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駐兵於崇明,仗着自己手中有艘西夷炮船,便耀武揚威,對於長江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跟自家後院一樣。
清軍實力雖遠遠強於趙銘,多鐸在陸地上,一根指頭就能捏死趙銘,但是卻拿駐軍島上的趙銘沒有辦法。
這次多鐸攻擊浙江,趙銘入長江直接將軍,等多鐸入湖廣,趙銘必然再入長江,總之不管清軍使出什麼戰略,趙銘只需一招衝入長江,就足矣噁心滿清了。
論實力,多鐸明明可以碾壓趙銘,可是這個趙鐵棒並非棒槌,反而相當狡猾,清軍主力一來,他就躲到島上當烏龜,清軍主力一走,便又出來搗亂。
這讓多鐸恨極了,卻沒辦法,簡直讓他抓狂。
多鐸聽了洪承疇的話,沉吟半響,“湖廣總督佟養和傳來消息,僞明巡撫堵胤錫,督三十餘萬逆賊,圍攻荊州,僞明總督何騰蛟,率十餘萬衆,進駐嶽州,震動武昌,本王以派遣勒克德渾,率領兩萬精騎,奔赴湖廣,本王隨後亦要移師西進。這個趙蠻子再入長江,你怎麼辦?”
洪承疇忙道:“王爺,此次趙鐵棒得手,一是我大清無水師,二是未想到海賊從海上來,疏於防備。現在趙鐵棒盤踞崇明,奴才雖無法攻下崇明,但只需王爺留奴才二萬精兵,再輔助江浙十餘萬綠營,要防備趙鐵棒,卻並非難事。”
多鐸沉聲問道,“你準備如何防禦?”
這次洪承疇指揮失誤,心裡擔憂滿清追究責任,早已想好了腹稿,於是忙道:“回稟王爺,奴才有三策,只要執行,三年之內,必滅趙鐵棒。”
“要三年?”多鐸面露不快,他恨不得現在就把趙銘抓住,然後活剝了趙銘,不過他還是陰沉着臉說道:“你說!”
洪承疇忙道:“第一是封鎖沿海,那趙鐵棒裹挾十餘萬人,盤踞崇明,糧食物資必然欠缺,奴才準備封鎖沿海和長江沿岸,使之不能得到補給,趙鐵棒便無法壯大實力。若是封鎖得手,賊兵必然困頓,此困敵之策。”
多鐸點了點頭,洪承疇繼續說道:“第二策,乃擇險要之地,於狼山、福山、靖江、揚州、鎮江等地構築炮臺,配以重炮,封鎖江面。趙鐵棒所持者乃水師戰船,奴才以炮臺封鎖江面,使之不能隨意進入長江,此鎖敵之策。”
洪承疇擡頭看了眼多鐸,見他認真再聽,於是繼續道:“有此兩策,奴才可困敵於沙州,而臣第三策,則將剿滅趙鐵棒。”
多鐸來了興趣,“怎麼剿滅趙蠻子?”
洪承疇道:“奴才以爲要剿滅趙鐵棒,只有編練水師。前兩策只是困住封鎖趙鐵棒,可要奪回崇明,剿滅海寇,還是隻有編練水師。我大清地大物博,趙鐵棒不過盤踞孤島,人力物力遠弱於大清,只要大清軍決定編練水師,數年之內,必然可以掃滅趙鐵棒。”
洪承疇的策略,就是鎖住趙銘不讓趙銘繼續壯大實力,出來破壞,然後仗着滿清在體量上的巨大優勢,練出水師,然後碾壓趙銘。
歷史上,滿清對於臺灣,便是採用這種策略,封疆禁海,使得鄭軍無法從大陸獲得人口和資源,然後憑藉人力物力的優勢,編練水師對付臺灣。
這時在國力差距巨大的情況下,什麼計謀和個人的能力,其實作用都已經不大,最多延緩一下敗亡的時間。
多鐸看着洪承疇半響,腦中沉思片刻,覺得眼下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點了點頭,“趙蠻子之事,本王就交給你處理。這次本王出征湖廣,本王不希望江南再出事端。”
洪承疇聞語,知道自己過關了,忙磕頭道:“王爺放心,奴才定守好江南。”
多鐸神情稍有緩和,遂即問道:“本王出征湖廣,錢糧軍械可曾備齊?”
