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讓開,你,你要做什麼?”對方也有四五個人,兩名年輕的女孩一身丫頭打扮,另外有兩名男子,一名年齡稍長,約有三十左右,另一名則是年輕的很。
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齡,正是青春少年時。
也最是衝動。
一看到伏秋蓮衝過來,竟然還直接用手往老太太嘴裡放,一身寶藍色直裰的少年立馬就怒了,怒向伏秋蓮,“你這人你怎麼回事,不許你碰我祖母。”
“強哥兒不得無禮。”中年男子倒是理智的很,邊喝斥身側的兒子,邊兩步走向前,蹲下身就要去扶地下的老太太,卻被伏秋蓮給厲聲制止,“先別動她。”
“娘子,你的手——”這會連清也反應了過來,不同於對方的第一注意力是在地下的老太太身上,他自然是先關心自家娘子的,這就真真是誰家的人誰先關心了。
連清一眼看到伏秋蓮的右手手背上好幾個牙印兒。
都見了血,有血往珠兒在往外冒。
他又是氣惱又是心疼,趕緊拿了帕子幫她包紮,一邊埋怨,“你也真真是的,早把帕子拿出來不就好了,怎的把自己的手就送過去給她咬?”
伏秋蓮也是訕訕的,一臉傻笑,“我忘了。”
剛纔她一眼看到老太太的情況,就覺得不妙,如果任由着老太太在那裡抽蓄,用力咬,怕是把舌頭都給咬傷了,擡頭看到連清盯着她的眼神,心虛的低下了頭。
“相公,我下次不會了。”
伏秋蓮安撫着連清,自家男人心裡疼自己呢,得把毛給捋平,捋順了啊,她嘻嘻笑,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地下的老太太的情形好像平復下來,她便皺了下眉,“你們把她給扶起來吧,小心一些。”
中年男子很是小心的把老太太扶起來,和自己的兒子一塊把老人家扶到凳子上,兩名小丫頭恭敬的上前,扶住了老太太,那中年男子方面帶幾分焦急的看向連清兩人,“這位公子,太太,不知家母這情形是怎麼回事?”
他本就是個聰明的,稍一想自然就明白,應該是剛纔伏秋蓮看出老太太的病,所以才衝了過來,他一邊叮囑人去找馬車,請大夫,一邊則對着連清兩人拱手,“不知公子貴姓,多謝令夫人剛纔援手。”
“不用謝,如果沒什麼事,我等告辭。”
連清自然是看出對方的身份不凡,不過他也沒打算結交,這會心裡正惱着呢,眼前全都是伏秋蓮手背上那幾個清晰的牙印,心疼都來不及了,還和傷她的一行人打交道?
他纔沒這個心思!
伏秋蓮看着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小心眼,抿了脣笑,“不過是湊巧知道這種病情,老太太這是羊角顛吧,有輕有重,老太太這情形怕是不輕啊,以前老太太發病時你們都是怎麼照顧的?”
剛纔她可是親眼看到老太太情形兇險,她纔沒這樣好心讓她咬自己的手呢,眼角餘光掃到老太太已經平靜了下來,她長舒了口氣,還好自己沒白疼。
醫者父母心,能救一個人她還是很開心的。
“這個——”中年男子很是有些慚愧,扭頭看了眼老太太身側的那兩個丫頭,皺了下眉,“以前老太太可有發生過這樣的情形?”
伏秋蓮聽了這話掃了一眼那個男人。
這是你親媽麼?
怎的得了這病你竟然是不知道呢,這種病可不是一時半會能治好的,看剛纔老太太那兇險的樣子,這病肯定是得了不少年頭,有可能還會是遺產。
他這個當兒子的竟然不知道?
伏秋蓮笑了笑,扭過頭,“相公,咱們回吧?”
“好,我扶你。”
伏秋蓮菀而一笑,“我又不是泥捏的,而且這根本不算是傷,走吧。”說着話輕輕的瞟他一眼,起身擡腳,準備向前走去,身後,一道清脆的女孩子聲音響起,“這位太太請留步。”
伏秋蓮皺了下眉,轉過身,“有事麼?”
