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瑤宮的宮人們見自家主子歸來,個個一臉欣喜地迎出來。玉芝更是哭得眼睛都腫了。
莫梓瑤讓她們都起了身,與玉芝和韻蘭入內。
此次沒有帶韻蘭跟她去西獵場,不過那裡發生的事,她此刻定也是清楚了。關了房門,聽她道:“娘娘,奴婢聽聞您與平鎮王一起落水?”
莫梓瑤瞧了她一眼,並不說話,她知道,韻蘭定是有話要說。
“奴婢斗膽,平鎮王身上可有受傷?”莫梓瑤微微一驚,不解地看着她,卻依舊是點頭。聞言,她才似鬆了口氣,又道,“那就好辦了,您見着太后的時候,便說平鎮王傷重昏迷。免得太后……誤會娘娘。”
原來如此,韻蘭考慮的真是周到。
隔了會兒,聽她又道:“皇上一直在玉瑤宮等娘娘,只是一直未等到娘娘回來。後來劉將軍來了,他纔去了御書房。”
莫梓瑤微微一震,他來玉瑤宮等自己?可自己卻是因爲先去了驛館,所以纔回來的晚了。想來,他定也知道了。
呵,知道了,又如何?
莫梓瑤又坐了會兒,韻蘭便讓她進去沐浴。
當韻蘭替她褪掉衣衫,發現她手臂上的硃砂痣消失的了時候,神色一變,看了她一眼,問:“娘娘,您和平鎮王爺他……”後面的話,她不敢說出口,只是望着莫梓瑤如玉般的臂腕臉色難看。
莫梓瑤心一跳,舉起手臂來,才發現,前一段時間點上的硃砂痣,又消失了。她一下子明白韻蘭話裡的意思。
她以爲,昨晚,自己和阮凌恆有了露水之情?望着光潔的臂腕,莫梓瑤也是苦笑了一聲:“我和王爺怎麼會發生那種事?蘭姐,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信我?”
韻蘭忙搖頭道:“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幸虧發現的早,若是被皇上,或是太后發現硃砂痣消失了,您真的百口莫辯了。”
幫莫梓瑤沐浴完,又新點上硃砂,出去的時候,玉芝過來說,她請了鐘太醫過來,此刻正在棲霞殿候着。
鐘太醫幫莫梓瑤把了脈,診斷出她染了風寒,好在不嚴重,便寫了方子,讓人下去抓藥,而後又幫她清洗臉上的傷口,敷了藥。本來是要給她綁上紗帶的,但莫梓瑤想着一會兒還要去泰仁宮,臉上若纏着紗帶,這還如何能見人?於是,在她的要求下,只好做罷。
送走了鐘太醫後,她便和韻蘭一起過熙寧宮去給太后報平安。
太后親自扶她起身,淡聲道:“沒事就好。”
露兒進來倒水,莫梓瑤主動端了茶杯送至太后面前,伸手的時候故意將手臂上的守宮砂露出來,說道:“是,幸得平鎮王拉了臣妾一把。只是連累他重傷昏迷,臣妾委實過意不去,故此纔沒有先回宮,而是命人先將平鎮王送回驛館去。”
說着,她悄然看一眼太后,見她的神色較之方纔算是染起了笑意,心裡才鬆了口氣。這次也幸得韻蘭發現的及時,否則,自己真是百口莫辯了。
孤男寡女在一起,怎麼也說不清,可,一顆守宮砂,便能將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真真諷刺!
“那,平鎮王的傷勢如何?”太后輕呷了一口茶問道。
莫梓瑤搖頭道:“臣妾將王爺送回驛館,便匆匆回了,並不知道結果。”
聞言,太后也不再說話。
從泰仁宮出來已經是晚上了,韻蘭上前來扶莫梓瑤,回去的時候沒有叫鸞轎,她只是想走走。
走了一段路,忽而聽韻蘭道:“娘娘,聖駕來了。”
莫梓瑤擡眸瞧去,才見那明黃色的御攆。這個方向,是要去泰仁宮麼?
金公公已經瞧見她,眸中一震欣喜。莫梓瑤忙俯身道:“臣妾參見皇上。”
“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韻蘭也行了禮。
金公公忙回身道:“皇上,是瑤貴妃娘娘。”
金公公可真是殷勤,可,莫梓瑤心情卻並不好,自己的聲音,他如何會聽不出?
上面之人沒有說話,也沒有要下轎的意思,莫約又過了三息,才聽阮凌政的聲音傳出來:“不必停轎,去雪皙宮。”
不必停轎,去雪皙宮。呵,這就是我回來了,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可惡的阮凌政!莫梓瑤在心裡怒罵着這個薄情的男人,心中卻有幾分悲涼。
“娘娘……”玉芝低喚了一聲。
莫梓瑤咬着牙,他不是要去看雪妃麼?好啊,正好自己也想看看受了驚嚇的雪妃如今是個什麼模樣!
