離派恩,只要回來既往不咎。
但讓人失望的是,沒有一個人回來!
他們都下定了決心要守護派恩到死。
又或者,他們腦子裡已經沒了大腦,取而代之是又肥又白的腦蟲,腦蟲們沒可能投奔李奇自尋死路,還是報團取暖可以活的更久。
戰鬥開始了。
李奇也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到屬於這個世界最“經典”的攻城戰。
幾乎沒有超凡者入場。
在己方,貴族們指揮下,攻城塔快速搭建完成,由十幾人推着笨重攻城塔殺向王城。
凌亂的箭矢紮在攻城塔上,偶有一些箭矢會意外從縫隙和角落裡鑽過去,扎到人身上,輕則扎個窟窿,重則倒地斷氣。
到牆角處時,攻城塔會將板子搭在城牆外圍上。
士兵們衝上攻城塔,然後借板子跳到城牆上,才能正式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
近戰肉搏,刀刀致命。
戰鬥時從上午開始的,在近黃昏的時候,王城的大門已經向李奇等人敞開。
全方位壓制!
雖然沒有李奇的士兵幫助,也沒有武器等支撐,但是長年累月戰鬥的各地區士兵們,明顯比腦內縮着的大白胖蟲子更懂得戰鬥。
很快,戰鬥結束。
隊伍進城。王城的居民們被勒令在兩側迎接軍隊。
人們呆滯,木訥,甚至是麻木。
一年之內換了多位統治者,不安穩的環境就註定了會時常爆發衝突,許多人已經承受不住,選擇了遠走他鄉。
剩下來的人,大多數是沒什麼錢的人,以及太多資產被迫留在王城的人。
也有人很詫異,因爲這支隊伍進城竟然沒有搶劫。
李奇已經在人羣之中看見了幾個鬼頭鬼腦的小傢伙,還捕捉到了‘毒蠍’艾倫的身影。
他自從被李奇留在王城中調查信息,過去了一年時間,一直也沒離開過。
同時,艾倫也在儘自己所能收攏更多的孩子,幫助他們脫離苦難的日子。
李奇對此也表示支持,不論何時,孩子都是最有潛力也最值得投資的對象。
他們沒有過多停留,因爲還要趁着這個機會,趕快把事情收尾。
熊堡。
紅薔薇騎着馬衝在最前面,李奇身爲其騎士,緊隨其後。
城門已經被攻破的消息早已經傳來,所以路上基本上沒有人阻攔。
也不是說沒有人願意投降,投降的俘虜也會被管控,檢查器大腦中是否有腦蟲的存在。
穿過熊堡的前院子,二人看見了派恩。
他一身長袍,拄着一把劍,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
臉上帶着淡然的笑容,像是很平靜的等待着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不過李奇可不認爲對方會如此豁達。
一個怕死,從東跑到北,然後又從北跑到了西的人,嘴上說再多不怕,也沒人相信。
‘黃金種馬’已經沒有了當年腎虛的猥瑣氣質,現如今他不僅身體強壯,氣色變好,甚至行走坐臥看起來都有一種貴族氣質。
若非早就確定其身份,李奇還真不敢認。
簡直是變了個人,英俊帥氣。
“伊文潔琳……”派恩靜靜看着她。
“你不是派恩!”
紅薔薇拔出長劍。
她一眼就確定眼前的人並非自己的兄長。
“我還是我”派恩搖頭,並不認同她的說法,而是說道:“我比原來的派恩更加知道身體的寶貴,知道能夠自由活動手腳是多麼難得,我們留着相同的血。”
“騎士決鬥吧”紅薔薇說道,她希望給那具身體一個體面的死法,至於現在掌控着派恩身體的東西,她根本不想理會。
“我們血液之中流着同樣的血,爲什麼不認爲我是你的親人?”派恩仍然不解。
“因爲思想”李奇隨口回了一句:“你佔據再多的身體部位,也無法改變你的思考方式和派恩完全不同。”
“就因爲這個?”派恩有些不理解:“我做的比派恩更好。”
李奇卻懶得再和對方聊下去。
他明白紅薔薇的意思,拔出了自己的劍,對派恩說道:“我是她的騎士,代替她來決鬥。”
派恩目光終於看向了李奇,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會被追着四處跑,完全是因爲李奇不停的從中作梗。
“來吧!”派恩深吸一口氣,雙手抓着劍,做出了認真應對的狀態。
這大概就是派恩腦海裡除了酒以外,少有學會的技巧。
在知道自己絕對逃不過以後,腦蟲竟然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淡定。
只不過他的動作剛剛擺好。
下一刻,一道光芒閃過,保持着雙手握劍姿勢的派恩,只剩下一顆無頭屍體。
飛在空中的腦袋被緊追其後的一劍劈中,腦袋化作兩半。
到死,派恩也看不見李奇究竟是怎麼動的手,速度太快,人眼捕捉不到。
被劈成兩半的腦殼砸在地上,裡面一團幾乎是塞進腦殼頭骨裡的白色東西蠕動掙扎着爬了出來。
是一隻大到能把人腦空間完全佔據,塞得滿滿當當的大蟲子,肥嫩到好像汁水隨時都可能爆炸出來!
腦蟲在離開了大腦之後,剛艱難的蠕動了兩下,便沒了動靜。
王城終於迎來了它的又一任新主人。
真正意義上的上午戰鬥,下午收工。
在黃昏時刻,所有士兵已經在安排進行羣體的蟲卵大檢查,並進行人口登記。
這會是一個持續數日的大工程。
……
……
黃昏的大教堂。
李奇與紅薔薇在正式入駐熊堡之前,先來到了王城的四神教堂。
“你當時就是在這裡把我搶走的。”
“是救走!”李奇強調。
他們在教堂中禱告,並感謝四神的庇佑。
短短一年時間發生瞭如此多重大的事情,從東峽公爵開始死,到死國王,然後是死國王的兒子、新公爵、新國王。
教堂的主教則老老實實的學會了當啞巴和當聾子。
離開教堂時,紅薔薇踮着腳,站在距離李奇不遠的地方:“你不是說有個地方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他帶着紅薔薇來到了教堂外的“輕吻”之橋。
黃昏將金光澆在水面上,把平整的湖面燙起層層皺紋。
二人乘船,在橋下經過。
教堂鐘聲適時敲響。
水面上,二人的身影不知道何時已經湊到了一起。
一個低着頭,一個踮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