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
常宇和蔣全在街角正低聲說話時,便問衚衕裡傳來疾喝:“賊子要逃,圍住他們……”隨即殺聲大起,高處弓箭手張弓連發。
“保護大人”蔣全一聲招呼,幾個番子便將常宇圍住在牆角,姬際可,陳汝信,陳所樂三人也抽出腰刀,警惕四下。
保護個毛線,常宇推開身前的蔣全,探頭朝衚衕裡張望,遙見有賊人殺了出來,正和外邊的錦衣衛酣戰。
很顯然這些賊人也知道,若不早些突圍出去,越耽擱機會越渺茫,官兵幾次充不進來,必調大軍來剿,所以便主動殺了出去想要突圍。
然,錦衣衛可不吃素的:我們雖衝不進去,但你們也別想竄出來,先前已經打出了怒火何況此時小太監坐鎮於此,誰敢往後退一步,便與賊人狠鬥起來。
錦衣衛在高處有弓箭手,周邊街道衚衕被近百人手封的水泄不通,賊人想突圍又豈是那麼簡單。
常宇看了一會,臉色愈發凝重,對蔣全道:“你瞧賊人箭矢不絕,可見儲備之多,若僅僅爲殺本督何至於此”說着嘴角一挑:“搞不好能查個謀逆大案”。
蔣全立刻激動不已,使勁的搓着手,貼着牆朝衚衕裡看着:“可別都給殺了呀……”
裡邊殺聲漸消,在錦衣衛的瘋狂圍堵下,賊突圍失敗,不得不重新退回院子裡,藏於角落放暗箭。
番子來報:“俘賊人三個,只是傷勢較重,恐怕救不活了”。
不是隻怕,是根本就救不活了,常宇瞧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三個賊人,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壯,皮膚黝黑健壯:“可查了這院子主人是誰?”
“已問了里長,這宅子兩年前被一個叫黃仁寬的所購,說是開個榨油的作坊,請了不少工……”蔣全趕緊道。
常宇嘿嘿冷笑:“怕是那些工人便是這些賊人了”說着眼睛一咪:“可查到那黃仁寬?”
蔣全搖頭:“言那黃仁寬在外地經商,極少回來,見過的沒幾個”。
“這是條線索,追下去”常宇話還沒落音,便聞裡邊呼喝又起,想必是賊人又要突圍。
“狗急跳牆了這是”蔣全咬牙切齒罵道。
“廠公,卑職請戰”姬際可瞧了半響手癢了:“區區賊子,待卑職擒來”。
常宇略一沉思微微搖頭,姬際可是武技高手,又善使長槍號稱槍神,若是單打獨鬥又或衝鋒陷陣必是所向披靡,但面對這些亡命兇徒羣毆,況且還有硬弓強弩偷襲,常宇便不想讓他涉險。
“賊人放火了,賊人放火了”就在這時裡邊傳出大呼,常宇不由皺眉,看來裡邊的兇徒當真是狗急跳牆,想要縱火趁亂逃去。
不好!常宇忽然想到蔣全說着院子是個油坊,若是火起這街坊房舍相連可就全遭了殃,於是再也按捺不住,大呼一聲:“龍峰(姬際可別名)率人殺進去”說着抽出蔣全腰間鋼刀就要衝過去,被蔣全死死拉住:“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裡邊兇險,您身上還有傷……”
常宇哪還管那麼多,正欲喝退蔣全,突圍遠處馬蹄聲,更有呼聲四起:“散開,散開……”卻是老九率黑狼營來了。
黑狼營只有百餘人,卻全副武裝,殺氣騰騰。
“廠公大人,卑職奉令前來剿賊……”老九策馬近前,翻身下馬抱拳道。
“哪來那麼多廢話,賊人正放火突圍呢,趕緊殺進去”常宇不耐煩的催促着,老九嘿的一聲,揚手招呼麾下兄弟衝進衚衕,並不忘拍了下蔣全的肩膀一臉嘚瑟道:“有些活,還得咱們兄弟才能幹”。
“擦,這貨如今都這般囂張了?”蔣全訝然。
身後傳來常宇的冷笑聲:“屍山血海裡蹚出的九死一生,他自然有囂張的資本”。
衚衕裡呼喝聲不絕,被圍困的賊人似乎也明白逃生的機會渺茫,能逃出一個是一個吧,於是縱火燒房,相互掩護趁亂四下突圍。
外邊的錦衣衛也是經驗豐富,高處盯梢放箭,牆外人手四下圍堵,激戰正酣時,突聞殺聲大起,原來是老九帶着黑狼營趕來支援了。
若論搜捕刺探緝拿這是錦衣衛的長項,但論進攻殺人則遠遜職業軍人了,特別是黑狼營這種身經百戰的悍卒。
“劉老二率人正門進攻,虎子和野豬率人翻牆,兩刻之內給老子平了這宅子”老九一聲大喝,下令麾下兄弟進攻,話剛說完,一支利箭射中他腰間,被盔甲所阻噹啷落地。
卻激怒了老九,“草他麼的”一聲喝罵提刀就朝院子裡衝了過去。
衚衕外,常宇翻身上了馬車,對姬際可幾人道:“進宮”。
“廠公大人,這,這邊還沒完呢”蔣全急急跑來。
常宇往衚衕裡望了一眼:“黑狼營來了,這破院子連一刻都擋不住,待老九殺完後你去擦個屁股,若有活口立刻嚴審,出了這麼大亂子,本督要立刻進宮面聖,還有馬上就要閱兵大典了,此事較爲敏感要嚴控外傳以免造成恐慌,對外就說捉賊了”。
“這麼大陣仗說捉賊誰信啊”蔣全嘀咕一聲,卻被常宇瞪的一個哆嗦,趕緊道:“卑職知道了,恭送大人”。
街上車水馬龍,姬際可駕車緩行,車中常宇閉目沉思,心中略顯訝異,本只是爲了自保捉刺客卻好像要揭露了一樁陰謀。
是何人豢養了這麼一個死士組織,意欲何爲?
密謀造反?
能有這麼大實力的只有一些豪門貴族或者藩王,可藩王都在京外,爲何要伏兵一支在京裡,難不成是要做內應?
好像很久沒有親王造反了,最近的也是正德年間的安化王和寧王了吧。
可一個藩王想在京城裡隱藏這麼大的一股勢力談何容易,莫不是和某個勳貴勾結了……
常宇有點小興奮,又有很多疑惑,思來想去實在想不明白到底何人所爲,到底是不是有人想要謀反。
可究竟不管如何,出了這等事,必須第一時間去告知崇禎帝,畢竟對於皇帝來說,家賊遠比外賊可恨,這也是明朝皇帝對藩王歷來防範之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