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拿過封楊氏給他的新襪子套上把腳遮住,對對他的腳丫子不滿的木蓮華道:“娘,兒子再怎麼醜都是你生的。”
一句話把木蓮華給堵得啊,愣是不知道說什麼。
封楊氏忙打圓場,拿起做好的那隻鞋給寶兒,“來,趕緊試試。”
剛好合腳,寶兒跳下暖榻,彈跳了兩步,對封楊氏露出開心滿滿的笑容,“奶奶,鞋子正好合適。”小眼神又朝她娘瞥去,意思不言而喻。
封祁也低頭看着木蓮華,她答應給他做衣服,現在也沒有動針。
木蓮華抹了抹鼻子,臉上尷尬的飄過一抹紅雲……這臭小子果是該收拾了。
封楊氏這次沒有向着寶貝孫兒,倒是爲木蓮華說話,肅容道:“寶兒可不對。你娘現在雙身子做些輕省的還行,鞋子可是費力的活兒,她現在不能做。”
木蓮華沒想到還有這講究,對肚子裡還沒出世的女兒越發喜愛了。
封祁察覺到木蓮華的心思,搖了搖頭,看來是沒戲了。拿起封楊氏放在一邊做鞋的鞋樣。鞋樣有些年頭了,應該是他小時候的。
寶兒極聽封楊氏的話,“嗯,知道了奶奶。”然後又對木蓮華要求道:“那娘給兒子做雙襪子吧。”
襪子?如此高難度的東西,她哪兒做的出來,氣惱道:“你腳上不是穿着嗎?”
“……不理娘了。”寶兒鼓鼓臉頰,跳腳去看小墨。
等他靠近小墨,就見那道鑽進小墨眉心的黑影,又鑽了出來,繞着寶兒轉了兩圈兒。
寶兒已經能看到它了,也知道了他是小墨的鬼使,靠着自己的帝王之氣而孵化的,對小墨沒有壞處,對自己也沒什麼,便由着它圍着,沒有拒絕。
木蓮華忙扭頭目光詢問封祁。
封祁搖頭,面上亦無不妥之色,甚至從袖子裡摸出一塊透明的石頭朝黑影丟了過去。
木蓮華認識那石頭,是極品靈石。
黑影在吃了極品靈石後身體又凝實了幾分,朝封祁而來。
封祁好似在側耳傾聽。
片刻後,黑影自封祁這裡得了一個布袋,又回了小墨體內。
木蓮華好奇了,趁封楊氏正全心趕製寶兒另一隻鞋的功夫,小聲問封祁,“說什麼了?”
封祁鳳眸深邃玩味道:“有些話只能在特殊的時候說。”
“……”木蓮華磨牙根兒,偏又想知道那隻鬼跟他說了什麼。
最後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無聲囁嚅道:“牀腳。”
封祁聽的再清楚不過,應道:“嗯。”俊美絕倫的臉上露出淡然溫柔的笑。
看得站在一旁的奶孃傻的回不過魂兒,還是寶兒吭了一聲才醒了過來。一張在蓮宅吃的越發白胖的臉,紅的像燈籠。
夜裡,木蓮華迫不及待的上了牀,甚至還鋪好厚敦敦的牀腳,等着陪他們吃了晚飯就出去的某男回來。
桃翠還在和發繡奮鬥,一陣一發絲認真勾繡,手下動作熟練,嘴巴也不停,道:“夫人,奴婢今天在廚房吃飯時又見到了阿靖那個孩子。她喝肉糜粥時連碗底兒都舔乾淨了。”
木蓮華正捧着青九玄親手寫的六界看,以前很多都看不明白,一趟夢之旅現在再看就清晰了許多,特別是裡面夾雜了很多的古衍文她都能理解了。此刻她正在看鬼族這一篇,聽到桃翠的話擡起了頭。
想了想阿靖膽怯瘦削的模樣,嘆道:“總算幸運,被連伯找到了。”
“是啊夫人。他吃完飯半點兒不歇着幫麻嬸子幫忙收拾碗筷,還幫啞叔劈柴,手腳勤快着呢。”
“嗯,我記得田莊好像在跟雲伯學識字,回頭讓雲伯受累些連阿靖一起教。”
“夫人可是說晚了。雲伯在吃飯時就已經先提過了,連伯很是開心的幫阿靖應了。明天買了書就能開學。”
“買書?不用不用。寶兒去天澤書院第一天就帶了半箱子書回來,全是初初開學的啓蒙,他連翻都沒翻丟在牆角長毛,明兒讓他收拾出來送去雲伯那裡。”
桃翠突然眼睛亮晶晶的,“呀,那他們可真有福氣,聽說天澤書院的教材書都是不外傳的寶貝。多少人想要大價錢收購,都有價無市呢。”
木蓮華瞧着她財迷的小樣兒真有幾分眼熟,曾經她也如此,只要能賺錢就會去做,現在錢多了,經的事多了,這種純粹也淺淡不見。
‘吱呀~’門開了。
封祁邁步進來。
桃翠忙躡手躡腳的起身,朝封祁行禮,又朝木蓮華行了退禮後,帶着她的繡活兒關門出去。
“回來了?”木蓮華打招呼道。
封祁的髮梢還帶着些溼意,顯然是剛洗漱過纔來的。
走近木蓮華的牀腳,瞧着鋪得有半尺多厚的地鋪,笑容更暖柔幾分,“嗯,女兒可乖?”
