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狂濤一般的西夏騎兵在火光映照之下烏呀呀的壓過,,李二開始擔心那單薄的“糧車保護圈”能否護住宋軍,卻也來不及再做佈置,只能咬牙硬扛!那衝在前頭的西夏正在體味快速馳騁的快感,微微上揚的馬刀正準備飲宋軍頸中鮮血,陡然間戰馬失了前蹄,還不曾反應過來已連人帶馬的跌翻,只來得及發出半聲驚呼,便爲後面蜂擁而至的騎兵踏爲肉泥!
一匹接一匹的戰馬接連倒下,後面繼續高速衝來的騎兵紛紛踏在戰友的身上,然後又是莫名其妙的栽倒,繼續爲別人踩踏!李二看西夏騎兵已經近半數栽倒在在自己“黑豆”戰法之下,還有更多的騎兵前仆後繼陷入“黑豆戰陣”,猶豫不決的思考是不是應該衝上前去。
宋軍士卒看西夏騎兵中招,大爲喜歡,方纔還緊張的心緒頓時一掃而空,笑嘻嘻的看戲一般觀賞。
夜色之中本就看不清楚地面的景況,直到損失了幾百的騎兵,西夏人才發覺地面有異。慌亂中調撥馬頭想要繞過,奈何高速衝擊之下極難作大的轉向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繼續前面戰友的栽倒動作。
只有少數的騎兵調轉了馬頭,得以倖免,卻不敢在地況不明的形勢下貿然進攻。
如此一來,剛剛落馬的騎兵就免於被後來者踩踏,哼哼唧唧的推搡戰馬要站起身來。
李二知道擴大戰果的時機已經到來,意氣風發的將手中刀虛劈一下,滿是大將風範的指了前方:“衝……”
那些潰敗的禁軍和後營的非戰鬥人員的戰鬥力其實不高,這些人混雜在一起和烏合之衆也差不了多少。這樣的隊伍有個通病,戰鬥只是稍有不順,立刻呼啦一聲作鳥獸之散,若是打起順風仗來卻是勇猛無匹一往無前。
這些宋卒看有便宜可撈,早就按捺不住。李二一聲令下,即刻躥了起來,發聲喊亂糟糟地衝將過去。
那些倒地的西夏騎兵大多也被摔傷,或爲戰馬踩踏,或爲戰馬壓住,能夠動彈的也沒有幾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宋軍笑嘻嘻的割下戰友和自己的腦袋。
旁的百十個騎兵在這麼短地距離根本就無法使戰馬加速,知道大勢已去。齊齊的相互靠攏,趁宋軍宰殺傷兵之時打馬而去。
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宋軍士卒逞了威風,撇開兩條大長腿就追,又哪裡能夠追的上?跑出去幾十步做做樣子也就罷了。
得勝的宋軍反而是一片大亂,來襲地騎兵只不過千把人。又逃去了一些,而這些大宋禁軍和後營軍便有三千多,爲了爭搶寶貴的西夏騎兵人頭資源竟然開始毆鬥,甚至拔刀相向:
“奶奶的,這個西夏蠻子是我先看見的。人頭歸我,你小子來搶甚麼?還有沒有先來後到?”
“屁話,你先看見就是你的?哪有這樣地道理?整個西夏騎兵我都看見哩?難道說都是我的?誰搶了便是誰的……”
“老子便要和你搶……”一言不和。宋卒爲了爭功開始毆鬥。
劉十三拎着兩個人頭顛兒顛兒地跑了過來,歡喜的說話都顫了:“駙馬兄弟,真真的是好手段,我也搶了兩個人頭,分一個於你……”
也不管李二是不是答應,劉十三劈手就將那鮮血淋漓的人頭塞在李二手上。
李二手指一接觸那滑膩膩的人腦袋,登時噁心的就要嘔吐,順手就甩了出去:“要這東西做甚。丟了,丟了。”
“我的爺爺,這可是軍功哩,不能丟不能丟……”劉十三急忙忙的要跑去撿那人頭,早被旁地士卒搶去。如何還能找的到。
看李二慌張的在袍子上擦拭手中沾染的鮮血,劉十三急忙說道:“爺爺……那個兄弟。這人頭就是軍功,是以後領功的憑證哩,宮裡地宦官千千萬,能上陣殺敵的可就俺一人吶……”
作爲宮裡地太監,能夠操刀上陣,而且有了軍功,實在夠劉十三自豪的。
聽劉十三再次提起人頭,看他手裡拎的西夏兵首級猶自滴滴答答的落着血珠子,李二再也忍耐不住,嗷嗷的繼續嘔吐。
直到把膽汁也吐了乾淨,李二才恢復一些:“拿這勞什子作甚,陣斬幾名西夏兵算得了甚麼?咱們可是來建立不世奇功的。”
劉十三聞聽,當即大喜,順手把手上的首級遠遠的甩了出去,卻把鮮血甩了李二滿臉:“哈哈,兄弟是知道天命的神人,自然是要立大功的,俺也跟着沾沾光,也立大功。哈哈,兄弟你就是破陣的唐王李世民,俺就是你的先鋒尉遲恭……”
