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吳縣。
這裡是大明最富庶和繁華之地。
城中聚集了東南之地,最爲富裕的商賈和大紳。
這些人,在城中修建屋宅,花費大價錢,打造林園,使得蘇州園林之名,遠播於外。
城南,有一城園林,號“崝園”,乃是前尚書王鐸的院子。
這日,王鐸與幾名士紳,正在園林內,品茶閒聊。
“王兄,聽說你最近在江北,收了上萬畝好田!入手就淨賺十來萬吧!”一名士紳笑道。
王鐸微微一笑,“小錢而已。十來萬沒有,幾萬兩還是有的。話說,錢兄你也買了不少吧!”
衆人不禁歡笑,百姓怕遭災,大戶盼大災。
一般而言,普通百姓家底薄,抗風險的能力差,一旦遇到災荒,沒了收成,就得變賣家中值錢的東西,或者是向家底豐厚的大地主借錢。
士紳地主們家底豐厚,趁着災年低買,等到災慌過去再高賣,有時候一個災年,靠低價收購土地,放高利貸,能趕上平常好幾年。
往常,江北土地的價格,在十兩到二十兩之間,如今兩三兩就能收到,等年景一好,土地價格恢復,立時能爆賺近十倍。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士紳地主自然要好好賺上一筆。
這時,幾個老財,正說着話,分享着自己的收穫,門人卻忽然來報,“老爺,趙爵爺來了!”
王鐸笑道:“趙之龍膽子大,收田都收到淮河邊上去了,也不怕清兵殺過來。讓他進來吧!”
雖說,明朝趕走了清軍,可是淮江畢竟是前線,萬一清軍再打過來,肯定首當其衝。
因此王鐸等人,都沒跑到淮江邊上收田,可是趙之龍,與清軍有些關係,所以有這個膽子。
шωш• tt kan• ¢O 不多時,便見趙之龍急急忙忙的走進來,剛跨進花廳,便急聲道:“王兄,禍事了!”
王鐸等人一愣,“怎麼回事?”
趙之龍慌張道:“攝政王去了江北,咱們讓官府減少救濟糧,逼着百姓買田的事情,可能敗露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士紳都有些慌了。
王鐸卻還算鎮定,畢竟是當過尚書的人,皺眉道:“先不要急,攝政王怎麼去江北呢?”
“還不是爲了那個江淮棉業。現在,朝廷已經把淮安知府給抓了,已經派了御史調查救濟糧的事情。江淮棉業也在大舉收田,把價格擡到十兩了。”趙之龍慌道忙將家人傳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這事你別慌!”王鐸皺起眉頭,遂即看向一人,“淮安知府是龔兄的門生吧!”
堂中一名老者點了點頭,乃是與錢謙益齊名的江左三大家之一龔鼎孳。
王鐸遂即道:“還請龔兄,讓你那門生,把這件事情扛下來。就說是他自己貪污,吞了救濟糧,不要把我們牽扯進來。這對他,還有他的家族,都是好事。”
龔鼎孳沉着臉,“老朽託人給他傳個口信。”
明朝時,官員並不怕朝廷懲罰,他們結成利益集團,爲自己的集團辦事,出了事,罷官回家,也有人照應,吃貨不愁,甚至過幾年風頭一過,在黨內大佬的運作下,又能重反官場。
相反,若是出賣了自己的利益集團,在朝中的人,要把他視爲叛徒不說,回到家鄉,也難以生存。
多鐸遂即對趙子龍道:“這件事,乃是官府貪了救濟糧,趙爵爺和我們都是自由買賣。至於你那個家人,壯士斷腕吧!就說是他自己胡作非爲,與你無關!這樣朝廷也沒證據,再讓朝中的人幫忙說說話,就能過關了。”
趙之龍聽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心中不禁有底。
當年崇禎朝時,這羣人大概也是這麼玩的。
大明朝廷中,大半都是江浙人,關係盤根錯節,攝政王再厲害,也得靠文官集團來治理天下。
趙之龍心中有底,不禁又問道:“那江北的田地,我們還收不收!”