木蓮華摸了摸肚子,“挺乖的,八九月就能跟咱們再見面了吧,好期待!”乖乖的小棉襖,上次只能看,這次要實實在在的抱在懷中。
“夫人再生一個吧。”封祁低首緩緩吻上她高高挺起的腹部,帶着滿滿的感激和愛意。
木蓮華把手放在他滑順的烏黑長髮上,極佳的手感,像是在撫摸幼獸光華的毛髮,讓她戀戀不捨,“怎麼了?”
“想要一個能永遠陪在我們身邊的孩子。”封祁聲音有些含糊。
木蓮華搖頭,“不可能的。孩子長大了都要飛離母巢,建立一個自己的王國。等將來他們有了孩子,也同樣如此循環,謂之繁衍。不可能有永遠陪着自己的孩子,因爲那預示着停止和毀滅。”把孩子禁錮在自己身邊,也有這樣的父母,可那樣的孩子,沒有自我不能獨立,懦弱的菟絲花,起碼不是她想要的。
“若他們離開你會如何?”封祁問道,問完整個頭顱都埋進木蓮華已經很大的胸乳間,輕輕蹭着……隨着他知道的越多,一些他不願看到的答案也慢慢浮現。
木蓮華突然覺得這一刻的封祁像極了仙界裡的元天,一副懵懂執拗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也許可愛這個詞不應該放在一個大男人身上,可現在的他,讓她只覺得可愛。
頓了頓才道:“其實在他們離開我的身體已經預告了分離。所以珍惜在他們展翅翱翔前的每一刻,是爲人父母最幸福的時候。這一點上,我很歉疚,我剝奪了你和寶兒六年的時光,他成熟太早,註定要早飛。”
“嗯。那夫人再生一個吧。”封祁堅持。
木蓮華扭巴他白玉精緻的耳朵,鄙夷道:“女兒還沒生出來,你就要第三個了,數數兜裡的錢,養得起嗎?”
封祁見她並沒有抗拒,猛地擡頭,鳳眸烏亮的看着她,極肯定道:“養得起,砸鍋賣鐵也會養好你們。”
“呵呵,是不是女兒怎麼了?”木蓮華淡眯了眼睛。他如此反常,必然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修長漂亮的手指放在她的肚子上,“她……很像夫人。”聲音有些悠遠,好似在暗示什麼。
木蓮華應道:“嗯,知道。她模樣像我,你嫉妒了?對了,忘了問你件事,人形的神是無情的,天尊是也在此列?我們的女兒可是人形的,是不是也逃不脫……”
封祁輕蹙了眉,“你怎麼知道?”
“龍姜和蒼末說的。”木蓮華回道。
這兩條口無遮攔的……思忖片刻才道:“不完全正確,有一種人形除外。”
“什麼人形?”木蓮華急問。
封祁不回答了,屈指把領口的珠扣解開。
“告訴我啊。”木蓮華追問。
封祁含糊道:“你會明白的。”
木蓮華聞言捏了眉心,她算是懂了。只要封祁一說這個,就代表他要忌口。也代表這個問題和她有關。
長嘆口氣,“好吧,順其自然。你跟我說說小墨身上那隻鬼的事吧,它叫什麼來着?”