說着,劉十三便擺出戲文裡尉遲恭的威武模樣唱將起來,不過他尖利的嗓音實在不象尉遲大將罷了。忽然感覺這個形容有大逆不道的嫌疑,急忙改口:“兄弟你纔是尉遲恭,我是爲你牽馬扛刀的小卒……”
劉十三看戲不多,根本就不清楚人家尉遲大將是不是用刀的,反正關老爺那樣的大英雄用刀,尉遲大將也是大英雄,應該也是用刀吧。
李二笑道:“莫管這些,咱們先去把弟兄們攏住,要不真的要鬧出人命的。”
要說這些宋軍的素質,李二是實在不敢恭維。方纔大戰之時,兵不血刃的取得勝利,如今大戰結束,卻傷了好幾個人,竟然都是在和自己弟兄打鬥的過程中受的傷。
要不是李二彈壓的及時,只怕要真的演變成大規模的流血事件。
“都是自家的兄弟,搶個甚麼勁兒?立功的機會以後還有,不會虧待了諸位弟兄……”在這裡兒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之後,爭功的騷亂迅速平息:“大夥兒都去前面看看,救治受傷的弟兄……”
前營一片狼籍,屍首幾不可計數,一個個的殘破死人或是沒有了腦袋,或是沒有了肢體,直挺挺的或趴或躺。人血滲透進泥土,被亂馬踩踏攪和成稀泥,如同雨水澆灌過一般。人腳踩過發出”噗嗤噗嗤”的噁心聲響,不少的人屍直接倒在火堆旁邊,很快就爲蔓延的火勢包圍,空氣中瀰漫着焦肉的臭氣,人的肚子被烤熟後爆裂開來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天空裡的氣息有些冷,每走一步都踏的地面上的血泥濺開,李二看到這般慘景再次嘔吐,命令士卒救治傷者,清點人數,同時尋找本部主將青銅將軍。
無論李憲這名青銅大將是生是死,總是要活見人死見屍的。
劉十三喜滋滋的跟在李二後頭:“兄弟真是雄才大略,竟然還有打仗的本事哩,少不得又是大功一件……”
這個時候的李二還沒有飄飄然的失去理智,知道能夠生存下來實在是僥倖:大撒黑豆戰陣之時實在是兇險萬分,若是那西夏騎兵如同後來的蒙古騎兵那般善馳射之術,先在高速衝鋒中以密集弓箭壓制,然後迂迴衝擊,只怕自己早已和那些死屍作伴去了。
其實那馳射之術只有後世蒙古人那種生長在馬背上的民族才使得出來,而迂迴衝擊真正的發展成爲一種戰術思想更是成吉思汗時代的事情了。
這個時候的西夏騎兵充其量不過是能夠發揮出快速分割的威力罷了。
戰報數字直到黎明之時才送了過來,五千禁軍“陣亡”三千六百餘人,存留下來的多是民夫伙伕等雜役人員,勉強能湊出三千多人的模樣。傷號卻是不多。而西夏騎兵只不過千把人就造成如此的損失,縱是有了李二的“絕妙戰法”,依然沒有全殲敵人,可見西夏兵的狠辣老練。七千石糧草剩餘不足兩千,這次增援永樂城的計劃算是完全泡湯,所有人都知道這將直接造成永樂的大局不利,你看看我看看你的不知如何是好。
是繼續的把剩餘的糧草送到永樂,還是乾脆回去領朝廷的責罰?
這是個問題。
那青銅將軍只怕是早就成了死鬼,衆人看着李二,希望李二能夠拿個主意出來。畢竟在這一戰中,這位大宋駙馬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使得衆人免做西夏騎兵刀下之鬼,李二自然而然的成了這些殘兵敗將的支柱。“將軍大人找到了,找到了。”幾個士卒從堆積的屍首裡把青銅大將拖了出來。
青銅大將軍滿臉是血,面目扭曲的大喊大叫:“莫殺我,莫踩我的蛐蛐兒,我的寶貝
看這模樣將軍大人是受傷不輕,那大帳中人都死了個乾淨,唯獨將軍大人生還,想來是經過殊死搏鬥過的。
醫官查看將軍大人的腦袋,無傷。
胸口,也是無傷。
索性把將軍大人的衣衫剝個乾淨,還是無傷。
醫官笑嘻嘻的說道:“駙馬爺爺,李大將軍通身無傷。”
李二看他還是哆哆嗦嗦滿身是血的模樣,還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一點的傷勢也沒有:”那將軍大人這怎的了?你再仔細看看……“
醫官道:“我看將軍大人這是爲西夏兵嚇的,一時唬住心竅癡迷住了。”
李二愕然,將軍大人竟然被西夏兵嚇傻了!
“可有法子醫治?”
軍中不可無主將,何況這麼大的損失當然是要主將來承擔責任的。
那醫官道:“醫治不難。”說着不慌不忙的脫下腳上的鞋子,輪圓了膀子,一鞋底抽在青銅大將軍的臉上:“將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