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炙眼底烏黑,因爲內力昨夜消耗一空,現在整個人的狀態顯得很是糟糕。
“蓮妹,怕是不能給你。這個人面巨蛛的屍體我要帶回去調查。你還記得洛洛說的話嗎?”
木蓮華想着他寫的那幾組詞字,驚呼,“蜘蛛?難道他說的蜘蛛是這個?”
秦炙回道:“可能是吧。那一夜活下來的人,沒人說見過蜘蛛。但是這個東西……”
“嗯。我不要了,你帶回去吧,是該好好調查一番。那蜘蛛腿如果可以,我覺的做成武器應該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木蓮華有些不捨,但想到梅幽蘭,卻是完全不算什麼了。
“謝謝蓮妹。希望這怪物只有這一隻。”秦炙語氣沉重的道。
“燕城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木蓮華一直不想提,可是問題的癥結所在,必然要捅破開來。只有流出裡面的膿毒,傷口才可以真正癒合。
秦炙目露迷茫,“我其實也不太清楚。蘭兒和伊兄弟出城接你後。我就被先帝傳進了皇宮。他讓我在殿前守着,卻沒有說其他。君有令,臣隨之。我就一直站前殿。奇怪的是,到宮門落鎖也沒有讓我出宮。後來有人替換我,說陛下賞了我飯食。我不疑有他。卻不知那飯菜裡有藥,吃完便昏迷了過去。等我醒來,整個前殿後宮一片人仰馬翻。那些士兵相互砍殺,不知是誰的人。
皇宮最高的登仙樓被燒,火光沖天,整個燕城徹底亂了。
我衝進了先帝寢殿——天極殿。當時先帝一臉灰白,手裡拿着一幅卷軸。我要上前,他制止。只讓我在殿中等着,不讓任何人進殿,否則格殺勿論。
之後,他拿着那幅畫去了寢室。
等到酉時,我聽到寢室裡傳出杯盞等物落地的聲音。就抗旨衝了進去。
只見地上滾落着蠟燭和燭臺,先帝雙目癡癡的看着那幅畫……自焚了。
我給先帝滅火,間或看了一眼,那畫燒的只剩下一點兒,能看出是名女子,梳着高髻,額頭上有一個說不出是什麼形狀的花鈿印記。
先帝身體已經衰弱至極,加上煙火灼燒了喉嚨,最後張着口什麼都沒說出來,就駕崩歸西了。
等我再出了天極殿。入目的除了死屍,再無其他。
只有甚少的宮女太監瑟瑟發抖的躲在角落裡,不知怎麼辦。
我先回了秦府。
秦府也不逞多讓,甚少有人留下。
街道上站着的士兵,好像大夢初醒一樣,問他們到底幹了什麼?
他們回答,不知道。
有得看到那地獄一樣的場景,直接也自絕了。
老百姓閉門不出,多半也遭了秧。
我先去了距離燕城最近的白城,命其城守也就是現在京畿都督,帶着白城的士兵來收拾殘局。
然後再出城去尋蘭兒主持大局。”
之後發生的事,木蓮華也多少了解了。
沉思了一瞬後,木蓮華道:“癥結就在死了的老燕帝那裡。燕城的動亂他可以說是眼睜睜的看着它發生的,並袖手旁觀。最後只在自己的寢宮拿着一個女子的畫像自焚。”
秦炙緊鎖眉心,“是。先帝好像知道這件事要發生。但爲什麼不阻止,則是個迷。且難以解開。”
“對了,那畫中女子額頭的花鈿印記你能畫出來嗎?”木蓮華問道。或可查一查那花鈿印記。
秦炙搖頭,“我屢次想要畫出來給蘭兒看,都畫不出來。可能是我們秦家就沒有畫畫的天賦。”
木蓮華想了下洛洛的畫技,點點頭,“不無道理。”
秦炙哽了下,嘆了口氣。
“這樣吧,我畫一些花鈿印記出來,你來說哪個比較像,再進行改正,怎麼樣?”木蓮華雖然學的西洋畫法,可能畫這些個花啊草啊的也不太擅長。可對比於大多數畫家還是不錯的。而且,更是不知道把秦家甩出去多少條街。
“這個法子好。”秦炙自然是同意的。
伊夜終於覺得自己不再是局外人了,跟小學生一樣舉手道:“我、我也能畫。”
木蓮華朝他偏了下頭,“那走吧。”
伊夜本土畫技不錯。非常擅長畫風景。
三個臭皮匠,折騰了半個多時辰纔算搞定。
秦炙看着木蓮華手中幾乎一模一樣的花鈿印記肯定道:“就是這樣的。”
木蓮華也伊夜對視了一眼。
這個是——
“彼岸花?”伊夜輕聲道。
木蓮華點頭,“不是說這裡沒有這種花嗎?”