幫她把外面的睡袍褪下,只着背心短褲,塞她進被窩裡,他也跟着進去。
木蓮華瞪他,“你的被窩在下面。”
封祁在被子下,微涼的手覆上她如絲柔滑、如脂細膩的溫暖肌膚,“誰剛纔說要珍惜和子女在一起的每一刻。能近距離的感觸她的成長,我很喜悅。還有你的身體……”
“我現在是大肚婆。”自從在仙界得了前世身體,越發覺得這個身體笨拙,柔弱了。那個身體已經成仙。
不對!
“我前世的身體,在仙劫渡完劫了沒?”想必封祁是知道的,木蓮華希冀的看着他。如果她如寶兒所說還要再回一趟仙界查出所有事情的根源,自然還要再用到那個身體的。
封祁回道:“你會知道的。”
……!又是一問三不知,木蓮華惱火了,“可惡!你給我下去!”屈腿踢他,一時被子被她踹飛大半,露出她一條光裸瑩潤藕節似的雪腿。
封祁把被子重新給她蓋好,並用有力的雙腿夾住她的,道:“迦,鬼界東南之王。我給了他一千萬極品靈石買了一個消息。呵,也是他到了蝶翼這個無靈大陸,換了其他地方,可不好收買。”
“嗯?什麼消息?”木蓮華聽到她想知道的,停下來不踢了。
“鬼界動向。”封祁回道。
木蓮華驚訝,“怎麼可能?他告訴你可以稱得上叛族。”
封祁輕笑,“他在鬼界本就是叛逆的存在,根本不在乎鬼族會不會被滅,若非實力強橫,可能早就被其他幾方鬼王吞滅。”
“又一個肆意妄爲的,還是個有實力的。唉,家裡多了這麼號人物,不知道會怎麼樣。”木蓮華突然擔心起蓮宅的安危起來。
封祁回道:“可能會有些麻煩。”
“不管了,回頭你要警告他不許吃蓮宅裡的人。要吃也去吃人渣敗類。”她剛纔看了鬼族篇,知道鬼喜吃人,聞了人血更是可能發狂。有點兒像前世現代裡的吸血鬼,但比吸血鬼更狠。吸血鬼只吸血,他們會連身體一起吃,特別是小孩兒和女人,連渣都不剩。
“這點上夫人不用擔心,他作爲鬼使時,是有束縛的。第一條件就是不能吃人。”
木蓮華稍稍安心,“這就好。他告訴你什麼?鬼界什麼動向?”
封祁勾起她一縷栗色的耳發,繞圈在他的指尖把玩,道:“鬼界是有計劃要侵佔蝶翼大陸,但不是現在,最快也要十年以後。”
“十年後?”
“嗯,十年後鬼帝纔會從沉眠中甦醒。”
這下木蓮華驚訝了,眼睛睜圓,聲音拔高許多,“鬼帝!”
