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太走後,伏秋蓮站在門口良久,半響沒有什麼反應,心裡沉甸甸的,總覺得有些東西在心口裡堵着。
對於劉太太的作法,她不贊成。
可卻沒法子說出反對的話來。
身爲女人,她很是感同身受,有哪個女人真心喜歡把自己的男人分給別的女人?哪怕是賢惠的劉太太,面上笑着,可心裡呢?
誰能看的到她血淋淋的內心?
而且,誰能說劉太太爲了保證自己,保證自己兒子的權益,她這樣做有什麼錯?她又沒有去殺人放火,沒去折騰小妾,她只是想讓自己的男人再也生不出孩子罷了,有錯嗎?
沒錯嗎?
直到回來屋子裡,坐在椅子上,伏秋蓮還在腦海裡打着轉悠,她覺得自己怎麼一時間有些轉不過這個彎來了呢?
“姑娘,您想什麼呢,老奴瞅着打從劉太太走了您就在這裡神不守舍的,難道劉太太和您說了什麼爲難的事?”劉媽媽幫着伏秋蓮捧了茶,雙手恭敬的遞給了伏秋蓮,很是有幾分擔心,“老奴瞅着您臉色不對,您有事可不能擱在自己個心裡啊。”
“媽媽你放心吧,我沒事。”
打發了劉媽媽,伏秋蓮看了看辰哥兒,自己個兒在美人榻上揮拳踢腿的玩的正歡,她笑着了笑,把被角給他掖了掖,轉身繼續幫着連清收拾行禮。
看着滿滿一箱,心裡多少有些感慨,連清這一去怕是就要好幾個月才能回,若是慢了一來一回大半年都是有的,這樣一想,伏秋蓮心裡便又多了幾分的沉重,恨不得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給連清裝起來,一路帶走。
晚上用過飯,伏秋蓮和連清兩人在屋子裡說話,連清看到屋子一角的兩個箱子,不禁有些詫異,“這裡怎的放了兩個箱子,裡頭是什麼?”
“你不是馬上要去趕考了麼,我幫你收拾出來要走的衣裳和行李啊。”伏秋蓮看着連清瞬間瞪的有些大的雙眼,訕訕的笑了下,“我也覺得東西有些多了,你放心吧,我明個兒再收拾出來一些,應該一個箱子就好了。”
“娘子,哪裡用得了那麼多?”連清失笑,伸手拉了伏秋蓮的手,讓她坐在椅子上,“用不了兩個,更用不了一個,就帶幾件換洗的衣裳就好。”
“我們要走那麼遠的路,還要帶着書什麼的,再帶上這麼一兩箱子衣裳行李,你覺得合適麼?”
“就幾件?哪那成啊。”理智上吧,伏秋蓮曉得連清說的很對,她前世也有過出遠門,長途旅行的時侯,那時侯飛機動車到處時,一個箱子只是拉着,會自己轉,她還恨不得越少越好,最好是隻帶個揹包就出去,可現在,換到她給連清收拾東西,卻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帶着,生怕委屈了他。
“娘子,我是大男人,哪裡就會委屈了我?”連清握了她的手,微微的笑,笑容裡盡是暖意,“娘子,真的不用那麼多的衣物的。”
“嗯,好,我重新幫你弄。”
伏秋蓮也有些不好意思,對着連清俏皮的吐了下舌,點點頭,“那我就給你再減點?”
“嗯,就一個包袱就好。”
好吧,伏秋蓮覺得自己還是遵從連清本人的意思爲好。只是她人這裡答應了,第二天接着收拾整理時,看着那箱子裡頭的衣物,拿了這件丟不下拿了這件也覺得是有用的,索性她一丟,直接喚了劉媽媽,“媽媽你來收拾吧,我看着哪件都要帶,說不得一會又要多出一個箱子了。”
劉媽媽便笑,“您啊,是捨不得姑爺呢。”話是這樣說,劉媽媽還是接過了伏秋蓮手裡的活,仔細的收拾起來。
小半個時辰以後。
劉媽媽拎着手裡的一個包袱笑,“看,這不就成了?”看到伏秋蓮張張嘴,那可愛的樣子,劉媽媽搖搖頭,還是年輕呢,出門在外哪裡能帶這麼多的東西,又不是去享受的,把包袱放到一側,劉媽媽輕聲的勸着伏秋蓮,“這些一個包袱,再加上姑爺的一些書,您看可不足夠了?”
“還是媽媽您能幹。”
笑着捧了句劉媽媽,伏秋蓮看着那被丟在一旁的衣裳,索性也不看了,直接讓劉媽媽收拾好,自己則抱了辰哥兒出去曬太陽,小傢伙現在已經六個月了,大響午的,正是精神頭好着的時侯,看到被自家娘子抱出去,在院子裡那是瞅着什麼都新鮮啊,揪花拽葉子的,甚至拉着伏秋蓮的頭髮不放。
他東邊一頭西邊一下的。
把個伏秋蓮忙活的夠嗆,最後還是差點讓小傢伙隔着她肩膀撲出去半個身子,小傢伙樂的不成,笑的見牙不見眼兒的,伏秋蓮卻是被嚇了一跳。
這孩子!