王鐸道:“先停下來,民不與官鬥,給攝政王一個面子。”
趙子龍惋惜道:“那怪可惜的。難得地價這麼低,收到就是賺到啊!”
王鐸微笑道:“不要着急!我早打聽清楚,國庫現在沒錢,那個江淮棉業也就是幾十萬兩銀子。攝政王現在把地價擡起來,只要我們保持一致,等他的錢花完,地價馬上就會跌下來。攝政王撐不了多久,跟着攝政王的那羣老徽,這次都得的虧錢。我以後怕是沒人會再買攝政王的股份,讓攝政王栽個跟頭,才知道需要我等的支持。我們等他們錢花完,地價跌了,再繼續收購!”
趙之龍等人不禁笑道:“唉!攝政王不召王兄入閣,真是天大的損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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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門處,張貼着江淮棉業的招股榜文,還有朝廷設立證券交易所的告示。
江淮棉業,作爲首家公司,登陸交易中心,而交易中心,則在告示欄上,公佈江淮棉業的資產,經營策略等信息,以及財務狀態。
這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不過多數人都看不懂,只是瞟了幾眼,便離開了。
在朝廷抵報上,同樣刊登了,成立證券交易所,還有江淮棉業的股份,開始在交易所交易的消息。
蘇州,崝園。
王鋒吃着早點,看着抵報。
這時,他剛喝了口粥,卻忽然一下全噴了出來。
王鋒連忙站起身,丫鬟拿着手巾,要去給他擦一擦,卻被他一把推開。
王鋒抖了抖被弄污的抵報,眼睛瞪大,看見上面的信息。
江淮棉業,原註冊資本二百五十萬銀元,共計二十五萬股,原始股價每股十銀元。
本季度,江淮棉業,自有棉田三十萬畝,租種田畝七十萬畝,今歲預計營收四百萬銀元,淨利二百萬。
這時,趙之龍忽然急匆匆的拿着一份抵報闖進來,老遠就道:“王兄,你看了沒?”
王鐸沉着臉,趙之龍繼續急道:“那個證券交易所是什麼東西,聽人說,江淮棉業的股票,已經翻了一倍,漲到十兩了!”
王鐸陰沉着臉,他到不在乎江淮棉業的股票怎麼漲,他震驚的是,江淮棉業,居然控制了這麼多田地,而且準備種植棉花。
這對江南士紳地主的棉田,肯定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王鐸不再淡定,立時急道:“走,去見程先生!”
江淮棉業總計二十五萬股,朝廷向徽州商人,江西士紳出售五萬股,獲得銀元五十萬。
公司留十萬銀元,招募工人,購買種子,採購工具,剩下四十萬銀元,全部用來與收購和控制田畝。
江北三四百萬畝土地,四十萬銀元,全部用來收購的話,最多能夠吃下三十萬畝,與公司計劃控制一百萬畝的目標,還差五十萬畝。
因此,江淮棉業,並沒有大量購買土地,而是藉着朝廷的力量,召集各村裡長還有族老,採取租種的模式。
田地所有權,依然歸百姓所有,江淮棉業每年給予租金,並聘請百姓參與種植棉花和採摘棉花。
這樣一來,家中喪失勞力的百姓,不用賣地,每年都可以獲得租金,還能有個工作,不用擔心坐吃山空。
一時間,江北的百姓,紛紛響應,與江淮棉業簽訂契約。
趙銘遂即打包上市,又拿出一萬股,賣了二十萬銀元。
整個過程,朝廷只出了二十萬畝的慌地,一枚銀元每拿,便多了一個估值五百萬銀元的大公司。
第一批購買江淮棉業股份的士紳和商賈,也跟着賺了一倍,紛紛都後悔當初沒多買點。
而趙銘也正是需要這樣一個效果,把江淮棉業這個樣板做好,兩淮煤業、兩淮鹽業,都能夠紛紛上馬,借用證券交易,來集中資金辦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