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樓書房，邢素素傷心地看着眼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她沒有說話，她等待兒子的解釋。
陳俊楠面帶憂鬱，臉上籠着一層灰色，從酒店出來，他不是沒看到婉兒臉上的笑容，若是換作以前，她這樣笑顏如花，他見了會心神盪漾，可今天，她的笑彷彿成了尖銳的刺，把他的心給扎傷了。
她不是對他笑的，她是因爲做成了這件事感到開心，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因爲肖明傑趕來了！
“你爲什麼不說話？”邢素素等了半晌，看兒子垂眸盯着地上的某一處神思“雲”遊，便不悅地開了口。
“媽，你也知道了，何必再多問。”
無庸置疑，今天母親會趕到明苑酒店，肯定又是妹妹報了口信，他知道陳美琳與奶奶今天一起出院。發佈會沒有正式進行時，他就接到過陳美琳的電話。
“哥，聽說婉兒今天在明苑酒店開她的故事發佈會？”
他當時聽了頓了一頓，隨後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陳美琳語氣犀利，透出了她的氣憤與不滿，“我雖然沒出門，可我的朋友遍佈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各個行業上的都有，他們打電話告訴我的。”
“既然知道了，那就別問我！”他沒好氣地衝了妹妹一句後就掛了電話。
心裡鬱悶的他只是沒想到妹妹再一次把消息透露給了母親，對於家人來說，婉兒做這件事就是“大逆不道”，不把陳家長輩放眼裡，就是壞了他們陳家名聲，給他們臉上抹黑！
這不是醜聞嗎？他們怎麼會允許和容忍？
“楠兒，你知不知道寵老婆不是這樣子寵的，”邢素素幽怨地看着陳俊楠，傷心又不失傲氣地說，“你不就是與羅欣妍生了浩浩嘛，這點錯也不是你膽大妄爲，心甘情願做出來的，你何必爲了贖罪而依從她做出這種有毀聲譽的事情來？一個男人做事不能沒有底線吧？”
陳俊楠凝眸睇了母親一眼，隨後他走到窗邊拉開窗門，秋風徐徐，撲面而來，清涼的風拂去了他臉上的血紅色，卻無法拂去浮在面上的那一層陰鬱。
“她沒有做錯什麼，要說錯，那也只是我們對她的要求太高了，你一直想要一個身世清白，家族富有，學歷很高，漂亮又賢慧的白富美來裝點我們家的門面……可你不想想，你娶的媳婦是跟我過一輩子，而不是娶個花瓶放在院門前裝飾！婉兒是不稱你的心，可她一直在努力，如今出現這些事情都不是她所能預料，所希望看到的，我對不起她是事實，肖明傑心甘情願爲她捨棄一切也是事實，所以，她沒什麼地方可以讓你指責，相反的，媽媽你該改改你這種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態度，你兒子是人，你兒子的老婆也是人，請你尊重她。”
邢素素聽着兒子的話，一雙眼睛大大地盯着他後背閃來閃去……吃驚，糾結，怨責，還有不可思議！
他是怎麼了？他竟然把婉兒擡高而壓低自己？這可是他第一次爲妻子說這麼多的話。
“楠兒，你是不是因爲索婭而突然改變看法了？”肯定是她，要不是她，兒子不會把問題看透，不會直擊她的要害。
眼角的細紋長了，邢素素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很多，緊繃的皮膚鬆耷下來，脣角向下彎，眼底慢慢變紅。
邢素素感到委屈，做母親的還
不是一心一意爲兒子好啊，希望他娶個好老婆，希望他的事業一帆風順，蒸蒸日上，人生道路上就算出了點什麼事，她這個當媽的都希望樣樣幫他擺平，就爲了他能開心快樂嘛。
可他呢，竟然不領情！到頭來還怨她做媽媽的不是了。
“我想媽媽你也知道，索婭現在是英國的A-S跨國集團執行董事，身價過億，去年她又成了星輝集團的一名董事，擁有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蘇外公給她在英國留了一大筆資產，她一直沒炫耀，就連婉兒……”陳俊楠忽而轉過身，凝眉看着母親，眼底裡淌着一絲憂傷與無奈，“就連婉兒也沒向我們說出這件事，媽，你一直認爲的窮媳婦其實很有錢，可她並不看重，她還要自己去賺錢，你說她哪點不配當我們陳家的媳婦？媽，我這麼大了，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會去反思，而你呢，你反省過嗎？”
聽完他的話，邢素素泛紅的眼睛驀地睜大了，她怔怔地望着兒子，結結巴巴地說：“你說什麼？”
陳俊楠訝然地皺了皺眉：“你不知道？”
邢素素眼睛眨了眨，好像兒子說的一切太玄乎，她是知道了索婭就是蘇環，也知道她去了英國，可是……那蘇家不是破產了嗎？索婭不是跟她的好朋友去英國休假嗎？怎麼就成了英國的A-S跨國集團的執行董事，而且還是星輝的董事，身價過億？
天那，三年？這麼長時間，這個喬婉兒竟沒有吭一句？在她面前依然是以前那種清淡素然，淡定溫婉的樣子，就算她斜睨着她，鄙視着她，她也低眉順眼，沒有讓自己擺出富家小姐的氣勢與態度來。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還忍氣吞聲，在羅欣妍面前乖乖做了一個服侍她的女傭人。
