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瑤覺得有些奇怪,太后這些日子一直避着皇上,甚至是,皇上親自找去泰仁宮,她都不想和他說過多的話。
這一次,卻主動派人來叫他去相商生辰的事?呵,這些有下面的人做着,哪裡用得着皇上去操心?
莫梓瑤想,自己雖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有着什麼事情,卻也隱隱地感覺到了一種不安。
阮凌政走後,她閉上眼又躺了會兒,才起身。玉芝端了水進來,朝她道:“娘娘,婧充儀來了,在外頭等着呢。”
莫梓瑤一驚,忙問:“什麼時候來的?”
玉芝道:“有一會兒了。”
“那爲何不進來稟報?”
她忙解釋着:“奴婢是要進來稟報的,婧充儀只是說,娘娘既是還睡着,要奴婢們不要打擾。”
怔了下,纔打發她下去道:“你去和她說,本宮馬上出去。”
“是。”玉芝點了點頭退下去。
莫梓瑤忙起身,梳洗完了,喚了宮婢進來伺候。出去的時候,見婧充儀坐在廳內飲着茶,晚秋侍立於她的身旁。
衆人見她過去,皆行了禮。莫梓瑤上前扶起婧充儀道:“妹妹無須多禮,昨日的事情,本宮還來不及謝你。”
提及昨日的事情,婧充儀卻只是抿脣一笑,開口道:“瑤貴妃娘娘福澤無邊,嬪妾不過是恰巧趕上罷了。”
與她一道坐了,莫梓瑤笑道:“那也是多虧妹妹的恰巧,本宮今日才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頓了下,又道:“妹妹今日怎的這麼早便來了?”
婧充儀低聲說着:“嬪妾昨日本來想來探望貴妃娘娘,卻不想,得知皇上也在。又聽聞昨日玉瑤宮裡宣了太醫,嬪妾便以爲,是貴妃娘娘身子不好,皇上才急着過來。今日一見娘娘的神色,才叫嬪妾放心。”
莫梓瑤微怔,昨日宣太醫是爲了阮凌政,卻並不是自己。不過此事,她自是不能和婧充儀說。便笑道:“是啊,昨日本宮身子有些不適,不過休息了一晚上,已經無礙了。”坐了會兒,便起身道:“妹妹這麼早過來,那便一起過泰仁宮給太后請安吧。”
聞言,一旁的晚秋正要說話,卻被婧充儀搶先道:“原來貴妃娘娘還不知道,太后說今日都不必去請安。”
“是麼?”莫梓瑤有些訝異,看來是自己睡着,宮婢們還未來得及說。
婧充儀點了頭,臉色微沉,開口道:“夢修媛今日賜死,太后信佛,大早便去了禮佛寺。”
原來如此。莫梓瑤不禁道:“什麼時候行刑?”
“自然是午時。”她道。
“午時。”莫梓瑤望向殿外,算算,也不過四個時辰多了。呵,真沒想到,夢修媛就這麼死了。
婧充儀又道:“聽聞咋夜婧充儀在華亦宮鬧了一夜,哭着要求見太后和皇上,她還說,要見蕙貴妃娘娘。”
婧充儀再鬧也無濟於事,太后和蕙貴妃自是不會去見她的。只是莫梓瑤不知道,若是昨夜阮凌政知道此事,他會否心軟去見她最後一面?
“貴妃娘娘怎麼了?”她見莫梓瑤不說話,低聲問着。
莫梓瑤纔回神,搖頭道:“沒什麼。”
正說着,見玉芝端了早膳上來。莫梓瑤便道:“妹妹可用過了?若是沒有,便與本宮一道吃點東西。”
婧充儀笑着推辭:“謝貴妃娘娘,嬪妾已經吃過了。”
莫梓瑤點了頭,也不勉強她。她卻起了身道:“既然貴妃娘娘無事,嬪妾就先回去了。”
莫梓瑤怔了下,終是沒有留她,只道:“晚秋,送婧充儀出去。”
“是。”晚秋應了聲道,“婧充儀請。”
婧充儀又朝莫梓瑤行了禮,才轉身出去。
待她出去,玉芝才上前來,小聲道:“娘娘,您以爲,婧充儀晚一步到翎藝宮,真的是巧合麼?”
是不是巧合莫梓瑤不知道,她只看結果,婧充儀還是選擇了幫她。當然,凡事也需留個心眼兒,所以有些事,她並未告訴婧充儀。
莫梓瑤不說話,玉芝卻好似還有話要說。瞧她一眼,莫梓瑤開口道:“有什麼話,還需要在本宮面前遮掩麼?”
“奴婢不敢。”玉芝低了頭,上前附於莫梓瑤的耳畔,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林厲死了。”
莫梓瑤指尖一顫,被貶出宮的太醫林厲死了?她沉了聲問:“怎麼死的?”
“懸樑自盡,還留了遺書。”
“說了什麼?”
