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難道你就這麼恨朕‘奪’了你的江山嗎?蠻人不通教化,難道真要讓這些人毀了阮南國數百年的基業你才甘心嗎?”
阮凌政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但卻毫無所覺,這不是因爲害怕和緊張引起的,而是憤怒,是不解還有心痛與失望。
他雖然對敵人心狠手辣,但從來不會將這種手段用在親人身上,哪怕他知道他們並不領情。哪怕知道他們私底下的動作,他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就過了。
可是爲什麼,他們不願與朕共同守衛阮家的江山,寧願毀掉也不願?
仇恨,矇蔽了人的心智。慾望,控制了人的肉體和靈魂。
你們爲什麼要逼朕?!
哈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們不要逼朕……”
“皇上……”
本欲離去的章銘驀然發現身前的皇上身體微微顫抖着,臉色發白,不由得擔心的喊了句。
阮凌政被這聲喊聲驚醒,很快,所有的情緒都被他一一鎮壓在心底,面色很快恢復如常。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心亂,他是整支隊伍的支柱,決計不能讓衆將士看到他任何的心緒波動,亂了軍心。他是認出了平鎮王,可那些將士們就未必了。
他迅速的將局勢分析了一遍,沉聲道:“傳令下去,圍擊!”
衝鋒的鼓聲響起,一聲令下,這些縮回來的甲軍立即呼嘯而出,上前劫殺。
“殺!---”
數千阮南士兵如狼似虎,衝殺進去,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衝殺一陣後,立即迴轉,奔向高岡,稍微整頓,再次衝殺。
看到這氣勢如虹的阮南士兵們,阮凌政微微鬆了口氣。敵軍一時沒來得及反應,倒是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敵軍營中一聲號角,大軍立即向內收縮,主動躲避前來襲營的阮南軍隊。
這一波衝殺大軍無功而返,但顯然並沒有因此慌亂,令旗一揮,立即又是一波劫殺。
平鎮王策馬來到與城對面的高峰上站定,他的身後又出現了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兩人往城樓上的衆人望了一眼,城樓上的衆人立即騷動起來,重重的抽氣聲顯示出了他們內心的緊張與驚慌。
衆人開始不自覺的猜測起來。
一名絡腮鬍的都尉認出了那名彪悍的壯漢,他驚呼道:“是準騰夷伐大統帥,天哪,怎麼是他?還有,他對那個面具男子如此恭敬,他又是誰?樑都統你可認得此人?”
“不認識,不過看樣子是這支隊伍的真正領導者,否則不通戰法的圖薩拉軍哪裡會如此精湛的陣法?”樑都統答道。
都尉點點頭,“說的是啊,看來此子不簡單,也不知是不是圖薩拉的哪個出來歷練的王子。”
此話一出,衆人皆譁然。如果真的是圖薩拉的王子,看來從今往後,他們又要多出一位難纏的勁敵。
雖然他們有意壓低了聲音,但阮凌政仍舊將他們的對話聽入了耳中,他輕咳一聲,那些人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阮凌政怒道:“你們這些無知的東西,就知道長敵人方威風,滅自己士氣。未戰心先怯,乃是兵家大忌!”
那一行人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連聲道:“末將等知錯了,皇上恕罪。”
看到這些人軟弱的樣子阮凌政心中生煩,蹙眉道:“既然爾等有閒情雅緻在這裡談論,不如下去多殺幾個敵人,都下去吧。”
“是,皇上。”那幾個人臉色剎時間變得蒼白,連忙起身下了城樓。
阮凌政並不看他們,目光緊緊的注視着下方的戰況。
阮南軍一方一次次衝擊,敵軍一次次退散,一次,兩次,三次……
兩軍好像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不斷的重複這種單調的襲營和被襲。阮南一方的士兵,始終沒有深入敵方的大軍深處,一直就在方陣外圍不斷劫殺。半天下來,敵方的傷亡卻少得可憐,還不足一千之數。這點人數對他們五萬多兵馬(前面已經消耗掉了一些)來說是無痛搔癢,五萬多將士仍然精神抖擻,毫無疲態,而阮南一方卻已經漸漸有了疲憊之態。
崩!
又是一次劫殺,突然一支長箭從敵軍深處射出,穿過鎧甲的縫隙,一把剌穿了一名阮南將士的脖子。這名將士喉中出咯咯的聲音,從馬上栽倒下來。
如同一顆石子墜入水中,驚起漣漪。在這名將士陣亡的剎那,阮凌政頭腦中一震,感覺到有些不對。
可就在這時---
“嗖!”
一支又一支的長箭射出,阮南一方連連倒下數人,阮凌政瞳孔驟然一縮,驀然發現這些倒下的居然無一例外,全是有軍銜的將領。
“混蛋!”阮凌政暗罵一聲,他沒想到敵軍居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居然開始大肆獵殺他的將領,讓大批的士兵混亂。
不過很快他就鎮定了下來,“撤!”
