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陳天佑已回來十天了,臨走前的一天,陳俊楠從上海回到了家,當晚,陳天佑把他叫到了書房。
“亞東的董事長跟我說了,你向他貸了五千萬,三月期,請問你準備把這筆錢用到哪個開發項目?”陳天佑肅然着臉,嚴正地看着他。
陳俊楠表情自然,對父親的提問好像早有心理準備,微笑道:“爸爸你還記得我跟你談起的臺北瀚集團嗎?”
“我清楚,董事長不就是肖明傑姐姐的丈夫嗎?”
“對,就是他,我準備明年跟他合作開發新型的3D電子產品。”
“你爲什麼不跟肖明傑合作?”陳天佑疑惑地盯着兒子的眼睛,只是一瞬,他在兒子的眼裡看到了一絲不屑與譏誚。
“我不看好他。”陳俊楠垂下眼簾,一根手指隨意地敲着桌面。
陳天佑眸孔一縮,忽然掀起茶杯蓋子“叭”的一下撂在桌子上,因爲用力過猛,杯裡的茶水漾了出來,沿着杯壁流下,在桌面氤氳出了一灘水漬,陳俊楠見狀,下意識地收了手,怔怔地望着冷凝了臉的父親。
“爸……”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喜歡他?如果你不跟他合作,那星輝集團每年會損失成百上千的利潤, 上半年,肖明傑故意把香港的一筆業務讓給了我們,而你呢,你卻在暗底下與谷楓合作,你想讓他破產?”
“爸,沒你說的這樣子,只是合作一個項目而已。”陳俊楠神情糾結,低喃道。
“你給我出去!”陳天佑一點門口,“假若你只是跟別人合作,我不會有意見,但你不該與谷楓。”
陳俊楠不敢與父親頂撞,他低着頭悻悻地走出了書房,回到自己的房間,見婉兒還沒有回來,遂不滿地給她打了個電話,婉兒在電話裡說:“你先睡吧,我手上有一件婚紗必須趕出來明天新娘穿。”
“婉兒!你好像忘了我今天剛出差回來吧?”陳俊楠壓下心頭的惱火,提醒道。
婉兒一笑,語氣依然平常如初:“早點睡吧。”簡單地說了四個字,她就掛了電話,可沒一分鐘,陳俊楠再次打過來,婉兒頓了頓,卻沒有接。
深夜的城市沒有了喧囂,卻輝煌依舊,差參的霓虹燈影落在窗玻璃上,描繪出一幕幕豔麗的光彩。
肖明傑站在三樓的休息室落地窗前,看着街道上的一輛紅色奧迪忽然閃爍起黃色的轉向燈拐進了酒店廣場,不禁睜瞠了雙目,如果自己沒認錯,那可是婉兒的車子,他迅速地望了一眼腕錶——晚上十點,這麼遲?
他衝出休息室,來到二樓迴廊上,看到婉兒正從一位女服務員手裡接過了房間鑰匙走向了電梯,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得知婉兒要了十二樓的一間標準房。
婉兒神情疲憊,一進房就躺到了牀上,夜深人靜,明淨的玻璃擋住了外面濃濃的夜色,彷彿一切都與她隔絕了。她囚禁在自己的世界裡,無神地盯着窗玻璃,望着映射在上面,璀璨如夜明珠的珍珠塔塔頂,不禁黯然神傷,她清楚記得陳俊楠說,他會在明苑酒店對面的珍珠塔附近造一幢玫瑰園酒店,他會超越肖明傑……
可他的超越就是想聯合谷楓搞垮星輝集團嗎?
今天中午安雯來到了她的婚紗店,狀似很隨意地跟她聊起了生意,她說:“婉兒,你爲什麼不幫你丈夫打理公司而要自己開店啊?”
“他的事一般我不會插手,我喜歡做自己喜歡的。”婉兒坦城回答。
“那你一點也不關心他的生意?”
“他有生意頭腦,我覺得他還挺能幹的。”婉兒微笑,眼裡流淌着對丈夫的信任與敬仰。
不管如何,婉兒在外人面前是個喜歡維護丈夫形象,給足他面子的女人。
“是啊,他很能幹,聽說他與谷楓合作了,”安雯嘆了口氣,隨後又一笑,這笑落入婉兒眼裡覺得太刺眼,太心酸,“我真替我表哥擔心,他現在是四面楚歌,沒人幫得了他。”
婉兒的心一揪:“與谷楓合作?”
