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兩句,柳福兒便隨着跟來的丫鬟進了內院。
鄭三很不放心,卻也沒有辦法。
徐九見他立在二門邊,恨不能鑽進去的模樣,便道:“放心,我敢拿性命保證,城主在這兒決不會有事。”
鄭三咧了下嘴,眼神往上斜瞟。
徐四身爲徐家嫡子都被人下陰死了。
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且徐家嫡子少說也有兩個,死一個也沒什麼打緊。
被如此明晃的鄙薄,徐九面上有些掛不住了。
他表情一冷,示意管事招呼着,扭了臉走了。
月洞門邊,小丫鬟來回的徘徊。
見徐九過來,她趕忙過去,道:“郎君,娘子今天有些不妥。”
“又怎麼了?”
徐九心情不順,說話語氣也衝了許多。
小丫鬟還是第一次聽到徐九以這般語氣對待娘子院中的人,她唬了一跳,在心裡默記了好幾遍的話,一下子全忘了。
看着丫鬟張口結舌,徐九更是心塞。
他一拂袖子,懶得跟丫鬟廢話,,只道:“我還有事,你與娘子說,我忙完就會去看她。”
他徑直往正院去,小丫鬟低聲嘀咕兩句,只是廳中卻已不在了。
小丫鬟只得耷拉着腦袋迴轉。
馬穎正歪靠在大迎枕上等着。
見只小丫鬟一人磨磨蹭蹭的進來,便皺了眉頭看去。
小丫鬟怯怯的把徐九的話原樣重複。
馬穎擰了眉頭,坐起身來,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原原本本說一遍。”
馬穎這些日子夜裡總起高熱,夜裡安睡不得,白日又睡不踏實。
如此的折騰,讓她消瘦得很是厲害,兩團顴骨因此很是突出。
此時她面色沉沉,眼神凌厲,竟有幾分森然。
小丫鬟嚇得兩腿哆嗦,卻不敢耽擱,忙再次複述,又在心裡默默回憶是否與前次說得一樣。
馬穎錯了下牙,發出清晰的咯咯聲。
小丫鬟急忙抿嘴垂眼,佯作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
馬穎轉着眼睛,琢磨了會兒,掀開被子,道:“更衣。”
小丫鬟忙服侍她穿上厚重的秋衫。
馬穎一抖肩膀,把衣裳抖落,道:“換前些日子的薄衫。”
“娘子,外面天涼得很,還是穿這件吧,”小丫鬟適才在外面親身體驗了。
外面的風又涼又硬,她穿的還是纔剛發下來的秋衫,還凍得渾身哆嗦呢。
“少廢話,”馬穎斜睨她,道:“我是主子,還是你是?”
小丫鬟垂下頭,老實的跪地。
馬穎翻了下眼,重又把視線落回妝鏡上,手順勢撩了撩髮絲,不太滿意的收了手。
“還不趕快,磨蹭什麼呢?”
小丫鬟聞聽,忙站起來,麻利的搬來個圓凳。
馬穎緩緩落座,側頭端量鏡中的自己。
銅鏡昏黃,照得不是特別清晰。
但馬穎所住的小院是被徐九刻意修葺過得,光線很是明亮,足以讓人看清鏡中模樣。
小丫鬟拿了梳篦,將她兩鬢的髮絲完成利落的小髻,並以一朵珍珠小攢花固定。
馬穎來回轉着腦袋,很不喜歡珍珠的素白。
她打開妝匣,拿了兩朵嵌着紅寶的簪花。
“娘子,”小丫鬟低聲道:“府裡還在掛着白燈籠,這花怕是有些不妥。”
“我不知道嗎?”
馬穎冷着臉,哼了聲,隨手一扔,噹啷一聲,將簪花扔回妝匣。
小丫鬟嚇得把頭深埋,恨不能直接鑽到地下。
馬穎倒沒有怎樣,只很不耐煩的讓小丫鬟快些。
小丫鬟將她餘下髮絲鬆鬆挽了個髻,並用髮簪別好。
馬穎看了兩眼,又起身看了下全身。
薄薄的衫隨着她動作輕擺,很有幾分飄逸。
馬穎滿意點頭,示意小丫鬟跟上。
兩人出了後罩房,往寧氏所居的院落方向行去。
前面的正房裡,丫鬟前來回稟,田氏欽慕的柳氏前來做客,如今正在崔氏所住的寧豐院裡。
田氏很是欣喜,她急忙命丫鬟服侍她換了見客的大衣裳,往寧豐院去。
寧豐院裡,崔示意聽聞柳福兒來訪,驚訝之餘,又很是欣喜。
她急忙掀開被子,想要起身。
丫鬟忙將她按住。
崔十一皺眉,很是不悅,正想說什麼時,就聽得外面丫鬟來稟。
柳福兒已經進了門來。
崔氏頓了下,此時再想梳妝,已是來不及了,她只得讓丫鬟把她扶起來些,又簡單淨了下面。
柳福兒隨着丫鬟進了裡間,在一片淺淺的藥香裡,看到徐四口中的端雅嫺靜,又溫柔懂事的妻子。
崔十一淺淺的笑,眼神溫和。
柳福兒來到近前,與她見禮。
崔十一不便起身,便點頭回應,“快請上座。”
又吩咐丫鬟泡來清茶。
柳福兒輕抿了口,味道與自己曾送與徐四的有些相近。
崔十一笑言:“四郎喝了你送的茶,覺得很是適口,便四處去尋。”
“我見他實在喜歡,便讓兄長幫他弄來一些。”
柳福兒點頭,突然明白爲何崔三會送她茶葉了。
柳福兒便說起早前徐四喝她泡茶的事來。
崔十一心戀徐四,最喜歡聽有關於他的事情,有時聽到趣處,還追問幾句。
如此閒聊着,兩人很快熱絡起來。
柳福兒拉着崔十一的手,淺笑嫣嫣的說着話。
崔十一初時還是含笑聽得,但片刻,她露出些訝色,很快又遮掩了起來。
柳福兒一直笑着說着,待到太陽升到正中,才吐出告辭。
崔十一有些不捨,她拉着柳福兒,不想放手。
柳福兒輕拍了拍她手背,笑道:“過兩天我再過來。”
崔十一眼睛晶亮,連忙點頭。
柳福兒信步出了小院。
外面,適才帶路的小丫鬟還在那兒站着。
顯然是在等她。
柳福兒走到近前,眸色淡淡的看她。
丫鬟趕忙行禮,並道:“夫人特地備了上好的清茶,正等城主過去。”
柳福兒點頭,示意小丫鬟帶路,來到寧氏所居的正院。
邁過大氣恢弘的大門,便是雕樑畫柱的遊廊。
廊中五步便有一丫鬟束手而立,放眼整間院子,少說有五十來人,卻都是紋絲不動的,如同擺設一般。
柳福兒微挑了下眉。
由此便可看出,寧氏治家理事很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