阮凌政當即立斷,立刻下令,讓所有的士兵,撤了回去。他看向對面山峰上的平義王,在他冰冷的面具之下,彷彿彎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看到阮南大軍退走,敵軍也不追趕。繼續不慌不忙的操練這五萬多的大軍!
短暫的沉寂之後,敵方終於開始反擊了。一聲令下,兩萬騎兵如潮水般洶涌而出,向着大地各個方向奔涌而出,一會兒便來到了城樓的下方……
“哼,終於忍不住了嗎?”阮凌政眯起眼,心頭冷靜異常,傳令道:“弓箭手準備!”
“嗖嗖嗖---”下方很快變成了一片箭雨的海洋,騎兵剛剛衝到城門下就被利箭射下。
很快,下方敵軍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加上箭雨飛射的聲音,混成一片。
阮凌政又道:“潑桐油!”
桐油潑下,立刻就射下火箭,‘簇’的一聲,城樓下方變成了一片火海,許多衝在最前面的騎兵連人帶馬被點燃,在火中痛苦的哀嚎。
可即便是這樣,後方的敵人任然前赴後繼,毫不畏死。
“落滾石。”阮凌政依然不慌不忙的下令。
“啊---”
很多人被巨石砸死,被火燒死,一時間,下方簡直成了修羅的地獄。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跑了過來,此人正是王副將。他在阮凌政面前半跪下道:“末將參見皇上!”
阮凌政應了聲,目光卻是看向遠方,只問:“前方戰況如何?”
王副將很是得意:“啓稟皇上,方纔末將與之交手過幾場,那圖薩拉的援軍簡直不堪一擊啊!一擊之下便四處逃散,潰不成軍。皇上,其實末將覺得,我們完全可以揮軍直入,直搗他們的皇城!”他說着鏗鏘有力,一口睡沫星子橫飛。
阮凌政聽罷,冷笑一聲道:“潰不成軍,當真是這樣麼?”
他的話音才落,便聽得遠處的鼓聲開始響起來了,遠方塵土飛揚,一支支軍隊迅速朝着這邊圍攏來。他們的意圖,明顯是特意放過了這一萬人馬,如今和盟軍匯合,剩下的,就是一網打盡了。
王副將看到這幅情景,臉色的變了,眸中滿是驚駭,嘴中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忽然,他起了身道:“皇上,都是屬下一時大意,末將這就帶兵出去阻擊!”說着,便要轉身離開。
阮凌政卻道:“站住!傳朕的命令,全軍按兵不動!”
王副將彷彿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詫異地回眸看着他,半響,才道:“皇上,爲何不乘他們還未匯合,立即出擊?”
“出擊?”他微嗤一聲,沉聲罵道,“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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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將嚇了一跳,忙跪下道:“末將不知……”
他的話未完,阮凌政冷聲道:“圖薩拉的援軍已然與盟軍匯合,難道我軍還要大開城門的迎接嗎?朕不想再看見你,下去!”
王副將的臉色剎時間變得慘白,跪在地上道:“是,屬下有罪,謝皇上不殺之恩,屬下這就下去殺敵贖罪!”
阮凌政眉頭緊蹙着,根本不願多說,這時黃將軍上前道:“皇上,末將發現劉大將軍的人馬了。”語氣中,終於有了些喜意。
阮凌政冷冷的哼了一聲,並沒有多少喜意,冷聲道:“還真的以爲圖薩拉的人馬那麼不堪一擊麼?人家那是用了輕傷的士兵來對敵朕的精銳部隊,他們的目的從來都是在朕的援軍上!”
聞言,黃將軍臉色大變,忙低頭道:“啊,難怪他們現在如此瘋狂,原來是想阻攔劉大將軍的支援,在他們未趕到之前將我軍擊潰,到時候就算援軍突出重圍,也是迴天乏力了。”
看來,這是敵人的最後一搏,這一戰後勝負即分。這一刻,不光是阮凌政,就連他身後所有的人的神經都緊張起來。
阮凌政明白,這是一場硬仗,贏了則可以攻佔圖薩拉,凱旋迴朝。輸了,則萬劫不復,所有人包括他,都將永遠的埋屍如此。
這一刻,阮凌政卻愈發的冷靜了,迅速的分析戰情,迅速的下達一個又一個的命令……
看到雙方的兵力動靜,衆人心中立即瞭然。不得不承認,敵人這招雖然有些粗鄙,但很有效果。就是要逼得阮南軍出手。
援軍一斷,阮南軍現在就真真變成了孤立無援了,現在進攻,只能是自己求敗!
可是,如果龜縮不出,那他們則會轉過身去對付劉炎飛帶過來的援軍。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如此---
“既然如此,那就正面交戰吧!”
阮凌政的命令一出,城樓上原本還留在上面的將軍都尉們全部領命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黃將軍陡然發現原本站在皇上身旁的平義王---不見了!
他一直都對看似無害的平義王留了個心眼,只是沒想到,還是沒能看住。
“完了,要出大事了!”黃將軍看到這一幕,連忙將其告訴了阮凌政。
阮凌政臉色變了變,突然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