母子兩人在院子裡逛了一會,小傢伙便打了呵欠,有些沒精神了,焉焉的趴在伏秋蓮懷裡,伏秋蓮伸手去捏他小臉,“壞小子,不許睡。”
臭小子早上五六點就醒過來。
自己不睡吧,還鬧騰着不讓別人睡,這還沒到午飯的空呢,又要睡,下午再睡一覺,這明個兒早上又得大早上的就醒了,小傢伙不樂意了,哼哼唧唧的,伏秋蓮看着小傢伙那個難受樣,嘆氣,妥協,“睡吧睡吧。”
果然是當孃的就沒有拗過兒子的。
時間悄然而過,轉眼就是七天過去,這日是連清啓程赴考的頭一天,伏秋蓮看着一大早連清就有些坐臥不寧的樣子,想了想,輕聲勸道,“你要是不放心家裡,便過去看一趟吧。”
“我只是有些擔心,這一去好幾個月,那些人沒個靠譜的,若是再來纏你,你別惱,看在爲夫面子上吧。”
“你放心,我不會對他們怎樣的。”伏秋蓮眨眨眼,好看的看着連清一臉爲難,卻在聽到自己這話後瞬間轉化爲苦笑不得表情的樣子,撲吃一聲笑起來,“相公你就放心去吧,他們若是有事,我不會看着不管的。”
“多謝娘子。”連清覺得一瞬間自己都有些不敢看自家娘子的眼神,岳父爲了讓自己一路平安,讓自己的兒子護着自己一路過去,出東西出力那就別提了,自家的父親呢?
他眼神微黯,轉而卻笑起來,“娘子,我今個兒和岳父說了,等到我和大舅兄啓程後,岳父便搬過來住一段時間,我也好放心。只是又要勞煩岳父,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爹爹還巴不得過來呢,天天看着這臭小子,你不知道他有多高興,所以啊,你可不用心裡過意不去。”伏秋蓮笑盈盈的幫着連清捧了茶,對着他眨眨眼,“不信你去問一下家裡的管家,是不是爹爹現在都高興的在唱戲呢。”
伏老爺有個習慣,開心的時侯愛唱戲,很愛唱,自己支了場子在屋子裡伊伊呀呀的唱,儘管通常都是唱下來之後調都不知道嘴哪去的,可他就是愛唱。
這會聽到伏秋蓮樣說,連清自己也笑了,“岳父開心就好。”看了看外頭,是沒人的,他上前兩步,輕輕的握住了伏秋蓮的手,“娘子,你放心,我,我不敢說考個狀元,讓你當上狀元娘子,但是進士總是沒問題的,你且等着,待爲夫回來,咱們,咱們一家的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
“嗯,我等相公回來。”
兩人眸光相對,盡是溫情……
次日一早,伏秋蓮夫妻早早就起來,外頭伏老爺父子也趕了過來,一家人坐在一起簡單的用過早飯,屋子裡辰哥兒還在睡,連清強忍着分離的不捨,站在旁邊彎腰給辰哥兒掖了掖被角,低頭輕輕在辰哥兒額頭上吻了一下,擡頭,他對着伏秋蓮深深一禮,“娘子在家辛苦,請受爲夫一禮。”
“相公,這哪裡使得?”伏秋蓮趕緊避至一側,看着連清一臉的認真,想着這夫妻一別怕是要半年過去,她心裡也是不捨,眼圈便紅了,咬咬脣,“你也不是出去玩的,趕考哪裡是那麼輕鬆的,家裡還有劉媽媽,爹爹幫你,相公卻只能靠着自己,是相公辛苦纔是。”
“娘子,爲夫何德何能,娶到娘子,娘子放心,爲夫定會早去早回,不會讓娘子多擔心的。”
外頭有腳步聲響起,是劉媽媽的聲音,“姑爺,姑娘,劉大人派來的人過來問,姑爺可準備好了,馬上要啓程了呢。”
“我這就出去。”連清打發了劉媽媽,拿了帕子幫着伏秋蓮揩去眼角的淚花兒,“我很快就回來,娘子在家自己注意,有什麼爲難的事便等我回來再說,也可以去找劉大人幫忙。”
“嗯,你快去吧。別讓人家久等。”以前兩人都在家,時刻在一塊還沒什麼感覺,可這眼看着就要分開,想着自己睜開眼就看到這個男人,而後,一天天的守在一塊,還不曾分開過,如今卻是一下子要隔開半年,甚至更多的時間,伏秋蓮就覺得有些惶恐。
她甚至在胡思亂想,要是連清在外頭中了榜,被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上了,招爲夫婿了,自己和孩子怎麼辦?
心裡七上八下的,看着拿了東西往外走的連清和伏展強,伏秋蓮幾次擡腳,都想衝動的去把連清給攔下。
咱不考了,成嗎?
就這樣平平淡淡,富裕小康的過一輩子,一世靜好,相守一生到白頭,看着兒孫娶妻生子,然後到老……
這樣不是很好?
