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蓮華‘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驚詫的瞪圓慄眸,“你說什麼?是誰?”
桃翠忙扶住她,“夫人慢着點兒。”
昆老和金算盤也嚇了一跳,臉色都白了,又見她無事才稍稍安心,否則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昆老回道:“呂東。”
木蓮華想了下,“連城呂記綢緞商呂東?”
“正是他。他被驅除商會的消息早一步傳到連城。所以等他回去後,已經人仰馬翻。要賬的都住到他家裡了。他的妻兒不堪壓力向孃家求救,不過沒有等來援手,反而她的孃家停止了向呂記供貨。”
“他的丈母孃家好像是……”
金算盤迴道:“和記。去年冬天才進的商會,呂東介紹的,現在正重新被審覈。”
昆老接着道:“可想而知等待呂東的什麼,衆叛親離。他嚮明城商會求救。等去明城商會在連城的分部,看到的卻是堆廢墟。明城商會一夜間被燒成了殘渣。蛇頭也放話,明城商會被連城驅逐了。”
“蛇頭?”木蓮華輕蹙了眉,這紅綾攪合什麼。
“是。蛇頭說連城只有一個商會。覺得走投無路的呂東,一時想不開回家後寫了懺悔書和遺書懸樑自盡了。”
“他死後,他的妻兒帶着懺悔書和遺書到了商會分部,跪在商會門口,現在她的兒子當家,希望商會能重新接納呂記。”
木蓮華揉捏了幾下眉心,“呂東歷年交到會裡的錢有多少?”
金算盤撥弄算盤,“他入會五萬兩白銀加上累年交到會裡的純利二十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九兩,一共二十八萬六千七百五十九兩。”
“……你說你怎麼就對數字過目不忘。要是用在科考上,不得狀元,一個進士是穩穩的。”木蓮華打趣他。
昆老深覺同感,“金家在越城也是有名的書香門第,你怎麼就沒有走仕途?”
越城是大晉皇朝的一個主城,僅次於明城。
金算盤一臉惶恐,“別,我看到八股文這腦袋直接死了。”
“呵呵,天生商才。”木蓮華笑了笑,然後又道:“回頭讓會裡把這些錢如數給呂家吧。再入會是不可能的。”
昆老沉吟了會兒,道:“可是開了這先例,其他人效仿如何?”
木蓮華靠身在身後的一輩,語調暗含淡淡的不屑,“效仿自殺嗎?他們有自殺的勇氣,怎麼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力氣?自殺其實才是最難的,也是最懦弱無能的。他一死百了,生的人會如何?這種不負責任的人,若有第二個,商會裡不光不助,甚至連以後有可能的合作也將徹底斷絕。回頭讓會裡發個聲明吧。”
“這老呂平時看着挺豁達的一個人怎麼就突然想不開了。”金算盤語調有些傷感。
木蓮華輕嘆,“應該是心理落差吧,本來人人恭維着,突然都從諂媚的笑臉變成了惡毒的咒罵,難以承受吧。回頭在商會裡安排個心理輔導師。”
昆老沒聽說過這個,問道:“心理輔導師是什麼?”
木蓮華回道:“每個人日常都會有煩惱、焦慮失眠恐懼等影響到正常生活的問題,可以跟心理師說說,他會適當提些建議,或者只是傾聽你的發泄等等,就是讓你能夠調整或解脫這段問題情緒,幫助迴歸正常生活裡。”
“還有這樣的人?”金算盤好奇。
“當然了。經常和心理師談談話其實挺好的。我感觸最深的就是,睡眠特別好。瞧瞧我的小臉兒多嫩,像不像十八的?”木蓮華厚臉皮道。
金算盤和昆老笑了起來。
“只是這樣的人哪裡找?蓮夫人肯把私藏的供出來?”昆老對木蓮華說的心理師感覺很是新奇。特別是睡眠好這一項,讓他很是心動。
木蓮華搖頭,“那可不行啊。我兒子應該不耐煩和很多人說話的。”
二人詫異。
“竟然是華太子。”昆老道。
木蓮華剝了一顆花生在纖細的指尖轉動,“是啊。我也只是建議。其實這樣的人很不好找。要知識淵博,要能耐得住性子傾聽那些瑣碎繁雜跟自己無關的事,還要嘴嚴把聽到的都能藏在肚子裡。比如言談中他知道了這個人在外有多少私生子女多少情人,他也要在對方離開後,就封存了檔案。別人給再大的誘惑也不能出賣。”
“這是挺難。”金算盤道:“而且應該也不便宜。”
“是啊。更難的是人心,誰會把自己的私密說出去給不認識的人呢。罷了,這個以後再說,眼下說說拍賣行的事吧。”
二人立刻集中了精神。
……
這一談就是一個時辰。
等木蓮華和昆老、金算盤迴了店裡,發現封楊氏和寶兒已經不在。
孫大生向木蓮華稟報道:“回夫人,老夫人和少爺先一步去戲院了。”
木蓮華點頭,轉頭對昆老和金算盤道:“有興趣聽戲嗎?本夫人請客。”
二人先後婉拒。人家祖孫三代和樂一堂,他們倆過去當鋤槓子?
