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至子時。
封祁抱着木蓮華踩着屋脊或樹梢,四月下旬的的風迎面溫煦,說不出的舒服。木蓮華窩在暖暖的狐皮風裡,被封祁緊緊的抱着,一瞬間覺得這樣也挺好。
木蓮華罕有如此溫馴時候。封祁抱着她,速度不快,甚至飄忽慢悠,面上一片沉靜。
心裡卻複雜難辨,一片迷茫。他在想着木蓮華說的那句‘如果我告訴你,那個和你拜天地和高堂的不是我呢?’
……
最後在穿過了一個透明的結界後,封祁放下木蓮華,讓她只穿着素襪的纖足踩着他的鞋,攬抱着她,凌空而立。
“夫人,爲夫真的不想你看到眼下的一幕。”封祁修長白皙的大手捂着木蓮華的眼睛。聲音是無奈和糾結的。
如果不讓她看,怕是明天就要寫和離書。如果讓她看,嚇到她了怎麼辦?
木蓮華撥弄開他遮着自己眼睛的手,從狐皮風裡露出腦袋,抱着封祁的身體,然後眨眨眼,“都已經到地方了。我吧,很難會害怕什麼東西,但怕噁心。”
噁心的感覺,她實在是受夠了!
扭頭向外看。
頓時瞠目結舌。
“這是什麼東西?”聲音倒是聽不出害怕,反而帶着厭惡。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木蓮華一張圓潤秀氣的臉變得青青白白,心底泛起一股噁心感。
只見被結界籠罩的忘憂閣裡……裡裡外外爬滿了肉滾滾的張着尖銳獠牙、黑洞大口的蟲子。
那蟲子通體白色、只背上有一道鮮血一樣的詭異紅紋,體長丈餘。
而每隻蟲子的身上都有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在忘我的挺動着,臉上是難掩的極致歡愉。
等到男人泄身,那白色紅紋的大蟲子就會大上一分,那紅紋也會朝着蠶蟲腦袋的方向長上一點兒。
周而復始……一直等到男人瘦骨嶙峋後,再泄不出來精華來,就會被蟲子拋擲一邊。
然後那大蟲子再去找其他的男人。
而忘憂閣,不時的就有新的男人進來,替代了那瘦骨嶙峋的男人。
那急不可耐的往蟲子身上爬的模樣,讓人噁心……有時候還三五個男人一起……
“嘔——”木蓮華久違的嘔吐再次洶涌而來。
封祁當即變了臉色,“夫人。”
一個閃身帶着木蓮華重新回到了宅子裡。
木蓮華在封祁對着她的胸口一陣按揉後,長出一口濁氣,“這也太噁心了。到底是什麼東西?”
封祁力道適中的按揉着她的胸口,把她抑制不住的嘔意揉散開,不答反問,“夫人可還要繼續看?纔剛開始。”
木蓮華踟躇了下,然後就想到了那段嘔吐歲月,撥浪鼓一樣搖頭,“不看了。算了,下次有好景緻,記得讓我養養眼。”
封祁微笑着點頭,“好。”
又給木蓮華倒了一杯溫水壓嗓子,才慢慢回答木蓮華的問,“那是一種叫淫勾的蠶蛾。很古老,現在倒是很罕見了,沒想到竟然在連城發現了一隻。
這種蠶蛾,一生都在和雄性生物交配,且是不同的雄性生物,吸取那些雄性身上的特性,化爲己有。
等交配到了一定程度後,便會相互吞噬,最後剩下一隻最大的,纔會化繭變蛾。此種蛾乃陰陽同體。所以能自行產卵。
等卵成熟後,蠶蛾再找寄主,把身體裡的卵,投給那些寄主。
幼卵憑着被被依附的寄主的精元,很快就會長大,等到它長大,就是寄主被吃掉化蟲的時候。
這時候,長大的蟲會釋放一種奇特的味道,雌性聞着那味道惡臭無比,對雄性而言則是致命的欲之誘惑。並會誘發幻覺……那些蟲子在他們眼中絕對不是令人作嘔的蟲子,而是他們心目中最美最求之不得的心上美人。
蟲子和被它們誘惑而來的雄性生物交配……一直到徹底成熟,就會進行下一輪相互吞噬……
最後再變成一個巨大的蠶蛹,再褪蛹變成蠶蛾。
它們會一次次的蛻變,等到蛻變九次後,據說會化身能神,跳出三界輪迴。
只是,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九變蠶蛾誕生於天地。
因爲每一次蠶蛾蛻變都會引起很大的動靜,就會招來惦記它的妖物。
它化蛾時的蠶蛹可是大補之物。所以就有妖物專門等着吃它。”
木蓮華喟嘆不已,驀地慄眸一凝,“我記得你帶我走時,那忘憂閣的閣頂上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銀狼,難道?”
