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莫梓瑤她擔心蘇提,故而留了韻蘭在鳴靈宮,此刻只得她獨自回府了。晚上的雪景很美,雖然寒風吹起來還是很冷的,可是她剛從暖室裡面出來,一時還不覺得。
外頭等候的四個擡轎的隨從見她出來,忙撩起鸞轎的簾子。莫梓瑤看了一眼鸞轎便擺擺手道:“本宮想走走,不想坐轎子。”
朝前走了幾步,便聽得腳落下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低頭去身後,已然留下了一對小小的足印。
隨從們擡着空轎安靜地跟在莫梓瑤身後,不曾多言一句,連呼吸都不敢太粗重。莫梓瑤嘴角噙着笑,捧着芸妃送給她的暖爐,緩步走着。
路上的雪不太厚,可能是落雪之前下過雨,晚上氣溫驟降,倒是將雨雪和道路冰在一起了,踩下去感覺有些滑濘,心中總擔心會滑倒。還好風不大,只是空氣凜冽得很,呼出的氣顯得越發的白了。
擡眸,天陰得灰沉沉的,遠處的雪景都變成了烏黑色,有種壓抑的味道。不知不覺走到了御花園,可是白茫茫的一片竟也看不出什麼。不自覺地朝翠湖的方向瞧去,此刻的翠湖早已經歸於平靜。
漸漸的感覺寒風從衣縫兒裡灌了進來,莫梓瑤聳了聳肩膀,連忙收緊了輕裘。莫名的失去了夜賞的興致,兀自搖搖頭,她準備回去了。
沿着御花園的羊腸小道蜿蜒而上,行了一段路,突然瞧見前面不遠處的假山邊兒上有兩個身影鬼鬼祟祟的,碰了頭就一閃進了假山後面。過了一會兒,遠遠的就聽見似乎是一男一女在低聲交談。
莫梓瑤皺眉,心頭暗想:好囂張的兩個人,居然敢在御花園裡私會。“私會?”她心頭驟然一緊,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選秀的前一晚,自己‘湊巧’撞見阮凌政和一個宮婢私會的場景來。
但是她心中十分清楚,他們的那次私會不是湊巧,而是有人故意爲之,想引自己入局,借阮凌政的手除掉自己罷了。
而這次呢?是否也是個局?
莫梓瑤看了看自己所處的位置,剛好與那假山前有一排雪松樹,興許是那雪松兩人覺得已是晚上了,天寒地凍的沒人會出來,不怕被人發現,這纔敢大膽的跑了出來。
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理智,她想要去探個究竟,於是揮手讓隨從在原地等着,自己則放輕了步子慢慢摸了過去。隔得近了,終於能聽清幾句她們的對話。
只聽那男的說:“梨兒,這兒安全嗎?你出來時,沒有被人發現吧?”
“勳哥哥你放心,怎麼會有人發現呢,這大冷的天兒,和我同屋的姐妹們早就睡熟了,呵呵,絕對沒有人會發現的。”那女的聲音嬌滴滴的,透着騷-媚的韻調兒。
莫梓瑤終於確定,自己當真是碰見了一對私會的男女了。這可是在宮裡,這兩人竟敢如此不檢點。心頭涌起一陣激憤,想要上前去抓住這對男女,這時聽那裡面又道:“那太好了,梨兒,我可想死你了。”
然後就聽見假山後面傳出一聲銷魂而又壓抑的呻吟聲。那名叫梨兒的宮婢突然說道:“不行,咱們不能在這兒啊,萬一有人來了發現了就慘了。”那宮婢還算聰明小心,知道此地不甚久留。莫梓瑤想了想,決定不如先看看她是哪個宮裡的婢子,和誰在幽會。
裡面又悉悉索索的響了一陣兒,那男的說道:“那好,不如我們還是去老地方吧。”
竟然還有老巢,敢情這裡只是他們相約見面的地方。莫梓瑤蹙起眉,聽兩人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想來他們恐怕不是一次兩次這樣幹了,真是無法無天,又想,怎麼就一直沒被人發現呢?當真是好運。
心頭生了厭惡,莫梓瑤決心要抓個現形兒的,於是擡步跟了上去。
跟在她們身後走過蜿蜒的小道,莫梓瑤感覺她們是往西邊而去,西邊?她只記得有一次和韻蘭在御花園中散步時,她曾告訴過自己西邊輕易不要去。
西邊有什麼呢?莫梓瑤心頭疑心頓起,不禁放慢了腳步。心頭暗想,那裡定是有什麼禁忌吧。誰知就遲疑這麼一會兒,前面那兩人已經走遠了。快步追上去才發現人已經跟丟了。
莫梓瑤站在雪地裡懊惱的一跺腳,‘咦’了一聲。當真是急糊塗了,這裡鮮少有人來。前面的雪地上不是清晰的印着兩對腳印麼,尋着腳印走,定能找到二人。
莫梓瑤尋着足跡一直到了一處宮殿門口。藉着微弱的光線擡頭望去,能夠看到見大殿巍峨的輪廓,以及正上方掛着的一幅匾,上面隱約能分辨出上面寫的是什麼宮。
但再看到四周雜草叢生,宮門虛掩的樣子,想來這裡已經許久不曾住人了。宮門口有兩個黑乎乎的東西屹立在兩旁,像是兩尊高大的石像。莫梓瑤不禁奇怪,這宮裡誰的宮殿門口會擺石像呢?真不知道這宮裡以前住的是什麼人,如此別出一格。
低頭,突然瞧見了虛掩的宮門前有兩排溼溼的腳印,一直延伸到殿裡面。莫梓瑤心下一喜,看來這兩人的確是進了這無主的宮殿了。隱約間,她似乎還能聽見那兩人低低的交談聲,以及那女人放浪形骸的吟叫聲。
