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隨着押糧的隊伍一路而來,本以爲這些前方急需的物資會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送將上去,哪裡知道那押糧的正使李憲李大人絲毫不急,甚至時常的責罵押糧的士卒走的太快:“今日都行了六十餘里的路程哩,還走個甚?急着投胎不成?安下營盤,明日再行。來人吶,將本將軍的寶貝兒取了出來。”
這李憲李大將軍一不好舞文弄墨,二不喜酒色金銀,偏偏就是愛鬥蛐蛐兒!時下已是深秋,天寒露重,野外的蛐蛐兒早就喪命於風寒之中,李憲卻是有法子養殖。
李大將軍原本掛個副將的職銜,派頭卻擺的極高,馬弁長隨一大幫。這些人也知道李憲的喜好,拼命的討好,將蛐蛐兒籠子掛在腰裡,以體溫煨着。據那李憲李大將軍所言,這個法子可以使蛐蛐兒安全越冬,便是在數九寒天也有蛐蛐兒可以把玩。
因李憲最是鍾愛一隻喚作“青銅頭”的蛐蛐兒,士卒戲稱李憲爲“青銅將軍”。李憲不以爲惡,反以爲喜,時常的自稱爲“青銅將”。
天色還不晚,隊伍就開始安營紮寨埋鍋造飯,李二差異的問他:“將軍爲何不着急趕路?若是前線急需這糧草軍需豈不是耽擱了戰事?”
“駙馬爺整日裡在京中安享太平清福,不曾知道當兵的苦處。若是火急火燎的把糧草運送上去,那些打仗的丘八也不念你的好,反說是咱份內之事,下遭便催的更急。若是走的慢些,你我弟兄們便是悠閒自在,前方糧草奇缺自然念起咱們好處,到時候還能拿到那些丘八的孝敬銀錢。”青銅將軍得意的對李二傳授押運糧草的秘訣:“所以說了,這糧草還是慢些到地好。朝廷裡說廿日送到,咱們便是一月纔到,朝廷說是是一月,咱們就拖成月半,咱們大宋的押糧官員都知道的竅門兒偏偏是駙馬爺不曉得罷了。”
李二聽聞這樣的理論,苦笑不得,大宋軍力軟弱原來有這麼多的門道。不由問道:“前方若是吃了敗仗,朝廷追究起來……”
“哈哈,打敗了是那些丘八的事情,於咱們何干?”青銅大將軍哈哈笑的歡暢:“糧草爲軍之根本,怎能貪功冒進?咱們也是以穩妥爲重不敢急進。朝廷裡不也是這般地說辭麼?”
吏治吶吏治!大宋應該變革的不光是法度,看來司馬光力主刷新吏治也是對的。
李二實在想不到神宗皇帝所其中的李憲竟然是這樣的想法,不禁黯然,若大宋將領有一小半是青銅將軍此等樣人,宋軍不敗實在就沒有天理了!“孩兒們。支架起來,哪個敢於我青銅頭大將軍鬥上三百回合?”青銅將軍取出了他那寶貝蛐蛐兒,放在罐子裡挑戰:“贏地過青銅頭的賞錢一吊。鬥不過的只輸半吊,快來下注哩……”看青銅大將軍又開始鬥蛐蛐兒,軍中大小官員嘻嘻哈哈的涌進大帳,打開荷包下注。
“駙馬爺也下一注吧,信得過就押俺的青銅頭,雖是贏地不多勝面卻大,俺這青銅頭可是罕有敗績哩。”青銅將軍李憲盛情邀請李二。
李二可沒有心思和他們胡鬧,婉言謝絕:“我便出去走走……”
青銅將軍李憲可不管這麼許多。兩眼放光的盯着罐子的兩隻蛐蛐兒,猛地把罐子當中的隔板抽開,大叫一聲:“鬥來……”
“咬,咬……”
“頂吶,青銅頭給我頂……”
大帳之中登時鼎沸。
李二出了營地。信步而走,劉十三緊跟在後頭:“兄弟。都是荒山土坡,這有甚好看哩?還不若看他們鬥蛐蛐兒哩,順便贏幾個錢使使。”
“我只是隨意看看罷了,你若是喜好,便去和他們耍一耍吧。”
“俺還是莫去了,隨了兄弟走走吧。”
此地已經進了永興路,屬綏德軍的轄地,前面六十便是米脂寨了,過了米脂寨順無定河行走,若是加緊趕路還有一日的路程,不過李二知道那青銅大將軍最起碼也要把一日的路程分做三日來行的。 шωш⊙ttκΛ n⊙¢O
這裡是個兩山夾一谷的大平川,視野也算開闊。大宋西北邊陲的山川景色於陽谷大有分別,不似陽谷那般地山明水秀,這裡的山勢峰巖重疊,澗壑灣環。兩旁的荒山如同千尺大蟒萬丈長蛇一般。晚秋的滿山紅黃之色更顯蒼涼,山花野草不耐風寒,偶有半聲老蟬聲吟也是漸鳴漸懶,天空數行南飛之雁,點綴高遠蒼穹,若不是嶺上幾株松柏競秀,便完全是滿目荒涼景緻了。
“這個青銅將軍真是大意,竟然沒有埋造鹿角,不知道斥候放出去沒有?”李二雖然對於軍事一竅不通,也知道要在大營之外設置路障,放出斥候騎兵。
“也不必那麼謹慎的,這裡還是我大宋地地界兒了哩,縱是有些作亂的邊民匪類,也不敢騷擾,畢竟咱們這裡還有整府地禁
府是宋時的軍隊編制,大小不等,小府有三兩千人,大府能夠達到九千近萬的規模。而負責押運糧草的便是大宋的王牌——禁軍。
天色越加的昏沉,星起滄溟之北,月開斗柄之南,冬季已經不遠。
微微蕩蕩的涼風拂面,更添幾分寒意,不多時,風頭竟然起的大了,嘩啦啦的掠過山頭,帶着漫天的野性捲過,真有幾分倒樹摧林的架勢。
“都說是風怕落日,怎這日頭沒去,風頭反是大了?駙馬兄弟咱們還是回去吧。”
李二側着腦袋好似沒有聽到一般,過了會子忽然說道:“你聽到甚麼聲響沒有?”
