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大人的心,你真的懂嗎?”秦助聲音微低,拉她入懷,低頭欲吻。
韶玥掙開,站起轉身,“我累了,想早點休息。”
秦助眯眼瞪着她的背影,眼裡怒氣一閃,卻又隱忍住。上前幾步,從後面抱住,“夫人呀,今夜是我去宮裡輪值……”
“哦……”韶玥似沒聽見一般,愣了一會兒,才道,“那我替你收拾……”
“不必,早都收拾好了。夫人也累了,你早點休息。”秦助舒了長臂,將她整個抱起,到內室牀邊坐下,“這會兒讓我好好抱一下就好,今夜我不能在你身邊陪你了。”
韶玥一動不動,任他抱着。秦助俯首在她頸間流連,不肯放鬆。半晌,秦助似有若無的聲音,“夫人,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也讓我爲你慶賀一次生辰呢?”
“大人,不請陳大人代班了嗎?”
匡述詫異地看着秦助。每年此日,大人總要千方百計留出時間盡心盡力陪伴夫人的。今日明明也早安排好了,這時候卻刻意避開,是因爲那個人嗎?
“不必了。”
今夜,縱然他使盡渾身解數,陪笑玩樂,想也轉移不了她的情緒,不如讓她自己冷靜一下。
匡述默默打開車門,看秦助鑽了進去,再替他拉上門。
秦助進了宮,到文德殿。每次入宮值守,他都難以成眠。
讀書麼?他從來都不喜歡那些!所謂聖賢書,對他來說,不過是求官的敲門磚而已,其他東西比這些泛黃的紙張,淡淡的墨香更有用呢!
半夜,從不獨自飲酒的他小酌了幾杯。不知是心情不佳,還是酒量本就不好,不過三兩杯就已覺得頭暈。默默一會,卻又哧地一笑:她的反應已算夠好的了,至少比他預料的要平靜得多。或許,只怕也是這多年的習慣使然,可他還能怎麼辦?
“秦大人爲何獨自一人在這裡吃酒,怎麼不叫幾個宮人來陪陪?”
醉眼朦朧中,看一個宮裝女子冉冉而來,他也不起身,只淡淡開口。
“宮裡的女人可都是皇上的人,下官怎敢冒犯?”
宮裡多的是難耐寂寞的人,輪值官員被騷擾或主動一拍即合的也有不少。只可惜她們當初抱着幻想,那麼不顧一切地入宮承恩,領略到不如意之後,卻又千方百計想出去。結果飛蛾撲火,害人害己,真是愚不可及。
他雖有些醉意熏熏,但還是立即清醒。這個時候,不能讓帝后對他的寵信有絲毫動搖之事發生。
“這時候出現在宮裡的我,可不是皇兄的女人哪!”
文昌公主剛剛精心修飾的眉眼嬌媚欲滴,一身淡黃衣衫也新鮮得如同一個水蜜桃似的。她站住,倚門而立,格格嬌笑,頻送秋波。
秦助這才慢慢站起見禮。
“公主。”
文昌公主慢慢走到他面前,揚起下巴,挑眉斜睨,“今夜良辰,秦大人一人獨處,何必借酒澆愁?本公主來陪你呀。”
秦助手中摺扇一收,面容一正,“公主尊貴如天,微臣卑賤如泥,豈敢冒犯?況微臣與鄭駙馬曾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戲,請公主不要玩笑。”
文昌公主一撇嘴,“假正經!本公主都不在乎了,你何必爲那些廢話禮教羈絆?及時行樂,一晌貪歡,誰人知道?”
秦助嘴角微勾,眯眼,冷峻逼人的目光一閃,又很快收了,似笑非笑,“原來公主只是爲了一時的……”
“你,你難道竟想……?”
文昌公主怦然心動。
以她自謂閱盡春色的眼光來看秦助,也覺得他確如衆人所說,是近來朝臣中最具美色的大臣。雖不是江賢那般年輕嬌美,但那傲氣凌人的氣勢且又具一番成熟男子的風度卻更讓人一見難忘!況身處高位,才俊風流,此時銳氣方盛,又豈是一般美色少年能比?
真是不該聽皇兄的話,這兩年多隻在家胡鬧,竟與這樣風流出色的人兒錯過!眼珠一轉,笑道,“你若想做我的駙馬,也不是不可以呀。只怕你有所不捨吧?”