推開大門,那門發出“吱呀”一聲,莫梓瑤先探了頭往裡面望去,見裡面黑漆漆的無法視物。於是憑着對宮裡建築物格局的印象,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前走,一直走到裡面,她的手終於碰到了一張桌子,本能的再上面摸了摸,雖然知道桌面上一定很髒,但她迫切的想要找到光源,摸着,竟然摸到了一支拇指粗細的蠟燭,以及旁邊放置的火摺子。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聽見身後“嘭”的一聲,大門竟然被關住了。她心中大叫一聲“不好!”,連忙跑到大門口,用力拽門,哪知這門竟然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沒想到自己這麼小心,還是被人下了套兒。兩次啊,兩次都是用這種手段,
可自己竟然還是中了計。上一次有政救自己,而這一次呢?自己硬要跟過來的,隨從們還在御花園候着,恐怕是沒人能救了。
心中怒火中燒,卻又恐慌焦急無比。還好門並沒有完全關死,能拉開一條縫隙,透過縫隙,莫梓瑤看到一張蒙着面的臉,從她的服侍上可以斷定她是一名宮婢。但又不敢確定這名宮婢是否就是先前自己看到的那名名叫梨兒的婢女。
那婢女見了她,眸中並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她大抵是認識莫梓瑤的,只見她盯着莫梓瑤嗤笑了一聲道:“奴婢見過瑤妃娘娘,娘娘千歲啊!”
莫梓瑤的身子一震,與她對視一眼,怒道:“大膽,既然知道本宮是瑤妃娘娘,還不快放本宮出來?”
那婢女突然揚起頭來尖着嗓子一笑,笑聲十分刺耳,但莫梓瑤卻是分辨出這婢女就是先前的梨兒。
笑罷,她一手插在腰間,突然俯首道:“娘娘放心,相信明天一早就有人能夠發現您的。哦不,您在御花園的隨從發現您不見了,應該很快就會有人能找來的。”
莫梓瑤聽着她的聲音,只覺得腦袋中“嗡嗡”亂想,思緒混亂得理不成條。只是沉浸在自己被人算計的震驚與恐慌中。可是有一條她十分清晰,那就是原來真的是個局,一個老早就設好了只等自己往裡跳的局。
心中拼命回想,“究竟是誰,竟然知道我這個時候要經過御花園的,而且還是隻身一人。她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跟來?如果韻蘭在身邊,想必她必然是不會讓我追來這邊的,可是韻蘭並不在。這個人像是早就預料好了一切,就知道我一定會入這個局的。這……這太恐怖了!”莫梓瑤突然間覺得這麼冷的天,自己的背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給浸透了。
“我們的任務已完成,走吧。”那男的背對着莫梓瑤,望着灰濛濛的天際說道。
那婢女再度看了莫梓瑤一眼,也不多說,轉身就要離去。莫梓瑤突然醒覺,用力的拉動大門,喊道:“這裡是哪裡?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那婢女頭也不回的道:“宮中禁地,熙臨宮,熙太妃的寢宮。瑤妃娘娘你好自爲之吧。”
聲音飄遠了,而這句話卻像活物一般,拼命往她耳朵裡鑽,一遍又一遍。
黑暗中,莫梓瑤慌了,她的眼眸中露出驚恐之色,她知道自己闖了禁地,這次恐怕連皇上也很難救她了。
“熙太妃是誰?她是誰?”莫梓瑤抱着頭,根本想不通這熙太妃的來歷。既然是宮中的禁忌,想必知道的人也不會很多。想起韻蘭那日的神色,也許她知道。可是那日她並未對自己說起熙太妃,自己也沒有去追問啊!
既然這裡是熙太妃的寢宮,想來也許能在這裡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說不定這宮裡有窗戶什麼的,可以藉此逃出去。這麼想着,莫梓瑤再次走到桌前,“嗤”的一聲打燃火石,點上了蠟燭。
微弱的燭光搖曳曳的緩緩升起,莫梓瑤藉助光線看到了大殿的內的擺設。裡面座椅茶壺,帷簾布幔盡數完好且新穎,看樣子並不似外面那般荒涼,倒是像極了這裡本來就一直有人居住的樣子。
伸出手掌看了看,剛纔在桌子上摸了半天,可手上卻是連一點灰都沒沾染,足以見得這裡的衛生保持得很好。
快步走到窗前,撩開簾子,便見窗戶已經用木條釘死,伸手推了下,紋絲不動,遂又看了幾處,每處都是如此,莫梓瑤心中失望,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
既然出不去,那便這熙太妃究竟是何許人也,究竟長得個什麼樣子,說不定還能尋得一絲端倪。
於是她端起蠟燭,舉步走進了內堂,發現內堂裡空無一物,只有一張座椅放在中間。目光微微一轉,便看見了內堂正中央的牆壁上掛的那副畫像。而當她看到這張畫像的一瞬間卻錯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