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打援本就已是冒險之舉,在不明對方深淺的情況冒然進攻更是兇險至極,而清軍援兵狂奔數十里接應敗軍卻不顧疲憊又冒險反擊明軍的確出人意料,卻也如秦鬆旺所料那般,有大魚跑丟了。
可以說這一次馳援清軍反映極快,畢竟兩部人馬相隔五十餘里,從阿濟格被襲後探馬狂奔至多爾袞通報,然後孔有德奉命調兵輕裝狂奔前去打援,這一來一回耽誤不少時間,而正如先前所料那般,阿濟格沒有擋得住明軍偷襲,兵敗撤兵。
孔有德狂奔二十餘里終於遇到潰逃的清軍,第一時間問安英親王阿濟格,潰軍告知明軍剛襲營之際英親王便已北撤,此時應回到大營了吧……
白癡一個,若真回到大營了孔有德豈能不知何必要問,他一路狂奔至此途中亦沒遇到阿濟格,那麼……
“英親王若非被俘就是被明軍追的急慌不擇路逃去他處了”麾下紛紛猜測。
“尚未被俘”孔有德皺眉搖頭:“若英親王已被俘的話明軍不可能還追的這麼急切,哪有一口氣追敗軍二十里的,也太過不要命太過託大”。
三順王哪有泛泛之輩,皆是久經沙場的老油子,爲人亦工心機,老練如孔有德這般眨眼間就想通其中可能。
“明軍有多少兵馬?”孔有德問道。
“數萬之衆”潰兵一臉心有餘悸:“到處都是……”
“放屁”孔有德一馬鞭抽了過去:“明軍哪來那麼多兵力,這鳥地方怎麼會出現這麼明軍?”
“王爺息怒,當真有數萬之衆……”幾個潰兵苦着臉細說所見,孔有德臉色愈發凝重,這幫被嚇破膽清軍所言數萬必含水分,但萬餘理應不假了,真奇了怪了,此地怎麼會冒出這麼明軍?
只是此時來不及細想,眼前最重要的阿濟格的安危,於是一咬牙就令麾下殺回去,親信大驚紛紛相勸:“王爺,前方情況不明又值深夜不可涉險,且明軍向來狡詐,此時兵力又衆,若是設伏怕是不敵……”
孔有德何嘗不知兇險之際,但是他更知道若是救不得阿濟格回去下場必然也很慘,多爾袞和阿濟格兄弟情深,定治他個見死不救之責。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孔有德深呼一口氣:“吾等疾馳趕路雖疲,然明軍一番苦戰又追擊數十里此時更甚,趁此時反擊或有奇功,即便尋不得英親王亦有功抵罪,再退一萬步即便無功,尚能自保全身而退,至少給攝政王瞧見咱們也盡力了,不然像這般啥都沒做就回去,諸位覺得攝政王若知道了,咱麼有好果子吃麼?”
諸人聽了點頭不已,已然聽懂他話裡之意,簡言之,不管如何總要做個樣子出來。
於是孔有德立刻提兵殺來。
秦鬆旺無心更無力與其廝殺,率部打馬狂奔而去,孔有德部見明軍膽怯不戰追的更急,深夜中兩軍一逃一追,不聞殺聲只聽震耳欲聾馬蹄聲如滾雷。
剛剛還在清軍菊花後邊嗷嗷叫誓言要把人家爆成向日葵,哪知轉眼間就被人追的上氣不接下氣,秦鬆旺當真是哭笑不得一邊打馬狂奔一邊和身邊兄弟指天罵地問候清軍十八代祖宗。
“秦頭,咱們就這麼一直跑啊?”眼見清軍緊追不捨,麾下有人沉不住氣了。
“咋地了,你還想和他們殺一會麼”秦鬆旺撇了撇嘴,那麾下尷尬一笑:“俺可沒力氣了”。
“那就讓狗韃子追唄,累死這幫狗日的”秦鬆旺回頭望去,數裡外火光點點約數千之衆,氣勢還挺唬人的,只是明軍見機早跑的快,他們一時卻也追不上。
“可他們萬一一直追下去呢,追到香河呢……”
“且,狗韃子得有那力氣才行”秦鬆旺纔不信清軍也腦門發熱一口氣追他二十里。
“萬一呢?”麾下不無擔憂。
秦鬆旺也止住了笑,眉頭一皺,若韃子真追了過去,那邊無防豈非不妙,但此時若要止步攔截,心有餘力不足啊。論兵力他和後邊追兵旗鼓相當,論體力戰力他先前已廝殺一場絕對落下風,只恐傷亡慘重!