“谷楓你知道吧?我表姐的丈夫,現住在臺灣,在大陸也很有勢力,隨他一起到江心市的還有他堂弟谷成,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安雯說了很多,可婉兒卻聽得腦子亂成了一鍋粥,她的眼前不停地浮現出肖明傑手背上的一條刀疤,還有谷成那猥瑣的笑臉。
於是,她不想回家,更不想見到剛剛回來的丈夫,她需要冷靜,需要冷靜。
未燃燒完的照片已如一把染了血的刀橫在胸口,如今婉兒又覺得丈夫握起了谷成的手,把一把雪亮的劍刺入了肖明傑的心臟……她突然感覺到了疼痛,這痛扯起了她每一條敏感的神經,對肖明傑奇怪的感覺又如排山倒海般地涌出來,心惶,焦慮,難受,困惑……一束束,一簇簇,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地像菟絲草攀上了她的身軀,緊緊地纏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掙扎,她難受,緊緊咬着脣,雙手抓住牀單感受着內心冰與火的雙重歷練,直到她那雙充滿痛苦的眼睛漸漸變得濃郁,深邃,像兩顆讓人無法看透的黑珍珠,染着傷感的眉宇也凝結成了一股堅定,她才坐起來,拿起手機拔下了母親的電話。
陳天佑坐在書房內,手裡拿着那張發黃的照片,兩天前的一個晚上,婉兒來到書房跟他提起了這張照片,問他上面的倆個女孩子是誰。
“我妹妹與她的一個同學。”他簡略地回答,沒有直視她的眼睛。
婉兒靜默了一會,才低低地說:“姑姑的同學很像我。”她說完就走了,陳天佑擡頭望着她的背影,心裡像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感統統都有了。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事可以不提,可有些事越瞞越會讓人好奇,蘇環就是索婭,就算他不說,也許哪一天,索婭也會告訴婉兒。
陳天佑想了良久,還是拎起了座機聽筒,拔下了婉兒的手機號。
很幸運,婉兒沒有睡,一聽到陳天佑的聲音,她就親熱地叫了聲:“爸爸。”
“婉兒,爲什麼還不回家?”他平緩心境,渾厚的聲音透着親切與關心。
“爸爸,我很忙,今晚就不回來睡了。”
“婉兒,”陳天佑心裡一緊,“俊楠是不是哪裡對你不好?”
“沒有,他很好。”婉兒一笑,這聲低笑讓陳天佑緊張的心稍稍鬆馳了下來,於是,他隨意地問了幾句她的生意情況,到最後,他才繞到了照片上。
“婉兒,你說姑姑的同學很像你,那是因爲,因爲……”有些話要說出口並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陳天佑感覺自己的喉頭像被一團棉花塞住了一樣,又粘又哽。
“爸爸,我知道有些事難說出口,但我已知道那照片裡的一個女孩子就是我媽媽。”婉兒很平靜地接了話茬。
陳天佑一怔:“你知道?”
“雖然你與我媽媽都不提當年的事,但我從你們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從媽媽到英國辦理一筆遺產,還有……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踏進美國的家,奶奶差點暈了過去而得出來的。”
“婉兒,”陳天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後,又懷着一絲內疚說,“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件事素素與俊楠都不知道,我真不想讓你媽媽受到困擾,當年是我辜負了她。”
“梆!”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邢素素棒着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站在門口,她雙目圓睜,胸脯一起一伏,雙手捧着杯子不停地顫抖。
“素素,你怎麼沒睡?”陳天佑連忙掛了電話,走過來去接杯子。
然而,他的指尖還沒碰到,杯子就落了地……
當晚,樓上的羅欣妍隱約聽到樓下有爭吵聲,她想爬起來看看,可李亞博卻一把拽住了她,她悄聲說:“好像姨媽在哭。”
“我姨夫做事有分寸,他不會欺負我姨媽。”李亞博翻了個身,很平靜地低喃着,“睡吧,有些事你不要知道得太多。”
羅欣妍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撇撇嘴,不大情願地重新躺了下來,可睜着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李亞博已出院三天了,這三天裡他晚上從畫室回來洗洗就睡,不管她打扮得多漂亮,香水灑得再多,他也沒有碰她一下。
此時,她躺在他身邊,聞吸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清香,身體不知不覺燥熱起來。
“亞博,”她解了睡袍,用飽滿的胸去摩挲他的背,一隻手輕輕勾起男人的睡袍,挑逗着他的敏感部位,“親親我好嗎?”
李亞博呼吸一窒,眼睛睜開後又很快閉上,藍色的壁燈下,他雙眉微蹙,神情不耐:“我想睡,不大舒服。”
“亞博,”羅欣妍渾身像爬滿了情蟲,噬血啃骨得讓人難以忍受,她主動支起上身親吻他的臉,一邊親一邊撫摸他,媚眼嬌柔,聲音甜膩發嗲,“來嘛,我聽你的不好嗎?”
“我真的不想。”李亞博突然推開她坐起來,扯起一件外套頭也不回地對她說,“我睡書房。”
“亞博!”羅欣妍一陣失落,看着他決然離去,她心中的不安更是強烈——難道他看出什麼貓膩來了了?還是因爲自己遲遲不提搬出陳家大院的緣故?
她隨後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間,來到樓梯口,忽然見陳天佑從臥室裡走了出來,隨之而出的是邢素素怨責的聲音:“要不是我親耳朵聽到,你還不是想瞞我一輩子?我算是看出來了,你的心裡還有那個索婭!”
索婭?羅欣妍一怔,她不是婉兒的母親嗎?
她後背緊緊地靠着冰涼的牆壁,豎起耳朵想再聽到什麼,可門很快地關了,陳天佑好像又回了房,倆人的說話聲壓低了不少,羅欣妍再也聽不清,卻像只母壁虎,四肢張開,久久地貼在牆上半天沒動。
第二天一早,陳俊楠趕到了玫瑰婚紗店,給他開門的是沈丹,她告訴他:“婉兒姐昨晚十點不到就回去了呀。”
陳俊楠聞言,怔仲:“什麼?她回家了?”怎麼可能,她發來短信說她在店裡過夜的。
好啊,喬婉兒,她竟然再一次欺騙了他!
陳俊楠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疼,他馬上給喬婉兒打電話,可她的電話沒打通,邢素素的電話卻打了進來:“俊楠,馬上送你爸爸去機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