莫是有什麼猛獸出沒吧!劉十三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只聞罡風陣陣,林濤瀟瀟,隱隱約約有雷鳴擊鼓之聲:“駙馬兄弟,是有些聲響,是打雷麼?”
“不象,打雷沒有這般密集。”
“擊鼓?”
“不似?左近也沒有軍營。又不是戰場,何來如此密集的鼓點?”
劉十三緊緊跟隨李二攀上高坡,極目遠眺,奈何天色昏暗,也不見有什麼異常。
那密集的聲響卻是越發的明顯,風聲竟然掩蓋不住。
李二更是感覺蹊蹺,正要下來。卻見前面影影綽綽的出現一道黑線。
詫異間,那黑線極速而來,再近些纔看的清楚,竟然是大隊的騎兵!
萬千馬蹄猛烈敲打地面,整個山坡都在微微的顫動。真個是震撼人心。李二感覺不妙,若是己方前來接應地人馬自己斷然不會不知,也不會如此兇猛的撲將過來。猛的清醒過來,變了聲調的高喊:“敵襲!快跑……”
劉十三也是明白過來,一把拉了李二就往回跑:“西夏兵來了。西夏兵來了……”
二人連滾帶爬的飛奔,跑的氣喘吁吁,心都要從腔子裡跳出來一般。一路跑一路高叫:“敵襲!敵襲!”
營外連拒敵溝和擋馬也不曾設置,大營里正冒出嫋嫋的炊煙,不少地士卒正擎着碗筷準備開飯,整個大營沒有絲毫的防備。
士卒們說說笑笑的好似不曾聽到已漸漸清晰的馬蹄聲,李二一路吆喝的跑了進來,心中早已慌亂,不知如何應對,勉強鎮定大聲說道:“全軍迎敵……”
士卒以詫異地目光看看李二。繼續說笑。全軍只有那青銅將軍纔有權利發號施令,李二隻是
個沒有職權的擺設罷了。
李二氣極,扯直了嗓子高喊:“西夏騎兵,西夏騎兵到了,你們聽……”騎兵飛奔的速度是何等的快捷。此時已經到了大營之外,那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已密集清晰地如同炒豆子一般。聲聲敲打衆人的心坎兒。
一些有經驗的老兵最先反應過來,變臉變色地吼一聲:“迎敵吶”便亂糟糟的去抄傢伙,那些沒有見過陣仗的新兵則慌亂的鑽逃,整個軍營亂成一團。
任憑李二如何呼喊也不濟事,眼看着那黑衣黑甲的西夏騎兵已衝了進來,疾風一般的席捲而過。營門處的宋軍正四散逃命,身後緊緊跟隨的騎兵身子微微伏低,後手拿刀,刀尖上揚,擺出了標準地劈砍姿態。
以步戰騎,又是爲敵人襲擊,便是李二這樣的非軍事人員也知道是什麼樣的後果,要是不能在短時間裡組織有效的抵抗,這軍營將在頃刻間變成修羅地獄。
偏偏皇帝沒有給李二任何的權利,指揮不動那些士卒,看宋軍慌亂地的如同被狗攆地鴨子,李二隻好去找青銅將軍穩定局面。
大帳之中正鬥到酣處,人聲鼎沸的嘶喊:“使勁的咬,老子押了一吊錢哩!”
“咬住……咬住,咬死它……”
青銅將軍興致正濃,鬥志正烈,滿面紅光的嘶喊着,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李……大人,打進來了,打進來了……”
青銅將軍頭也不擡,專注的看着那罐子裡的兩隻蛐蛐兒:“莫吵,正咬的厲害哩!”
李二怒極,劈手將那罐子掃落,:“敵襲,西夏兵來了!”
青銅將軍看李二掃落了罐子,登時便要發作,想想李二好歹也是駙馬,強壓怒火,擺了個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大將風度:“西夏兵?離此多遠?有多少人馬?於本將軍備馬擡刀,準備迎敵……”
李二也顧不得解釋太多,把這青銅將軍拽到帳外:“你看吧。”
青銅將軍猛然見到外面的情景,女人一般的高叫:“俺的那個娘吶,趕緊把我的……蛐蛐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