只怪老紙心太渴了!秦鬆旺暗暗後悔沒聽李巖的話追十里即可。
“閆老六,你帶幾個人快馬急行速去報知李將軍做好準備,韃子不追則罷,若真追到地頭送上門咱們就把他吃了,不光無過反而有功”不得不說秦鬆旺腦子也轉的快。
得嘞,那閆老六立刻帶了幾人打馬狂奔而去。
秦鬆旺回頭瞧了瞧:“狗韃子,來吧,老子正好沒吃飽呢”論此時實力他打不過追兵,但可以一路遛馬一樣把這支清軍給溜得精疲力盡,到了地頭李巖自有手段收拾這股疲軍!
若此事成,即便高亓捉到魚了也弱不了他多少,他擒韃子大將自是大功一件,但自己殺敵數千亦足以相匹!
世事變幻無常,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秦鬆旺回頭瞧了追兵,剛纔被緊追的鬱悶一掃而光,隨之是一種難以抑制的亢奮,還有硬拱着來給老子送功勳的。
正得意見,突腰間西南處隱約有火光閃耀,隨後愈來愈近愈來愈多,明軍略顯驚慌,秦鬆旺一怔一下拍了拍腦袋:“你大爺的高亓,來給老子搶功呢還是炫耀來着……”
再說後邊孔有德率部急追,本以爲明軍會和他一場廝殺,若勝則順勢進攻四下搜尋阿濟格,若敗順勢撤兵回去也有個交代。
哪知出乎意料的事這股明軍就只管撒丫子逃跑,根本一點點都不想和他打,而且逃跑的及其專業,追都追不上,這當然讓他又氣又好笑又感慨,當年大明悍卒何等勇猛,氣吞山河威震天下,而如今便如做了賊似的狼狽而逃。
孔有德又哪裡知曉,前邊跑的那麼專業的還真的就是賊啊!秦鬆旺部以前就是賊軍,這麼多年被官兵圍剿,不說戰力如何,論逃跑當世沒人比的了賊軍溜!
人家是專業的!
但這可卻也把孔有德激怒了,見明軍只顧抱頭鼠竄便也知其疲憊無再戰之力,於是一邊下令急追一定要討回點利息,同是又令麾下分兵數路,擴大範圍搜尋英親王阿濟格蹤跡。
這一逃一追,不多時就追了近十里地,眼見就要堪堪追到明軍時,忽的西南火光閃動越來越近越來越多估摸着有數千之衆,頓時讓孔有德大驚失色。
他不知道那邊是什麼來頭,但可以肯定的絕對不是自己人。
緩行!孔有德立刻下令麾下放緩追擊,盯着西南火光瞧了,眼見和前方明軍合二爲一,於是果斷下令撤兵!
剛纔還誓言旦旦要回本要收利息要搜尋阿濟格,可轉眼間連做樣子都懶得做,因爲他知道,再裝逼自己都有可能一頭栽進去爬不出來。
話說擱誰誰不心驚膽寒,莫名其妙的出現一股明軍在香河,又突然冒出萬餘兵馬襲擊阿濟格大營,這轉眼間又來一路……怎麼到處都是明軍,他們到底從哪冒出來的,還能冒出多少?這四下漆黑的深夜,孔有德怕了……
眼見兩路明軍匯合,孔有德被驚走,但實則他是自己把自己嚇走,沒錯,西南那路明軍正式追捕阿濟格的高亓部,本有兩千餘,但一路廝殺損失慘重所剩不過千餘,且兵疲馬乏沒比秦鬆旺好太多,這時孔有德若殺過來,兩人即便聯手也只有逃跑的份。
當然至於孔有德追到地頭,早有準備的李巖自然也能把他收拾的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