思忖到這，邢素素雙腿一軟，骨架突然塌散了那般地扶住了書桌，低着頭嘴裡喃喃着：“怎麼可能？她怎麼就不說呢？”
“媽，難道她說出來你就喜歡她？你就這麼勢利嗎？如果是因爲她有了一個有錢的母親你才改變態度，你覺得婉兒會開心嗎？”陳俊楠好像要把積壓在心底的怨氣都朝母親噴出來。
他承認，索婭的話讓他仔細地反省過。
索婭說：“一樁婚姻中，如果婆婆能做到理解寬容，能把媳婦當女兒看待，並不干擾兒子媳婦的生活，我想這樣的婚姻會牢固許多，俊楠，你覺得你媽媽愛婉兒嗎？我不跟你們在一起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婉兒絕對不會不尊重長輩。”
當時的陳俊楠啞然了，他怎麼來評價自己的母親？他是否要告訴索婭：我媽媽不喜歡婉兒，一直不喜歡！
這樣的一句話，他說得出口嗎？若說出來，索婭能給他機會？
有些問題，唯有沉默纔是最好的回答！
陳俊楠走出去了，邢素素一直坐在書房的一張單人沙發裡，她覺得自己必須理清一下思緒，這樣纔不至於亂了陣腳。
十多分鐘之後，陳天佑走了進來，他看了看妻子，輕輕地闔上了門，坐到書桌旁，他給自己點了一支菸。
很快，煙霧瀰漫了整個書房，邢素素蹙了蹙眉，拿手扇了扇飄到鼻端的煙味，幽怨地望着丈夫：“你不是說要戒菸了嗎？怎麼還抽？”
陳天佑似乎沒聽到她的話，他往菸缸裡彈了彈菸灰，然後沉聲道：“晚上請索婭過來吃個團圓飯吧。”
邢素素一愣，看
丈夫表情淡然，她倏地站起來走到書桌旁，神情變得倨傲起來：“你是不是早知道她已經進入商界成爲一個女強人了？”
陳天佑垂着眸，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若無其事地說：“管好你自己的家事。”
“你爲什麼迴避？”
“有意思嗎？索婭創多大的事業跟我們也沒關係，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陳天佑明顯不耐煩，他淡淡地撩了邢素素一眼，然後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做做準備，晚上宴請客人。”
“喂，我說他爸，”邢素素氣惱地攔到他跟前，秀氣的眉擰成了疙瘩，“她是我們媳婦的媽媽，我打聽她不行嗎？難道就因爲她是你的初戀情人？你現在迴避她的問題，這不就說明你心裡還有她嗎？”
陳天佑不滿地睇着她，這女人吃起醋來就蠻不講理，以前的她還算知書達理，優雅恬靜，如今一到中年，她的性格就像變成另一個人一樣，不只是羅哩八嗦，而且還特多事，連家裡的婆媳關係都搞不好。
這女人是不是做了婆婆之後都特敏感，特愛計較？
“我說素素，上次你問我蘇環的事，我已把話說清楚了，你不要再懷疑什麼？蘇環現在就是我們的親家，你不要再拒絕跟她交談，只有你們搞好關係，兒子的婚姻纔會牢固。”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拍她馬屁？”邢素素冷笑，頭一偏，“我做不到。”有錢算什麼，自己家不也是很有錢？
“你？”陳天佑怨怒地瞪了她一眼，甩手就出了門。
婉兒回陳家之後就陪陳老太太聊天，吃飯，臉上一直笑微微的，根本看不出她今天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直到中飯過後，電視上開始播送當天的即時新聞，她的臉出現在了寬大的屏幕上，她的笑才慢慢斂去。
因爲，她看到陳老太太錯愕地睜大了一雙渾濁的眼睛，而邢素素的臉已開始漲紅，客廳裡沒有一個男人，可那隱隱散發着火藥味的導火線卻在“滋滋”冒着火星，曹媽媽怔仲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婉兒。
空氣凝滯，唯有電視聲音清晰明瞭，唯有一個個人物的面孔從陌生到熟悉，又從熟悉到陌生，光線閃爍，刺激着不同人的眼睛，也同樣撕拉着各自的心。
“請問你對楊帆有感情嗎？”一女記者把話筒對準了婉兒。
“當然，他從小就疼愛我，呵護我，要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我所說的感情是一種親情。”婉兒微笑着回答，她的臉在屏幕上漂亮地閃動。
“有沒有可能超越親情？”
“恕我不能回答。”
……
“請問，你什麼時候改名爲肖明傑？”一羣記者圍住了一個英俊的男人。
“出獄的那天。”他那麼淡定，英氣的臉冷魅不失霸氣。
“請問，你喜歡喬婉兒嗎？”
“喜歡。”
“你真是坦率，肖總，你不覺得今天喬婉兒的舉措是在保護你，是替你洗刷冤屈嗎？”
“我很感激她。”他一笑，性感的薄脣向上彎的弧度驀然變得柔和俊美。
不知道爲什麼，鏡頭給了他的臉一個特寫，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那抹耐人尋味的笑紋上。
“關掉！”突然，邢素素大吼一聲，隨即，電視屏幕一片漆黑。
“叭！”搖控器摔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