於是轉身朝前走去,大聲道:“皇上,臣妾奉了太后之命,代替太后過雪皙宮去探雪妃,不如,臣妾與您一道走。”
金公公朝莫梓瑤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明顯有些吃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提了太后,他忙揮手示意轎伕將速度放慢。既然皇上說不許停轎,他一個公公是不敢擅自叫停的。
莫梓瑤快步上前,金公公遲疑了下,幫她掀起了轎簾。她也不做停留,徑直跳了上去。
她進去之後,感覺裡頭之人顯然怔住了,身後的簾子很快落下了,此刻的轎內並不明亮。只能依稀瞧得見阮凌政的身影。
阮凌政只看了她一眼,重重哼了聲,咬着牙道:“太后會叫你去探雪妃?”
莫梓瑤聳聳肩,看來他倒是瞭解太后。但也不管他,在他身邊坐了,輕笑道:“其實,是臣妾自己要去的。”
沒想到話音纔剛落,只見阮凌政一掌狠狠地拍在坐墊上,御攆猛地一晃,“轟”的一聲,外頭有人一下子沒擡住,直直地落了地。
莫梓瑤嚇得不輕,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壁沿,纔沒有跌出去。呵,好大的火氣啊。難道他的雪妃就被他保護到這種程度了麼?隔着簾子微微透入的光,她見他側靠在軟墊上,卻是一句話都不再說。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外頭的人“譁”地跪了一地,拼命地跪地求饒。莫梓瑤直想笑,明明是他奮力擊得御攆不穩纔會這樣的。她忽然覺得,每每和他在一起,他們周圍的東西總要遭殃。
“皇上!皇上!”金公公匆匆撲過來,掀起了轎簾,急急看向阮凌政,哆嗦着脣問:“皇上您怎麼樣?”
阮凌政從牙縫裡憋出一個字:“滾!”
金公公怔住了,半響,才偷偷地瞧了莫梓瑤一眼。他大約也還在琢磨着,他這叫的“滾”究竟指的是她,還是自己。
莫梓瑤瞪了他一眼,不管阮凌政叫滾的是誰,他金公公都得先滾,總不能叫自己滾在前吧?悄然看了看邊上之人,他緊蹙着眉頭,卻並不轉過來看自己。
他生氣了,又生氣。呵,那就氣吧,再氣,我也不滾。莫梓瑤咬牙切齒的想。
金公公忙道:“是,是,奴才這就滾。”語畢,放下了車簾轉身,卻又停住了腳步,低聲問,“皇上……雪皙宮,還去麼?”
半晌,也未聽得答話,金公公便也再不敢問,只悄悄地走開了。
兩個人,在轎內安靜地坐了好久好久,都沒有聽阮凌政再說話。莫梓瑤微嘆一聲,起身道:“既然皇上不去了,那臣妾自個兒過去。”
語畢,便彎腰要下去,卻不想手腕冷不丁地被他捉住,他的手上一用力,將人狠狠地攥回去。
莫梓瑤吃了一驚,忍不住驚呼出來,他卻沒有將她攬入懷,只將她拉至自己身邊,身子直直地撞上後面的軟墊。
她還在驚詫中,便聽得阮凌政沉了聲音道:“你一回宮,看這個,看那個,你怎就不想着,來看看朕?”
莫梓瑤擡眸瞧着他,只能憑藉車簾透入的微光,依稀瞧見他輪廓分明的臉。可,那沉沉的呼吸聲,卻是一覽無遺地瀰漫在轎子裡。
咬着脣道:“方纔若不是臣妾厚着臉皮跳上來,皇上還不待見臣妾!”
韻蘭不是說他過玉瑤宮去等了自己麼?又何以在去泰仁宮的路上撞見自己,還直接說不必停轎,去雪皙宮呢!
真討厭,這樣的阮凌政!
阮凌政重重地喘着氣,狠聲道:“朕真想廢了你!”
莫梓瑤心下微顫,仰起頭瞧着他,笑言:“廢了臣妾?憑什麼?就因爲臣妾與平鎮王在一起待了一天一夜?”
雪妃來後,他都已經將陳順義和賀靜嬪打入冷宮了,難道她來了,他真的想做到六宮無妃麼!不知爲何,這樣想着,心裡無端地憤怒起來。
他冷笑一聲道:“平鎮王……朕的瑤貴妃不會真的失了心吧?否則,又何以不顧身份,先去驛館?”
莫梓瑤咬着牙:“皇上現在來談什麼失不失心,若是沒有平鎮王,臣妾就死了!”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哪裡還能容他現在對着自己大呼小叫的?
他一時語塞,半晌,纔開口:“哼,瑤貴妃是在告訴朕,真的對他動了心麼?
莫梓瑤怔住了,他又從哪裡聽出有這樣的意思來?
阮凌政忽然狠狠地攥緊了她的皓腕,冷冷地開口:“你喜歡他?一開始就喜歡他!別以爲朕是傻子!”
莫梓瑤地心頭狠狠一震,深吸了口氣看着他,怒道:“就允許你心裡一直藏着一個人,而我就不能喜歡一個人嗎?他不顧性命的三番四次的救我,難道就不值得動心嗎?”
說完,她就後悔了,自己在說些什麼啊。怕他發怒會動手打人,不由得用力想抽走被他握住的手。可他卻握得愈發地緊了,真疼啊,可他就是不放手。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着,看來的確是被氣得不輕,卻不答話,只道:“好,很好。那麼,你究竟是愛他還是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