那銀狼,長得跟黑狼林的黑色巨狼很像,但要漂亮許多,顯得很是高貴慵懶,沒有那麼可怕兇惡。一身銀色的毛髮明華帶着些微卷,額頭上有一個金色毛髮形成的漩渦形的印記,顯得越發神秘幾分。半眯着的細長狼目,眼尾處濃濃的上斜,帶着妖惑之氣。那隻能看到半個眸子的狼目,因爲很大所以看的很清楚,是鎮靜從容的墨綠。
封祁點頭,“它在等着吃化蛹的蠶蛾。不出意外,很快那些蠶蟲就會相互吞噬,然後剩下最強大的蠶蟲化蛹化蛾。”
“你怎麼這麼肯定?還有那銀狼,雖然瞧着不怎麼壞,可要是狠起來,怕是比百十個淫勾蠶蛾都厲害吧……”木蓮華懷疑的看着他。
封祁輕笑了下,“不必擔心,狼完全沒有問題,夫人以後會明白的。而那些蠶蟲之所以很快要互噬,是因爲他們背上那條紅色的紋路。等到那紋路到達它的頭頂處,互噬就會開始了。
那忘憂閣到明天早上,應該就會一切恢復平靜。”
封祁不予細說,木蓮華識趣的沒有再追着問,想着那跟丟死狗一樣丟在一旁,削瘦枯骨的被榨乾了身體的男人們……
“那些人最後會怎麼樣?”
“精元被榨取乾淨,已經傷了根本,無法復原。長則一月短則六七天便會衰老而死。”
木蓮華有些唏噓,“真是禍從天降,你說這些怪物都是哪裡來的?”
封祁沒有回答,只看着她,手擱在她的背後一下下有規律的輕撫着。
“唉!怎麼感覺這大陸突然間很危險了。”木蓮華腦袋裡快速的過了一遍最近發生的事……
封祁的手頓了下,後失笑道:“所以夫人爲了安全,一定不可以離開爲夫的身邊。”
木蓮華靜默了下來,好半晌才道:“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有很多未解的疑團,不可能留在你身邊很長時間。所以,這樣話以後勿要再說了。”
封祁把玩她有些發硬的栗色頭髮,“我可以跟在你身邊,婦唱夫隨。”
木蓮華斜睨他,“是嗎?我覺得你的事情比我的還多。不可能長時間跟着我的。”
“我可以交待給別人做。”封祁道。然後把木蓮華塞進被窩裡裹好,絲縫不漏,甚至還用她的挽臂飄帶把她給困上了。
木蓮華由着他鬧彆扭一樣的動作,只盯住他一瞬,最後嘆息,“這件事以後再說。你確定那蟲子不會再禍害人?”