一個憑自己本事坐上宰相之位的人,恐怕並不願揹負靠女人穩固地位的名聲吧,或者也不願女人地位比她高。這樣的人,最愛所謂的面子,她不是沒遇到過。不過,這個秦助顯然更具挑戰性,值得她爲之努力追逐一番。即使他要面子自尊,那她不妨暫時低聲下氣些,等到手之後,她依舊是萬人敬仰的公主……
秦助走到窗前,眺望東南方向。悵然良久,側望時目光中閃過一絲狠絕之色。
“秦助此生但求夫妻情意天長地久,爲此會不惜一切代價。任何人任何事都捨得,包括我自己。”
想不到一個男子蕭索落寞的背影,竟也這般令人銷魂蕩魄!而那決絕而深情的話語,更令文昌公主激動之極,一撲上前。
“你對我若果有此心,我也什麼都顧不得了!”
秦助輕輕閃開,“公主,此時夜深,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公主請回吧。”
文昌公主皺皺眉。這人,倒沒看出他還是個正人君子!難道還沒有名分的,他就不肯?是不是怕她過後不認賬呀?不過也好,這會兒鬧出事來,皇兄知道,定然反對。不如,等她在宮外或者服除之後再說不遲。反正她目前有人陪,也不急。
第二日早朝。
禮部尚書陳焜遞上西戎國國王遙律固親筆書信一封。乃是迴應前此皇朝閉關和平之舉,表示邦交友好之意,末後卻又力邀皇帝五月下旬赴灃水一會,洽談兩國今後關係以及邊界有關事宜。言辭誠懇中又帶有挑釁之意。
衆臣頓時議論紛紛。
以兵部爲首的主戰派大臣自然不忿小小西戎一族的屢次侵犯,如今竟還如此囂張無禮!他們主張根本不必理睬什麼赴會不赴會,應立即出兵西疆,挫其兵鋒,揚我國威!
主和派大臣卻依舊是更多的猶疑。說西戎不過口頭狂妄,實則不敢冒犯皇朝天子,應派大臣前去談判,不可妄動兵戈。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也多的是,此次最忠心的無非是顧及皇帝安全。其實,他們以爲,最近皇后一族和宰相大人似也都是主和,他們怎能不附和以討好當權者呢?即使國威有損,也與他們無關。何況即使開戰,理由不充足,且又絕無戰勝可能。現在求和,省卻一場無謂的戰爭,少死多少人,正體現我皇體恤百姓之仁人慈愛之心,其結果也無非多加送些歲貢云云……
龍座上的宣帝有些畏縮忐忑,毫無主張。今日陸皇后不在大殿後垂簾,其父兄一族也均覺事出突然,不敢輕易表態。衆人只好注目於秦助。
秦助早知此事,只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着羣臣反應。
一時,大殿內羣臣寂寂。
秦助終於開口表態。
出乎衆臣意料,他竟是一力主張皇帝親赴灃水。但並沒陳述理由,好像那是不言而喻的;也未談及赴會後是兩國和談還是御駕征戰,最基本的問題如皇帝安全護衛之事也無一言涉及。
羣臣又是驚疑又是奇怪。轉念一想,又認爲這位新任宰相大人迫切想立功,或許是要憑此一事樹立自己威信,但這未免也太不顧皇上安危了吧!幾個輔政大臣一直穩重忠厚,看秦助咄咄逼人之勢,一時沒有出言,其他大臣自然只敢在肚內腹誹。
宣帝雙手緊緊抓住椅背,緊張不安,眼裡卻也有一絲躍躍欲試之意。
一旁的皇叔趙王爺一直也是一言不發,聽到秦助的主張後眼裡才略閃出些詫異之色。雖秦助和他一向是若即若離,且主戰主和態度一直不明朗,即如此時依然如此。這回他竟然要讓皇帝冒險赴會,那麼,必然會用上他們的力量。
韶玥接過包袱,看秦助仍是昨夜入宮前的服飾。
“大人昨兒又是一夜未睡?”
“夫人,你不在身邊,我如何能睡得着?”
韶玥斜了他一眼,只將衣物等收拾了,放進櫃內。
“我說的是真的。這回,我更要受罪了。”
“什麼?”
“一個月後,我要伴駕去灃水一趟。這一去,怕是三五個月也難得回來。這許多天,我怕是夜夜都要孤枕難眠了。”
韶玥當然明白此次出行非同小可。既是他一力主張,壓力之大,局面之緊張複雜,實難預料。他卻還故作輕鬆,只說這些睡覺小事……
“大人,此次出行,當極兇險,你要格外小心纔是……”
秦助湊近,吻了吻她的脣,截斷了她的囑咐。隨即捧着她面頰,接續自己的話題,“夫人,睡不着還是小事……男人那方面需要總是很強的,你說該怎麼辦?”
韶玥被他緊緊盯着,目光灼灼不容閃躲,想起最近幾次他的發怒,“那你就……”
秦助等着她接下來的話。面上依舊是滿不在乎的笑意,眼睛卻略略緊張地盯着她,連呼吸也不知不覺地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