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瑤在心裡喟嘆一聲,想得太多,總叫人煩惱。只是這一次,心裡的事情太多,怎麼也睡不着。
繼而,又想起軒王。沒想到他會戴着面具來參加太后的壽宴,真是叫人驚訝啊。只是,方纔聽他開口說話,那聲音,似並不屬於顧莫離。
那麼,他究竟是誰呢?難道他纔是真正的軒王麼?
莫梓瑤想,自己並沒有去過圖薩拉國,不該會認識軒王纔對,可那人給自己的感覺又分明是那樣的熟悉。
或許,有個人能替自己解惑。她想到了那個只見過兩面,卻和顧莫離及軒王有莫大關聯的人……
又不知過了多久,才感覺御駕緩緩地停下,而後金公公的聲音傳進來:“皇上,到了。”
莫梓瑤睜開眼睛,阮凌政恰巧低頭看她,輕笑道:“你倒是醒得及時。”
莫梓瑤淺笑不語,哪裡是及時啊,是根本就沒睡着。
他卻不急着下去,只吩咐着:“讓人帶于闐、扞泥以及圖薩拉的人過吉賓殿休息,並告訴他們,晚宴酉時三刻開始。”
“是。”金公公應了聲,又在外頭說了幾句,才又叫了起駕。
御駕又緩緩前進了,阮凌政淺淺地吸了口氣,繼而笑道:“朕第一次爲太后籌備壽辰的事,沒想到竟是這般麻煩。”
莫梓瑤笑言:“雖是辛苦麻煩了些,但皇上不仍是樂在其中麼。”
他淺笑道:“是啊,做兒子的爲母親操辦壽宴,縱然累卻也值。只要她開心就好。”
待行至宮門口,下去的時候,瞧見後頭果然已經不見於闐等國的人。阮凌政已經下了御駕,莫梓瑤見晚秋上前來,便扶了她的手下去。
“參見皇上!參見娘娘!”宮人們皆直直地跪在外頭,迎接聖駕的到來。
阮凌政走上前,叫了起。莫梓瑤跟在他的身後,一行人朝裡走去。
身後傳來楚擎天的聲音,他吩咐着御林軍不得掉以輕心,牢牢護着皇上的安全。
隨着他走至裡頭,見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迎上來,朝他道:“皇上,劉大將軍在前面恭候多時了,他說有急事要稟報……”
侍衛的話未完,便聽阮凌政低咳了一聲,莫梓瑤知道他們是有事情要談,便識趣地開口:“皇上,臣妾想回宮去換身衣裳。”
一會兒的太后壽宴,屆時各國來賓,文武百臣,幾位王爺都會到場。作爲陪伴在皇上身邊的后妃,莫梓瑤知道儀態妝容必是要得體莊重纔可。而現下這身輕便的着裝定是有礙觀瞻的。
阮凌政瞧她一眼,開口道:“去吧,不要來晚了。”
“臣妾知道。”莫梓瑤點了頭,扶了晚秋的手轉身出去。
她知道,劉炎飛這麼急着找阮凌政,定是駐地出了事。
邢匿,果真是動手了麼?只是不知,這次劉家損失幾何?
朝前走了幾步,並不是往玉瑤宮的方向而去,晚秋忙上前道:“娘娘,不是要回宮的麼?”
莫梓瑤笑道:“離晚宴還早,不如先到處走走。”
聞言,晚秋也不多說什麼,只應了聲跟着後面。
下臺階的時候,莫梓瑤聽楚擎天喚道:“貴妃娘娘,屬下斗膽,請問您要往哪裡去?”
莫梓瑤回頭,見他站在離自己一丈處,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畢竟現下與以往不同。
如今的皇宮,有着太多的人了,並且,也雜亂着。只是,要他隨自己一道自是不妥的,阮凌政還在與人商議事情,他作爲御前侍衛,首要的職責,便是要保護皇上的安全。
若然跟着去,他便是擅離職守了。所以,他纔要問莫梓瑤是要去哪裡,實則,是在告訴她,不要亂走。
莫梓瑤朝他微微一笑,開口道:“本宮不過在這附近走走,沒什麼大不了的。楚侍衛便好生守在這裡便是。”
楚擎天還想說什麼,莫梓瑤卻已經轉了身,徑直往前。
身後之人終是沒有跟上來,卻是開口道:“你們兩個,遠遠地跟着瑤貴妃娘娘,保護貴妃娘娘安全!”
“是。”兩人應了聲,便聽得跟上來的聲音。
莫梓瑤向晚秋使了個眼色,她會意,忙回身去攔住了那欲跟上來的兩人。
“擎天啊,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只是我要去見一個人的,此事不能讓阮凌政知道。”
又走了一段路,才聽得晚秋追上來的聲音,她微微喘着氣道:“娘娘,我們去哪裡?”
莫梓瑤朝她瞧了一眼,淺聲道:“還記得那一年除夕,本宮在御花園裡折梅花麼?”