鬼界有一個最高王者,即鬼帝。鬼帝出,萬鬼莫有不從。鬼帝實力堪比最強天尊,每次鬼帝出,六界皆要被翻攪一番才能罷休。且鬼帝是六界裡除天子之外第二個六界不滅生靈。他不滅並非天父所賜,純粹實力強橫所致。但他的不滅又不似天子逆天。天子是如何都不會滅,即便天道崩潰他亦尤存。而鬼帝在天道隕滅時會消失,在受到重傷後,也會有個漫長的沉眠期,不低於十萬年。可即便如此,也是除天子外,令所有種族恐懼又嫉妒的存在。
封祁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經知道鬼帝,沒再解釋什麼,繼續道:“現在大陸上出現的遊鬼,是自鬼門縫隙裡而來的小鬼。”
“單單小鬼都已經讓大陸上的人如臨天敵。真正地鬼兵鬼將來臨還不知道怎麼樣?”簡直無法想象,木蓮華面色微變。
封祁回道:“鬼門開,仙門同樣會開,一切都是相互制約的。”
“制約,怕也不好使吧……說來我今天翻了翻蝶翼世界。原來,蝶翼世界以前叫東荒大陸,是六界亂戰的地方。最後東荒被打的四分五裂。而蝶翼大陸是東荒的大陸中心,這裡若是毀滅,那蝶翼世界便會毀滅。所以天道才把這裡封禁,只留人類修生養息。若一個堪比最強天尊的鬼帝進攻這裡,蝶翼大陸可經不起他打。”
封祁輕揉她緊蹙的眉心,道:“夫人不用操心這些,休息吧。明天我帶夫人去朝堂看殿試可好?”話落,有力的手臂把她圈攬到胸前,滾熱的胸膛侵襲着她。
被他揉得有些睏意的木蓮華,把熱烘烘的臉頰蹭向他的胳膊,鼻端滿是他的體香,終於打了個哈欠,道:“算了,明天陪娘去相國寺,求佛保佑所有人平安。”
封祁淡色的薄脣勾出一絲譏嘲的笑,“呵呵,能保佑到嗎?這裡是衆神失地。”
“唉!衆神失地,怎麼就不是衆妖魔的失地呢。睡了,今天允許你睡牀,但是!不許鬧我。”木蓮華又打了個哈欠,把臉拱進他的頸窩,心裡一片安然,很快便陷入了沉眠中。
在她睡着後,封祁把她濃密的長髮撩到枕後,修長的手鑽進薄薄的背心裡,摩挲她光潔絲滑的玉背,汩汩內氣自掌心涌入她的體內,梳理她因懷孕和憂慮過甚而有些紊亂失調的身體。
直到她微皺的眉心徹底舒展開,才尤不滿足的低聲緩道:“好好休息,華。”
……
第二天一早,渾身輕盈舒快的木蓮華,起牀後先奔去了朱梅院看秦炙,坐在秦炙的牀頭好一會兒,都不見他醒來,才皺着眉心離開。
早餐,有昨天木蓮華和寶兒吃的很歡的鮮玉米。
然,兩個吃貨明顯屬於一口鮮,第二口興致就沒那麼高了。不過寶兒還是裝走了不少,帶去給小夥伴吃。
而木蓮華現在滿是心事,連一根都沒吃完,便去了帳房看風語樓送來的消息。
但對封祁而言,木蓮華即便只吃一口,他也是很開心的。
對於殿試,封祁這是經歷的第四次了。第一次他是貢士考生的身份,第二次、第三次甚至這一次他都是主考官的身份。
一路上,文武諸臣衆星拱月一般擁着他進入朝堂……
木蓮華和封楊氏出了城前往相國寺拜見空相大師。
等到了相國寺,木蓮華望着高高陡峭,如天梯一般的九百九十九級臺階直眼暈。
此刻,臺階上有不少衣裝華貴,身份不低的人,在徒足一步步的朝着寺門邁去,走的氣喘吁吁,臉色發白,也不停歇。
“這些都是今日參加殿試的貢士家人吧。”木蓮華和封楊氏下了馬車,看着那些人道。
封楊氏點頭,“讓娘想起了從前。娘也是跪在佛前、道前,求祁兒能高中。”
“……娘啊,這兩位尊者可不是一派的,您兩頭求願,不怕人家覺得你心不誠不理你啊。”一趟夢之旅,讓木蓮華覺得求佛求道都不如求己,以前以爲佛和道多麼玄妙多麼神聖可以實現祈願,實事上也卻是玄妙但也是實力爲尊的俗者。一切的一切,還是事在人爲。封祁能步步高中,是他天分苦學的結果,當然也不乏一點兒運氣的成分。
封楊氏怔了好半晌,“什麼?他們不是一派的?”
木蓮華先是無語,又恍忽間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呃!娘……”破壞一個人的信仰,是重罪吧。
但不等她懺悔,接下來封楊氏的話讓她更加無語了。
封楊氏道:“可祁兒說他們是結拜兄弟,讓我一起拜,願力會更強。”
“……”這絕對不懷好意,木蓮華的脣角抽了抽。兩派雖然稱不上敵對,可絕對不是兩兄弟。
這時,遠遠的一個小沙彌急匆匆的從寺門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