可話到嘴邊,眼看着就要從舌頭尖上滾出來,卻是被她給硬生生的嚥了下去,她要是敢這樣做,且不提能不能攔的下連清,她都能敢肯定,就連最疼她的伏老爺都不會站在她這邊!
這個時侯趕考是多重要的事啊。
她這個當娘子的竟然拉後腿?
那可是誰都不能原諒的事!
眼看着連清一行人的身影走遠,消失不見,伏秋蓮抹了抹眼角,一聲不哼的轉身往家裡走,身後伏老爺嘆氣,在有些彆扭的安慰着自己的女兒,“你別想太多,連小子他福大命大,我女兒可是要等着當官太太的命,所以,那小子一定能中的。而且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也可以嫁給別人當官太太。”
伏秋蓮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她也知道這麼對着伏老爺是牽怒,可這會她心裡真的難受嘛,只能委屈下自家老爹嘍。
外頭屋子裡,伏老爺搖搖頭。
這丫頭,又犯混了。
連清走後第二天,伏秋蓮覺得自己就開始了扳着手指數日子的生活,今個兒是第二天了,他們走到哪了?
路上可還好?
一切可都是順利的?
打尖住宿,沒遇到黑店吧?
不會爲了趕路而走小道,然後遇到劫匪吧?一個個的問題自她的腦海裡浮起來,而且還是加着轉換,二十四小時不停的,伏老爺住在這,辰哥兒便直接就成了老爺子的責任。
她這個當孃的都搶不過。
旁邊有着劉媽媽幫忙,她也就懶得去多操那份心,只是這人一閒了吧,果然是閒不出個好來,腦子裡就全轉着連清在外頭的事了,不禁又惱這個時代。
你說說,沒有火車飛機也罷。
怎麼連通封信送個消息都這麼難?
老天爺把她弄到這裡來,簡直就是折磨她的嘛。她這樣一坐就是兩天,靠着窗子發呆,劉媽媽在外頭便擔心的很,幾次想過去勸,卻是被伏老爺給攔下,“你啊,不用管她,她只是一開始沒習慣,以前沒有分開過嘛,過兩天就好了,不用勸的。”
劉媽媽聽着這話,面上點着頭,心裡卻是另有主意,只是纔想着呢,便看到自家老爺抱着辰哥兒走了過去,那一臉小心冀冀的笑,伏低做小的樣子,看的劉媽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也叫不用管,不用勸?
是不用自己去勸,他親自去勸吧?
看着辰哥兒被伏秋蓮抱在懷裡,伊伊呀呀伸手拽頭髮,伏秋蓮手忙腳亂的樣子,她笑着搖搖頭,轉身去了外頭的廚房,即是這裡的事情不用她管,她還是去看看晚飯吃什麼好了。
用過晚飯,毛豆和連寶兩個人陪着伏老爺逗了會辰哥兒,便起身告辭,待得辰哥兒歇下,伏老爺也回了前院,屋子裡便只餘下了伏秋蓮。
響午陪着辰哥兒睡了一大覺,這會卻是沒什麼睡意,便看向一旁服侍的冬雨,“去把我前些天編了一半的絡子拿過來吧,我倒是不信編不好它了。”
冬雪便抿脣笑,“太太已經編的很像樣了,若是再熟練幾回,就得用了。”
一個絡子編了差不多小一個月,也只有她能幹出來的事了,想想,伏秋蓮自己也覺得有些汗顏,可讓她很是搓敗的是,這雙手平時還好,只要是一拿起針線來,那整雙手兒鈍的像木頭!
果然,冬雨把線分好,交到她手裡之後,伏秋蓮三五兩下又把線給弄成了亂麻,看的一旁的兩女想笑又不敢笑。
那鼓起來的雙頰,忍的可是辛苦。
伏秋蓮瞪她們兩眼,“想笑就笑吧,一會又憋的得了內傷,可別說是我這個主子連笑都不允許。”
撲吃,冬雨先笑出聲來,她幫着伏秋蓮一邊收拾一邊勸着,“太太,您非得和這個較什麼勁兒啊,您不會這個,可您會種菜啊,您看看咱們後頭院子裡那些菜,豆角,茄子啥的,長的多好?您還會做那些奴婢從來都不會,聽都沒聽過的糕點,糖果,這些外頭很多人都不會呢,您還能幫着姑爺寫信,抄書,您看看,您不會針線不會編絡子繡荷包又有什麼打緊?”
“被你這麼一說,我都真的不想學了。”伏秋蓮笑着揚揚眉,打趣般的橫了眼冬雨,“你不覺得你家太太忒沒用,連個絡子都編不好?”
“怎麼會呢,太太會的東西那麼多,外頭那些人可是想學都學不來的呢,依着奴婢看啊,太太您根本就不用學這些。”
“哦,爲何?”
“因爲姑爺捨不得您這麼辛苦啊。您若是因爲學針線扎破了手,姑爺得多心疼,多擔心?所以,爲了姑爺在外頭安心,太太您肯定不能學的呀。”
“……”這丫頭。伏秋蓮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一下,“你啊,盡是歪理。”主僕幾個笑成一團,伏秋蓮的思緒卻是飄了出去——
這眼看着都六天功夫了,連清他們這會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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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