“說林家世代爲太醫,而他卻被革職查辦,永不錄用,他覺得不能再爲皇上效忠,又覺得愧對林家的列祖列宗,無顏面再活在世上,所以選擇了自盡。”
玉芝擡眸看着莫梓瑤,又道:“宮裡有人去查了,說確實是自盡。他留下的遺書,也確實是他的筆跡。”
莫梓瑤微微蹙眉,玉芝她是要告訴自己,林厲真的是自己去尋了死,與他人無關。呵,也許吧,只是事情總來得這般巧。
不免有些感嘆,太后好快的手法啊。
不過莫梓瑤仍有一事不明,既然林太醫是太后的人,自然也不會背叛她纔對。遣回原籍已經夠無情的了,爲何一定要趕盡殺絕?難道是怕劉家的人找上他麼。如此想着,不禁再一次佩服起太后的手段起來。
才起了身,便見聽一人的聲音遠遠地傳進來:“娘娘,外頭來人說,夢修媛求您去見她一面!”擡眸,見是吉年。想來是方纔遣退了所有人,他一時間不敢上前。
而莫梓瑤,終是怔住,夢修媛爲何突然要見自己?
吉年還站在外頭瞧着,莫梓瑤倒是微微愣住了。方纔還聽聞婧充儀說,夢修媛昨夜求着要見皇上和太后,還求看見蕙貴妃。如今臨死了,居然要見自己。
莫梓瑤沉吟着,猜測她爲何如此急切的想見自己,是否要去上一趟。這時吉年迎上來問:“娘娘要去麼?不去的話,奴才這便出去回了那宮婢。”
莫梓瑤道:“不必了,本宮去。”
吉年怔了下,忙點頭,卻有些不放心的道:“那,不若讓奴才還有晚秋姑娘和玉芝姑娘一同陪您前去吧。”
莫梓瑤蹙眉道:“怕什麼,本宮與她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還能將本宮怎麼了不成。”語畢,轉身要走。卻見晚秋與玉芝已經急急跑過來,看來方纔吉年喊得那麼大聲,她們定早已聽見了,皆點頭表示要一同前往。
華亦宮外頭,侍衛重重把守着。莫梓瑤過去的時候,竟然瞧見了楚擎天。心中着實吃了一驚。
楚擎見莫梓瑤前來,忙上前行禮道:“屬下見過瑤貴妃娘娘。”
莫梓瑤叫了起,不免皺眉道:“楚侍衛如何會在此?”
楚擎天一臉疑惑的望着莫梓瑤,嘴脣蠕動着,想來這句話,也是他想問的。正了身,他道:“屬下奉皇上的命令過來監場,娘娘您怎麼……”
莫梓瑤上前道:“本宮來送夢修媛最後一程。眼下還有多少時間?”
“還有半個時辰。”楚擎天跟上前來,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您不該來。”
莫梓瑤淺聲道:“她都將死了,遣了宮婢來求本宮見她最後一面,本宮也不是毫無人情之人。到底,還是姐妹一場,楚侍衛說呢?”
其實,她自問也沒有哪兒得罪過夢修媛,也很想弄明白,爲何她非要如此針對自己。還有,她定然是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若是錯過,必然是一場損失。
楚擎天明顯怔了下,半晌才道:“那屬下陪娘娘進去。”
莫梓瑤卻攔住他道:“不必麻煩了,本宮自己進去。”
她知道楚擎天知曉她與夢修媛之間的事,擔心她的安危,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是不要進去的好。阮凌政要他監場,不過是守外的,入內,便不合適了。
“娘娘……”楚擎天的眉心微擰,大步向前,攔住莫梓瑤的去路,顯然,是不想讓她進去。
莫梓瑤笑道:“裡頭不還有宮人麼?不會有事的。”直覺告訴她,夢修媛叫自己來,並不是想對自己不利,更何況,自己又沒得罪過她。
楚擎天還想說話,便聽身邊的晚秋小聲道:“楚大人還是不必進去了,奴婢會跟在娘娘身邊,誓死保護娘娘。”一旁的玉芝也朝他點了點頭。
莫梓瑤給他安心的一笑,便扶了晚秋的手進去,玉芝猶豫了下,緊跟其後。
夢修媛的寢宮外頭,守着兩個公公,見莫梓瑤一行人過來,明顯吃了一驚,忙俯身行禮。
方纔來玉瑤宮請莫梓瑤過來的那個宮婢小跑着上前,朝莫梓瑤傾身行禮,而後轉身推開那寢宮的大門。莫梓瑤環顧左右,忽然才覺得奇怪來,居然都未曾瞧見覓兒。
莫梓瑤與兩個宮婢進去,身後的門被緩緩關上。房間內,夢修媛呆呆地坐在牀邊,聽見有人進去的聲音,本能地擡眸瞧來。
當她看清楚了來人,蒼白的臉上忽然印出些許激動的顏色,起身來朝莫梓瑤走近,嗓音沙啞的道:“嬪妾沒想到,貴妃娘娘真的會來。”
晚秋見夢修媛走近,忙一步跨出,站在莫梓瑤面前,生怕她會對自家主子怎麼樣。而玉芝則是握緊了雙拳,對她怒目而視,顯然,她仍記恨着那日夢修媛派人殺她,讓她差點淹死在翠湖的這件事上。
莫梓瑤看了兩個侍婢一眼,輕笑着,輕輕拍了拍玉芝的肩膀,從晚秋身側走出,獨自上前道:“本宮倒是驚奇了,臨死,你居然要見本宮。”
夢修媛微微怔了下,突然自嘲一笑:“嬪妾請不到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