晚秋怔了下,馬上又點頭:“奴婢記得。”
莫梓瑤將目光看向前方,淡聲道:“突然很想去看看春末的梅園是何番風景,你不必跟着。”
晚秋的眸中微微染起一抹擔憂之色,忙開口:“娘娘,還是讓奴婢陪着一起去吧。”
莫梓瑤擺了擺手,只朝前走着,晚秋急得在原地來回的踱步,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但很快便發現眼前之人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視野,走遠了。
莫梓瑤知道晚秋和楚擎天一樣,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可晚秋她畢竟是阮凌政的人。而這次要見的人,最好不要讓他知道纔好。雖然,還不知是否真的能夠碰見。
春季末的梅林,早已不見恣意盛開的花海,有的只是熬過嚴冬後,枝繁葉茂的盎然。
莫梓瑤擡眸瞧去,透過樹林,能隱約瞧見園外走動的宮人們。只是這些人的服飾,已經不再屬於阮南朝。從這裡朝北一直走出去,就是吉賓殿,異國的賓客目前都被阮凌政安排在那裡休息。
站在梅林深處,能清楚的瞧見外面的人,而外面的人想看清裡面,卻是什麼也瞧不見的。
林子這麼繁密,哪怕晚秋找了過來,梅林這樣大,她也不可能一下子找到自己,莫梓瑤想。
腳下的步子稍稍加快,很快,便到了當初來過的那幾株梅樹旁。站了會兒,便聽得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回頭,便見有人朝這邊過來,那人走了幾步,似也發現了林中有人。突然停了步子,朝這邊看來,當看見是莫梓瑤時,他渾身一抖,臉上先是露出震驚的神色,而後是難以言及的欣喜,他快步朝這邊走來,口中喃喃道:“雪兒……”
待走近了,才發現眼前站着的人並非自己朝思夜想的雪兒,而是皇上的妃子莫梓瑤時,他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但很快上前行禮:“小王見過瑤貴妃娘娘。”
莫梓瑤笑着道:“大王爺不必多禮。”
阮凌郡轉眸掃過梅園,視線落在吉賓殿那邊,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望着莫梓瑤淺笑道:“真巧啊!”
莫梓瑤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向前走了幾步,看着不遠處的吉賓殿說道:“曾聽王爺說本宮與她有着五分的相似,不知,那恣墨郡主與她又相幾分呢?”
莫梓瑤的話,說得阮凌郡渾身一顫,雖未言明“她”是誰,可他自是知道口中的“她”說的就是恣雪,是他曾經的太子妃,尉遲恣雪。
“看來,小王碰見瑤貴妃並非巧合,你在此等候,是想知曉有關恣雪的事,對嗎?”
他說到恣雪的名字時,莫梓瑤發現,他連着雙脣都顫抖了,看來他從沒有將恣雪淡忘,而是將那份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莫梓瑤上前一步道:“無論恣雪曾經與王爺與皇上有過什麼過往,但那都過去了。如今皇上有了本宮,王爺也有了王妃和小王子。又何苦爲了一個女人,使得你們兄弟不睦呢?”
阮凌郡有些失神,但他還是搖頭道:“貴妃娘娘不是小王,你不會明白的。”
莫梓瑤心下微動,看來阮凌郡如此針對阮凌政的原因,就是恣雪啊。
雖然她死了,但她卻永遠活在他們兄弟心底。
莫梓瑤收起了笑容,冷然道:“這就是你和皇上作對的原因麼?你身爲阮南國的王爺,體內流淌着皇室高貴的血液,卻爲了一個女人而不惜與外藩聯手對付皇上。難道讓外藩侵略我阮南國,扳倒阮凌政,纔是你活着的意義麼?做這些的時候,你可曾想過王妃,想過襁褓中渴望父愛的小王子?”
果然,聽莫梓瑤如此說,阮凌郡的臉上終於動容。在那一片隱約的顏色下,升起的是層層怒意,他藏於袖中的手,明顯瞧得出已經狠狠地緊握。看來,是被莫梓瑤咄咄逼人的話弄得有些惱怒。
半晌,阮凌郡才恢復了平常,擡眸看着莫梓瑤,沉了聲音道:“貴妃娘娘,本王再說一次,本王從不記恨二弟謀權繼位,也不會有不臣之心,更是從未與外藩人聯手對付阮南過!”他雖是壓制着,但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因爲激動,連身體都有些顫抖。
莫梓瑤並不看他,只是冷笑着,低聲道:“那日在竹柏峰,你分明扮演的是敵國的將軍,且又與平義王聯合,想設計陷害皇上。在胡馬都那一戰,雖不見你本人,但誰又知你是否在暗箱操作呢?”
他看着莫梓瑤,無奈地搖頭,緩緩開口:“看來貴妃娘娘對小王誤會很深,那日在竹柏峰與你相見,只是受人所託。而那人是誰,相信貴妃娘娘心中自是清楚……”
“大王爺。”莫梓瑤打斷他的話,說道:“此事是否誤會,本宮自有掂量。今晚特意在此地等王爺,只是想要告訴王爺,在皇上心裡,您永遠是他的兄弟。”
她意在告訴他,早些懸崖勒馬,不要因爲仇恨矇蔽了心智,沒有什麼比兄弟之情更加珍貴了。
阮凌郡怔了下,卻是突然笑了,片刻才道:“本王從來對事不對人。不過,皇上能有瑤貴妃娘娘,真是一大幸事。”
說罷,他轉身便走。走了幾步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回頭笑着對她道:“相信今晚,一定很有趣。”他說罷,頭也不回的走遠了,只留了莫梓瑤一個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