是那個老婦人身側兩個丫頭之一,她對着伏秋蓮屈膝福了福身,恭敬中不失淡淡的疏離,“這位太太,我家老夫人醒了,老夫人特意派奴婢過來給太太您道謝,多謝您救了我家老夫人,這是我家老太太的一點心意,還請太太收下。”
“舉手之勞,讓你家老夫人無需掛懷。”伏秋蓮眉眼彎彎的笑,卻是下一刻伸手接過那丫頭遞來的荷包,“和你們老夫人說,她這病是除不了根的,得自己養着。”
“是,奴婢一定轉告。”
伏秋蓮朝着連清甜甜一笑,“相公,咱們走吧。”
“走吧。”連清掃了一眼身後的中年男子,朝着他輕輕點頭,轉身護着伏秋蓮向前行去,街上的人還不少,他怕有人衝撞到伏秋蓮,一邊走一邊仍是不忘叮囑,“下次可不許再這樣傻呼呼的往前衝,看看這手傷的,他們竟然都沒有關心一下,真真是豈有此理。”
伏秋蓮看着連清的臉色忍俊不禁的失笑。
兩人慢慢往前走,伏秋蓮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荷包,一粒粒圓圓的,裡面裝的是什麼,她有些好奇,低頭輕輕解開,掃了一眼,她一下子就怔了,“相公——”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可是手疼?”
“不是,是——他們送了我一荷包金豆子。”
“……”連清也被嚇了一跳,拿過來看了,可不是滿滿一荷包的小金豆?他們家裡是不缺錢花,可隨隨便便出手就是一荷包金豆?
伏秋蓮哈的一笑,“有錢人。”雖然覺得詫異,伏秋蓮卻也真沒太在意,這就是一荷包金豆麼,她也不是拿不起,再說,這可是她出手救命治人的診金!
診金知道麼?
病人給多少是病人自己的心意。
現代她可是收過天價診金的。
連清看了眼伏秋蓮,看着她那一臉平靜的樣子,不禁在心裡曬笑了一下,自己之前還耽着一層心,覺得那一家人非富即貴的,娘子出手會不會惹來麻煩?
可現在看着自家娘子這般平靜的樣子,不禁在心裡涌起幾分慚愧,他可是個男人啊,竟然連自家娘子的心性都不如?這可不成啊。
兩人慢慢前行,偶爾說着話,走了沒一會就到了之前說的和伏老爺說好的會合地,遠遠的,辰哥兒眼尖,看到她們走過來遠遠的喊了起來,“爹爹,娘,我們在這裡呢。”
“辰哥兒,爹爹。”伏秋蓮笑着走過去,先看到了伏老爺懷裡的女兒,小丫頭手裡拿着個風車在轉呢,風一吹嘩嘩響,小妞妞咯咯笑,笑的見牙不見眼的。
哪怕是看到伏秋蓮這個親媽過來,人家也只是瞟了一眼,而後淡定的繼續玩起了自己的。
伏秋蓮看的那叫一個汗。
自己這當親孃的,竟然還不如一個小風車。
伏老爺笑呵呵的抱着孫女,風車轉不起來的時侯他就用手幫着轉轉,小妞妞的笑聲中,伏老爺看向伏秋蓮,“還要再逛逛麼,還是回家去?”
“娘子?”
連清側頭看向伏秋蓮,問她的意思。
“回吧。”伏秋蓮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笑着開口道,“都沒什麼好買的了吧,吃飽了麼,要不要再找點東西吃?”