清軍入關後,年年征戰,消耗甚多,特別是接收幾十萬綠營兵後,財政已經入不敷出。
北方糜爛,南方新佔,滿清所得賦稅,顯然無法滿足開銷,要不是之前屠城劫掠,四處搶劫,滿清的財政早已破產。
八旗兵要吃要喝,而且隨着入關,他們的胃口也越來越大,還有幾十萬綠營兵也是嗷嗷待哺,伸手要錢要糧。
這些綠營兵雖戰力不行,但是錢卻必須給到位,八旗兵就十多萬,地方上都是綠營在維持,滿清需要他們,如果發不出錢糧來,滿清的統治,必然崩潰。
現在隨着滿清佔據天下大部,原來靠着劫掠來養兵,便不是長久之策,滿清迫切需要獲得穩定的賦稅收入,使得滿清朝廷,能夠走上正軌。
這也是多爾滾,派遣洪承疇總督江南的原因,江南乃天下膏腴之地,賦稅爲天下翹楚,若是洪承疇能恢復江南稅收,滿清的財政狀況,立時會走上一個良性循環。
洪承疇自然是明白他的使命,可聽多鐸之言,他卻爲難起來,硬着頭皮道:“啓稟王爺,江南之地,歷經兵禍,僅楊州、江陰、嘉興、崑山、吳淞等地,被殺之民就已經超過百萬之衆,民生早以破壞。近期趙鐵棒入寇長江,又使得人心不穩,兼有太湖逆賊,天地匪會,四處作亂,奴才尚需一段時日,剿滅太湖逆賊,掃清天地匪會,再讓百姓生息一載,才能爲王爺提供軍械錢糧。”
多鐸聞語,臉又垮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不能提供錢糧?”
洪承疇忙道:“王爺,臣只能提供一部分軍糧,湖廣乃天下糧倉,大軍入湖廣,當不愁糧餉。”
說着洪承疇擡眼見多鐸面色不善,忙繼續道:“王爺,奴才觀僞明陳兵之勢,乃常山之蛇,以浙江爲首,江西爲腹,湖南、貴州爲尾。王爺擊首,其尾席捲,纔有湖廣賊軍,動搖武昌,震動江寧。王爺此次出征湖廣,乃擊其尾,奴才料定,其首必然反擊。若是王爺空江南之力西征,浙江賊軍再起,又當如何?”
此前大清軍連戰連捷,勝得太過輕鬆,沒將隆武朝廷放在眼中,自然也沒認真分析明軍的戰略。
清軍在作戰中,也是哪裡有事情,就平哪裡,江南義軍蜂起,就平江南,浙東明軍威脅杭州,就平浙東,並沒有一個對付南明的戰略,或者是說,他們覺得對付南明不需要什麼戰略。
這就讓清軍似乎是被明軍牽着鼻子在走,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雖都打贏了,但是卻沒找到重點,也沒重現清軍南下之初,勢不可擋,望風而降的局面。
多鐸聽了洪承疇的話,不禁坐正了身子,神情嚴肅起來。
這讓他忽然意識到,出征湖廣,對手卻不只是湖廣的賊軍,而是整條常山之蛇。
近一年來,清軍主要征戰之地,就是在江南,平定義軍,掃滅浙東,大半錢糧都是江南出,江南府庫已經空了,要是再讓江南出一大筆錢糧,那江南之力被耗盡,民間反抗又起,浙江明軍又捲土重來,多鐸征討湖廣之戰,說不定打到一半,又打不下去了。
多鐸微微頷首,“本王明白了,湖廣要征討,江南亦需留足兵力和錢糧防守,你只需備下開拔之糧,剩下的糧食,本王會在湖廣解決。”
滿清朝廷在漢奸士紳的幫助下,政權形勢正在由一個靠着劫掠維繫的強盜政權,向穩定的軍事殖民政權轉化。
清軍對於已經佔據的地區,不在進行大規模的劫掠,轉爲以賦稅形勢,進行盤剝和壓榨,不過對於沒有佔據的地區,還有新徵服之地,依然還是進行大規模劫掠,以達到以戰養戰,獲得錢糧物資的目的。
湖廣乃天下糧倉,多鐸便準備去湖廣搶掠,這樣能補充軍隊,同時又能重創南明,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洪承疇忙讚道:“王爺英明神武,不過若要滅僞明,還需斷敵七寸。江南由臣與博洛貝勒守之,擋住其首,王爺發大兵,入湖廣鉗住其尾,再派一支精兵,合金聲桓之衆,由贛南直搗閩廣,掃滅僞唐,將敵斬爲兩段,使得賊軍羣龍無首,首尾不能相顧,再借助福建鄭氏之財,足夠掃滅浙江之敵,而後合力平定湖南、雲貴,一統天下豈不易易哉!”
洪承疇的意思,便是防首鉗尾,攔腰一刀,直接將南明斬成兩段。
既然從浙東沒攻入福建,就從贛南打進去,滅了福建,鄭家財物盡歸大清所有,大清的財政立時好轉,能夠繼續征戰,藉着鄭家之財,橫掃西南,完成天下一統。
多鐸眼睛一眯,洪老狗這是爲他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滅明方略,比他東一榔頭一棒子的應對明軍,要強得多了。
若按照此策,執行到位,滅明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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