木蓮華也不勉強,便和他們道別,帶着桃翠朝着戲院而去。
蓮記距離戲院也沒有幾步,本來坐了很久的木蓮華想要自己走走鬆絡鬆絡腿,便讓舒老的馬車在後面晃,她在桃翠的攙扶下,慢慢朝戲院漫步。
順昌酒樓的老闆娘看到木蓮華,遠遠的打了聲招呼。
木蓮華應聲,指了指戲院的方向,“去嗎?”
老闆娘一臉遺憾道:“剛來了一批鮮肉,我得檢查。下次,下次我請客。”
木蓮華笑回道:“請客不用,多帶些好吃的嘎巴嘴兒就行了。”
“成,就這麼定了。”老闆娘爽氣道。
……
別了老闆娘,木蓮華又拐了一條街,就看了戲院,也清晰的聽到了盧老闆悅耳心醉的唱腔。
戲院裡沒有了座位,也有不少人在戲院門口蹭戲聽的。
“夫人,戲院的生意真好。”桃翠看着已經不光戲院門口,連路對面都站着人。
木蓮華卻對站立的人羣只掃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甄記錢莊還大開着的門上,以及已經沒了匾的門額。
錢莊沒有關門,還正常營業着。甄強悲慟中,但商人重信,並沒有耽擱下該做的事。
錢莊還是在甄記名下的,也就是他的。甄萬豪頂着他父親的名做下的一切,他再恨再排斥,好的壞的他也要全權負責。特別是事關利益,別人可以理解同情,可那是私情,公事上該怎麼樣還是怎樣的。而且還有不少商會的人已經投錢了,所以這錢莊他要繼續做,甚至好好做。
不過他第一時間就讓人把匾額摘了,重新讓人定製。
桃翠見木蓮華不說話,也順着她的眼神看去,“呀,匾額摘了啊。”她可是憑着塊匾贏了木蓮華一百兩,記憶深刻着呢。
“嗯,以後應該會好吧。行了,咱去聽戲。”木蓮華收回目光,朝戲院裡而去。
剛走兩步,就被候在門口等着木蓮華的小馮眼尖看到。小馮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夫人來了。”
“老夫人和少爺可都在裡面?”木蓮華問道。
小馮不住點頭,“在、在,正聽着呢。”
木蓮華想起他們倆聽戲時,聽到迷處還要哼唱幾句,笑道:“呵呵,老小兩個戲迷。”
等進了包間兒,便看到兩個擺架勢的人,模仿着戲臺上的盧子芳。
木蓮華駐足,桃翠陪着。二人站在了門口處,欣賞着……
封楊氏模仿的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木蓮華。寶兒則在木蓮華靠近戲院時便察覺了,但因爲封楊氏要求他跟着練,只能關注着他娘一步步穩穩的上了樓梯,最後到包間。
寶兒說什麼也是練武的,身板兒雖沒有盧老闆的柔媚,卻另有陽剛利落之氣。木蓮華一時覺得兒子要是練武生應是個不錯的角兒。
驀地,封楊氏一個扭身差點兒閃腰,寶兒忙扶住她。
木蓮華也驚愕出聲,“娘,小心。”
聽到她的驚呼,封楊氏扭着身體就朝她看了過來,聲音微微喘着氣道:“小華來啦。”
木蓮華走過去攙着她坐好,“您好好跟着唱就行了,還扭巴上了。”
“本來我也這麼想的,老胳膊老腿兒也動不了了。路老闆說我又不上臺,自己個兒練着玩兒沒事。而且活動活動對身體也好。”
封楊氏崇拜盧子芳就如同現代的偶像一般,真是盧子芳說啥是啥。
木蓮華想起了前世現代裡的老年廣場舞,瞧着應該差不多吧,確實有鍛鍊身體的作用。
“那也悠着點兒,太高難度動作,如向後彎腰,咱還是別彎了或者一點點兒來。”
封楊氏應着,“娘知道,剛纔是有點兒大勁兒了。對了,你和那兩個商會的人,談得怎麼樣啦?”完全沒有記住昆老和金算盤的名字。
“挺好的。我不是要在京城弄個拍賣行嗎?他們兩個入夥一起,商量這事。”木蓮華不隱瞞。
封楊氏倒是不管她弄啥,只要在家就好。
“成,注意着身子。可別累着我的乖孫女了。”
“她好着呢。不過娘怎麼不擔心我啊。”木蓮華嘟着嘴兒佯裝不高興。
封楊氏輕捏了下她嬌嫩的比水豆腐還嫩的臉,“你這小沒良心的。我乖孫女不在你肚子裡嗎?她好你也好,她不好你更不好。娘一語雙關都聽不出來。”
ωωω⊙ ttκǎ n⊙ C〇 寶兒在一旁竊笑。
木蓮華眯了他一眼,敢笑娘……
寶兒縮了縮脖子。
一場戲落幕,盧子芳沒有卸妝直接從臺上跳了下來,在觀衆的驚訝和歡呼中,跑上了包間兒。
戲間他有看到木蓮華來了。同樣另一個包間裡,有名男子追隨着他的身形,看着他進了包間兒裡。
他身旁有一名身材玲瓏卻着雪錦男裝的女子,嗓音嬌軟柔膩道:“哥哥,這個盧子芳怎麼樣?”