冬雨幾個趕緊搖頭,“太太,我們吃飽了。”再吃下去肚子可是要撐了,連路都走不掉了呢,秋至抿了脣笑,“太太,奴婢吃的都到嗓子眼呢。再吃可真的就要吐出來了。”
伏秋蓮,“……”
馬車緩緩駛過來,伏秋蓮一行人上了馬車,辰哥兒倒是想隨着連清在外頭騎馬,可惜天色黑下來,伏秋蓮不肯,只道以後白天時再騎,辰哥兒滿心不樂意。
但自家孃親的話卻是不敢駁的。
一臉不甘願的坐在馬車裡,倚在車廂上不說話,伏秋蓮也由得他,自己只是哄着懷裡的小妞妞,小丫頭有點想睡覺,一個勁的打呵欠。
伏秋蓮是想着讓她回家去睡,結果小傢伙硬是沒撐到家,不管伏秋蓮幾個怎麼着哄,不過是大半柱香工夫,小丫頭已經趴在伏秋蓮懷裡熟睡了過去。
辰哥兒隔着車廂交待着車伕,“趕穩一些,我妹妹睡了。”生怕馬車顛簸,把睡着了的小丫頭給嚇到。
伏秋蓮在一側看着就笑了。
辰哥兒真的長大,懂事,知道心疼妹妹了呢,她朝着辰哥兒一笑,眉眼彎彎,“我們辰哥兒果然是個好哥哥,以後啊,保護妹妹的事可就指望着辰哥了呢。”
“孃親放心吧,我一定會疼妹妹的。”
“孃親相信辰哥兒。”
母子兩人說着話,偶爾有冬雨幾個幫着續茶,馬車不知何時就駛進了後衙,外頭連清的聲音響起,“岳父,娘子到家了呢。”
辰哥兒掀起車簾跳下去,他身後,冬雨隨着他從車下往下跳,不遠處的延風看的心都從嗓子眼跳了出來,這丫頭,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
幾乎都要脫口而出,讓她別跳。
幸好還有那麼一絲的理智壓着,這可是太太大人跟前,他不能多嘴,再說,以前不是經常看到這丫頭跳來爬去的,他也沒這麼擔心,在意呀。
他在心裡對着自己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
冬雪扶了伏秋蓮下車,“太太您慢點,小心崴腳。”
待得一行人進屋,冬雨幾個立馬去張羅着端水,拿帕子,忙着服侍伏秋蓮洗臉,換衣服,一番收拾後,伏老爺直接就回屋歇着去了,西次間,秋至捧了茶,伏秋蓮夫妻坐在椅子上說話。
“岳父怕是累了,一會你記得讓冬雨她們幾個在竈上煮些燕窩粥之類的,我怕他老人家半夜醒過來會餓。”畢竟在外頭吃的都是些小食,伏老爺年紀大,能吃的東西更不多。
雖然也吃了一碗麪條,幾個包子。
但卻不是正餐。
連清怕伏老爺半夜醒過來餓了想找東西吃。
伏秋蓮很高興,伏老爺爲連清付出了不少,如果連清是個恩將仇報,或者他就覺得我又沒讓你對我這麼好,你只是個岳父,你不想待在這裡你可以回你家去呀,如果他真這樣想,伏秋蓮除了證明自己看錯人之外,她能有什麼辦法?
還好,連清是個有心的。
人心換人心,這麼多年下來,結果就是連清把伏老爺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長輩一般孝敬,關心,心裡這麼想着,伏秋蓮自然是高興的,她抿脣,斜斜的看一眼連清。
“難道只有你關心爹爹,我這個女兒是假的不成?”說着話她便先笑了,起身幫着連清續了茶,“相公放心吧,我剛纔已經讓冬雨去廚房準備,煨了粥,還有一些高湯。”
“這麼晚了,娘子弄湯做什麼?”
連清有些疑惑不解,這大晚上的誰喝湯?
伏秋蓮就笑,“給相公你準備的。”側頭笑了一下,她對着連清眨了眨眼,“相公怕是就要去前頭衙門吧?今晚肯定會回來的很晚,若是餓了,到時煮碗餛飩就好。”
“娘子辛苦。”
連清看着伏秋蓮淺笑盈盈的眉眼,心頭滿是欣喜,卻也有些慚愧,“娘子你先睡,爲夫會盡量早些回來,若是,若是我回來的太晚,就直接去睡書房,不會吵到你的。”
“說什麼呢,書房什麼都沒有,哪裡能睡人?”伏秋蓮瞪了他一眼,又怕他犯傻,真的跑到書房去睡,直接出聲叮囑他,“回來後回房,不許去書房睡啊。”
“好好,不去。”夫妻兩人又說了一會話,連清便起身去了前頭的衙門,他下午是真的擠時間出去逛街的,現在衙門裡頭一堆事,龔明哲雖然沒有正面和他爲難。
而且也在大家面前表現的很是大方,直接放權。
但實際上他有些事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放手,或者說,他說了放手,但下面那些人卻依舊在選擇中立,兩面觀觀看,在心裡打着另外的主意。
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哪裡能鬆手?