封祁把她捆好後,就嚴嚴實實的壓住她的被子,禁錮了她整個人,“我確定!明天連城就會恢復往日的樣子。當然,不可避免這段時間辦喪事的門戶可能會多些。”
木蓮華聽着他的聲音,突然很困,咕噥了一句,“那我就去賣棺材花圈燒紙壽衣等冥品。應該能賺不少……”
隨着有些令人忍俊不禁的話,木蓮華慢慢睡了過去,呼吸均勻順暢。
然,封祁卻一絲想笑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越發鄭重的看着木蓮華。
最後白玉一樣的手,覆上木蓮華高高的肚子,“女兒,你說她是她嗎?還是爲父等得太久……”低沉的聲音有些輕顫,帶着他自己都能聽出來的不肯定。
這次木蓮華腹中的寶寶沒有迴應他。她恰好陷入了深眠……
在木蓮華睡熟後,封祁緩緩起身,然後出了房間。吩咐侍衛保護好夫人後,就朝着忘憂閣而去。
他到時,銀狼沒有在裝模作樣的趴着了。而是正在跟一隻金色的巨大蠶蛾空中纏鬥着。
是經過三次蛻變的淫勾蠶蛾。圓圓飽滿的腹部,應該是一肚子的卵。瞧着快要成熟了。
這三次蛻變過得淫勾蠶蛾,那金色翅膀扇出來的風刃,可堪比內氣凝成的氣刃,朝着銀狼呼嘯而去。
銀狼抖了抖身體,擡了前爪,一爪子把那些風刃拍散,然後衝着那金色蠶蛾吼叫了一聲,咬了過去。
封祁眯眼看着突然跑出來的金色蠶蛾,又瞥了一眼打的跟撓癢一樣的銀狼,就不再關注了,改看着地上那些已經開始相互吞噬的蠶蟲。
而阿九和紅綾兩個人,特別是阿九整個人眼睛赤紅着。因着那蠶蟲的氣味,着實讓阿九忍的渾身就要爆炸了一樣。
若不是紅綾點了他的七經八脈,又用鋼索捆起來,怕是他也衝上去了……
“真是廢物。蓮華說男人都是下半身畜生,還真是不假。竟然人蟲不分,低賤到連蟲子都想上。”紅綾一邊說着,就踹了他的腰眼兒一下。
阿九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你踢夠了啊。等我回去後,這一身全是你的腳印兒。”
“哼!敢誆騙我去見隊長。是何居心?”紅綾磨着後牙槽道。
阿九呲牙咧嘴的模樣僵了下,“哪有。你看現在這情況是不是足夠邪門兒?”
紅綾望着在空中打的正酣的巨大銀狼和金色的‘鳥?’,“確實夠詭異。”然後又踹他,“只是碰巧真的出事了。你以爲你能混過去?”
“紅綾姐,我再也不敢了,饒命~”阿九痛叫出聲。
“那銀狼好像認識主子啊,它怎麼老看着主子?”阿九一邊痛叫,仍有大半的注意力,分在了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狀況。
紅綾也看過去,想了一會兒後,肯定道:“嗯。確實是認識隊長。”
明明一爪子能拍死那‘鳥’卻看隊長沒有任何表示的樣子,打起來也縮手縮腳的。
封祁沒有理會在角落裡的兩個人,等到地上那相互吞噬的蠶蛾,只剩下一個時,面色肅穆了一瞬。
“小銀,吞了它。”封祁突然道。
銀狼長嘯一聲,身體陡然又暴增了數倍,那金色蠶蛾就跟一個孱弱的蚍蜉面對着龐然大物。
大口開合,那金色蠶蛾就消失在了銀狼的嘴裡。
一旁傻愣愣看着的紅綾和阿九,先後點頭——
“果然是主子的寵物。”
“隊長威武,如此強物也能降服。”
等到金色蠶蛾消失的瞬間,地下好像有動靜,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木蓮華酣然熟睡着,微張的嫣脣鼓出了一個透明的氣泡泡,呼氣它就大,吸氣它就變小。很是有趣。
驀地,木蓮華的牀榻邊,突兀的出現了一個人。
他靜靜的看着木蓮華好一會兒後,才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戳破了木蓮華嘴脣上的泡泡,輕笑出聲,聲音溫涼如玉,“可算找到你了。”話落,抱起木蓮華,朝着夜幕中慢慢走去。
而封祁縝密再縝密安排下的那些明衛暗衛都昏迷在地,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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