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五三年三月間,圍繞南京展開的大戰,終於停歇。
在這一戰之中,清軍主動放棄了南京和淮南,看上去損失極大,可實際卻以空間換得了重整旗鼓的時間,並且重創了勁敵東海鎮,挑起南明內部不和,實現了既定的戰略目標,不能算是失敗。
隆武朝與浙系,則瓜分了此次大戰,所斬獲之地,各自擴大了地盤,都有一定收穫,唯獨東海鎮賠了個底朝天。
不過,隨着趙銘撤回江東,主動退出了戰爭,將自己邊緣化,各方忙於掙權奪利,瓜分果實,趙雜毛不來更好,各方都沒功夫關注他。
清軍撤過淮河之後,阿濟格坐鎮徐州,幾十萬清軍屯駐于山東、河南,建立起一道穩固的防線。
在長江一線,清軍的防線,因爲武昌陷落而崩潰後,清軍終於穩定了陣腳。
這讓滿清逐漸結束了多爾滾死後的混亂,從手忙腳亂的應對,變得氣定神閒起來。
在穩住了對外的戰事後,順治的地位穩固,滿清的政治正是進入順治時代。
這時明朝佔據江南和淮南之後,版圖擴大,便需要兵馬守衛,大軍在湖廣、淮南一線鋪開之後,只能勉強與清軍對持,無力北上開戰。
再加上,隨着清軍對明朝的威脅減少,明朝內部唐魯兩派的矛盾,重新浮現,明朝精力被牽制,滿清的處境便安全起來。
此時,明朝忙於消化新收復之地,加上內部分裂,短時間不可能威脅滿清,但是滿清爲了麻痹明朝,依然繼續推行示弱的政策。
三月中旬,滿清使者內院學士馮銓,狀元呂宮,爲首的使團,再次南下,抵達南京,與明朝進行議和。
消息一出,南京明廷內部,分歧便更加明顯,儲君朱以海爲首的浙系,極力反對議和,而隆武朝廷內部,大學士堵胤錫也不贊成議和。
二十八日,南京城皇宮,承天殿內。
朱聿鍵身穿明皇龍袍,頭戴翼善冠,端坐在皇位上,司禮監大太監龐天壽,站在皇帝身旁,兩側則是上百位身穿官袍的官員。
滿清使者到達南京,進駐驛館的消息,在南京城中已經傳開了,在大臣中引起了激烈的反響,使得原本就出現裂痕的隆武朝廷,更加的撕裂。
這時,朱聿鍵掃視衆人,然後沉聲說道:“最近清使進駐南京之事,想必諸位愛卿已經有所耳聞,今日朝會,朕遍與諸位愛卿,商議這件事,不知諸位愛卿,對此有什麼看法?”
朱聿鍵說完,何騰蛟立時出列,行禮說道:“陛下,天下動盪數十載,民心思定,而我朝如今尚無能力,徹底驅除清軍,臣以爲與清軍議和,仿南宋先例,可行也!”
朝會之前,朱聿鍵召見了內閣諸位大學士,目的就是給屬下大臣通通氣,讓內閣統一意見,支持他與滿清議和。
浙系勢力雖然強大,但是主要是在地方上,隆武朝廷之中,主要還是擁護隆武的官員,而只要朝中官員能支持議和,議和就很容易達成。
何騰蛟在朱聿鍵說完,第一個便出來贊成議和,便是將整個朝會的基調定下來,讓官員們明白,皇帝有意議和,大學士贊成,下面哪個不開眼的敢反對,政治前途不要呢?
可是,在隆武朝廷之中,偏偏就有不開眼的,站在百官之首的朱以海,立時出列行禮,沉聲說道:“陛下,臣以爲此事萬萬不可!建奴入關,殺我百姓,毀我宗廟,如今大仇未報,北京尚在建奴之手,如何能夠議和?”
朱以海一發話,朝堂之上,儲君一黨立刻就站出來,紛紛附和,反對議和。
朱以海不贊成議和,其中原因很多,但最關鍵一點,卻是關呼他與浙系的切身利益。
浙系要維持龐大的軍費開銷,繼續掌握地方財政,需要有一可藉口,而唯有主戰,只有打仗,藩鎮存在纔算合理。
若是議和,沒有仗打,那各鎮帥臣,便沒有理由,繼續保持強大的軍事勢力,在政治上會陷入被動,被人攻擊。
朱聿鍵想要廢除朱以海的儲君之位,扶立自己的兒子爲太子,朱以海想要坐穩儲君之位,便必須獲得浙系軍閥的支持,而作爲回報,朱以海便必須維護浙系軍閥的利益。
朱以海的反對,在朱聿鍵的意料之中,不過朝廷之中,浙系畢竟人少,若是能夠獲得內閣的支持,朱聿鍵相信還是能夠通過決議。
何騰蛟聽了朱以海的話,立時出來,責備朱以海不考慮實際情況,不體恤百姓,他屬下的官員傅上瑞,也跳出來,攻擊朱以海。
何騰蛟的政治主張,一項都是削弱藩鎮,加強中央集權,現在有皇帝的支持,他自然極力主張議和。
只要明朝與滿清達成合意,明朝就沒必要維持如此龐大的軍隊,何騰蛟便有藉口,去削弱浙系諸鎮,實現他削弱地方,權力收歸中央的政治理想。
有皇帝暗示,加上何騰蛟等一大批主和派的支持,議和的聲音,立刻就壓過了朱以海。
這時,端坐在皇位上的朱聿鍵,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而正當他準備表明立場之時,堵胤錫卻忽然出列,他旁邊的大學士萬元吉想要去拉,卻沒有拉住,讓堵胤錫走到了大殿中央,大聲行禮道:“陛下,臣反對議和!”
堵胤錫在隆武朝之中,威望很高,身邊聚集了一大批主戰派,他一發話,殿上立刻安靜下來,所以人都將目光投向他,空氣瞬間凝固。
殿上的官員,大多聽見了風聲,知道皇帝想要議和,夠聰明的大臣,自然都是順從君心,許多人沒想到,堵胤錫會站出來反對。
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是皇帝想要義和,堵胤錫站出來,不是和皇帝作對麼?
隆武皇帝的暗中支持下,本以爲議和能夠順利通過,可是不想,堵胤錫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提外人說話。
一時間,朱聿鍵臉色頓時陰沉起來,沉聲道:“堵學士爲何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