下午的事情只能推到晚上來做。
伏秋蓮親自送他出門,回頭進了臥室,小妞妞睡的正香,把被子給踢了,夾棉的睡袍被她給踢起來,中間的扣子開了兩粒,估計是被小丫頭給來回滾的。
這丫頭總是愛踢被子。
幫着她把小傢伙重新蓋好被子,掖了掖衣角,伏秋蓮轉身回了西次間,坐在窗前的榻上,冬雨捧了茶,“太太,劉媽媽剛纔去看過小公子,已經睡下了。”
辰哥兒被安排在了隔壁不遠處的房子,劉媽媽不放心,每晚是去的最勤快的,睡前還得去看上一次,不然她就一定不能安心睡下的。
伏秋蓮看着冬雨便笑,“劉媽媽又去看辰哥了?”她搖搖頭,笑,“咱們這個家幸好有劉媽媽在,省了我大半的心呢。”
冬雨也笑,“劉媽媽就是咱們的主心骨呢。”
可不就是這樣麼?
別說是這同個丫頭,就是她這個當主子,不照樣有很多事情要向劉媽媽請教麼?伏秋蓮笑了笑,讓冬雨下去,自己則就着燈火看起禮單來。
這是白天劉媽媽整理出來,要送回老家去的禮物。
連老爹之前不是來了信?
可是直接說了,人家是要再娶的,連清和她不能回去,但要是再沒有禮物送過去,鄉下人都心思簡單,他們不會想別的,就一心覺得你這人不孝。
你看,你爹續娶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聞不問。
人品不行啊。
若是有人追究起來,這可都是會影響到連清。
綢緞五匹,衣裳五套。餘者補品不再多數,伏秋蓮一目十行的看完,覺得劉媽媽拿捏的這個分寸極好,她根本不用再做添減,這是給連老爹成親用的,餘下的還有兩張單子,那是給村子裡鄉親的,包括連家大房在內的人家。
最後,伏秋蓮也沒做變動,把禮單放在一側,想了一下,連老爹信裡說的成親日子好像是年前的二十六?離着如今還有十幾天,快馬加鞭趕一下還是能到的。
她想着,明天一早得和連清說一聲,把禮物送出去才成,不然耽擱了時間,這可是成親的禮物,趕在成親後纔到家,算什麼樣子?
子時半。
伏秋蓮手裡的書已經滑落在地下兩次,最終,她就那樣躺在榻上輕輕的睡了過去,不遠處打絡子的冬雨悄悄起身,上前兩步幫着她蓋好,掖了掖被角,自己則悄悄的走出去。
丑時末。連清腳步沉重的走向後院,在進了院門的那一瞬,他直接把腳步給放輕,放柔,似乎這院子裡就住着伏秋蓮一般,生怕動作稍大一點把人給吵醒。
冬雨和冬雪守在外頭屋子,聽到腳步聲都怔了一下,面面相覷中,她們兩個擡頭就看到一腳走進來的連清,趕緊起身,“老爺,您回來了?”
“唔,太太可是睡下了?”
“回老爺話,睡下了。”頓了一下,冬雨加了一句,“太太之前吩咐過奴婢,要奴婢和老爺您說,不管回來的多晚,一定不能睡書房呢。”
連清笑着搖搖頭,“好,我知道了。”邊說話邊擡腳進了淨室,一番梳洗過後,身上的衣裳換去,穿了睡袍的連清徑自合衣上榻,伏秋蓮睡夢中覺得熟悉的氣息襲來,她滿意的翻了個身,抱了連清的腰,整個人就貼了過去。
低頭看着八爪魚般纏在他身上,卻熟的很沉的伏秋蓮,連清全身發僵,而後苦笑,娘子當他是柳下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