男子摩挲着下巴,“不知道卸了妝什麼模樣。”對身後站立的護衛道:“去查一下那個包間兒裡的人是誰?”
“是。”護衛慢慢自包間裡消失。
不消片刻,那護衛又出現,臉色慘白,額頭不住的冒汗,“回太子,屬下辦事不力,沒能靠近。但聽周圍人所說,那包間是華國長公主、皇朝封少師的夫人專用的。說只有她來了,盧老闆纔會如此失態。”
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看就是受了不輕內傷的面色,沒說什麼,只是端着藍瓷酒杯的手緊了兩份。
“皇朝第一美男封祁嗎?”扮男裝的女子問道,沒有注意護衛的異常。
護衛壓下胸口涌起的血氣,道:“回公主,正是。”
被稱太子的男子低首眸含疼溺的看着女子,“第一美男,讓你心動了?”
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妹妹有預感,這個封祁或許會讓妹妹摘下面具。”
“你不是說,不見到意中人不摘下面具的嗎?”
“哥哥!”女子滿含羞意的嬌喝。
“哈哈,不過這個封祁即便你看上了,也不能動的,這面具還是好好戴着吧。”
女子不解,“爲什麼?”
“聽哥哥的,別對他獵奇。”男子嚴肅道。
女子側首看向木蓮華的包間兒,眼睛閃過疑惑。
……
不等盧子芳到包間兒門口,封楊氏早就等在那兒了,笑的眉眼彎彎,整個人也好似年輕了十歲,道:“盧老闆唱的真好。”
盧子芳向封楊氏行了一禮,不驕不謅道:“老夫人過獎了。”
寶兒精緻的小臉兒亦露出激動之色,他和封楊氏差不多,對盧子芳很是佩服,那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還有美妙至極的腔調都恰到好處,必是在臺下千百次的刻苦練習纔能有這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幕。
木蓮華取了茶盤裡沒有人用過的茶杯,給他倒了一杯清茶,“又一個滿堂彩,盧老闆辛苦了,先潤潤嗓子。”
盧子芳接過茶,惶恐道:“不敢,全是夫人的戲本好。”說起木蓮華給他的劇本,眼睛就發光。而因着畫着精美無暇的容妝的臉,便更讓人晃眼不已。
木蓮華擺手,“戲本子固然重要,角兒更重要。趕緊的喝口水。”
封楊氏也催促,甚至端了茶壺,準備續茶。
寶兒亦正欲說什麼,神色倏然微變,微微側首看向那一對男女的包間,澄澈黑曜石一般的鳳眸裡流露出絲絲縷縷的冷洌寒意。
就在這時,戲院門口處傳來騷動之聲。
寶兒外放的靈力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等知道怎麼回事後,笑了起來。
木蓮華注意到,“寶兒高興什麼?”
寶兒回道:“父親來了。”
------題外話------
今天游泳和個十一歲的小孩兒比賽,三千米,我四十六分鐘,他四十五分半。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啊!ps,我又累又喘像死狗,他歇了會兒就又生龍活虎。抱歉cyysammi,今天沒能大更,身體太累鳥(捂臉)。明天封祁出來啦……哦,明天的更新會公衆,本文也百萬了,福利給大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