木蓮華有一次閒來無事就勾勒一副美人圖,背景就是成片成片的彼岸花。
伊夜和梅幽蘭看到,對美人倒沒有什麼評價,問了那花是什麼花。
木蓮華告知給二人,傳說這是地獄之花——彼岸花。
……
因爲這人面巨蛛的事,耽誤了不少時間。不可能讓它就那麼張牙舞爪的拉在車隊後面。就算他們不介意,沿途的旅人或者經過的城鎮百姓也會被驚嚇到。
爲了少惹麻煩,儘快趕路,只好對這人面巨蛛進行拆卸。
然,完全很難操作。普通的刀器等物根本無法切割。而且若是不得法,那絕對是矛對盾,只是硬碰硬罷了,誰也奈何不了誰。
最後還是齊三模樣的封祁,揮舞着菜刀,找準了各處的關節之處切豆腐一樣,把這個人面巨蛛給大卸八塊。
在木蓮華等人的讚揚聲中,齊三很是不好意思的道,他小時候曾經好奇過一段時間蜘蛛,所以想着應該差不多。
問題解決了,衆人也懶得想一個小孩兒怎麼會對蜘蛛感興趣。不過,誰還沒點兒特別的愛好了。
因着這人面巨蛛,大半天過去了。
所以緊趕慢趕也不可能到邊城。整個車隊只好再在途中夜宿上一晚,第二天早些出發可能午時左右能到達邊城。
那人面巨蛛被誅,不祥的詭譎感也消失了。木蓮華帶着伊夜難得四處溜達着轉起來。
他們這次停歇的地方正好是個小鎮。
因爲靠近了邊城。所以這個小鎮上也不單是燕國人,還有不少大晉人。
對於燕城的動亂,他們也知道了。所以整個小鎮的氣氛也頗是緊張。好多人開始收拾行裝準備暫時離開小鎮前往大晉,或歸鄉、投奔親戚,或者暫時避難。
秦炙經過大半天的休息,精神頭好了些。聽到這些燕國子民,對現在的朝廷如此不信任,很是傷感。想着在燕城裡孤軍奮戰的梅幽蘭,就一陣揪心難受。
木蓮華和伊夜也因此就小轉了會兒後,就心情沉重的爬上馬車睡覺去了。
爭取明天能早醒早起,儘快的抵達邊城,然後朝明城進發。
現在大晉朝廷還在旁觀着,一副無動於衷的曖昧態度。
燕國的求助信比他們要快,早就進了明城皇宮。只是遲遲沒有反應,好像在等着什麼。
而華國和雲國則是同大晉一樣,隔岸觀火漠不關心中。
第二天一大早,木蓮華就醒了。催促着衆人,趕緊收拾東西上路。
整個車隊,木蓮華是絕對的核心。她說什麼幾乎就是什麼。除了加快馬車速度……只要她一說加速,就會被衆人駁回。
三百餘里地,從寅時末直到未時初他們終於遠遠的看到了大晉和燕國的邊界關卡。
之前,木蓮華已經派人給邊城的城守傳信。故而此刻在這兩國的關卡邊境線上,出現了爲數可觀的官兵。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知道,怕是要傳出大晉壓境的烽煙了。
因爲車隊裡有秦炙在,所以大燕這邊的防線總算不那麼一觸即發的緊繃。
木蓮華看着那爲首之人,張了張嘴,心裡五味雜陳,說不上什麼滋味兒。
伊夜則輕笑出聲,心道:果然夠乖覺啊!
木蓮華聽到伊夜的笑聲,瞬間明白怎麼回事了,“你做的好事?”
伊夜點頭,笑嘻嘻的,“是啊,我做的好事。”他給君澤寫信時,順便提了一句木蓮華也一起回去。不過想着君澤和封祁似君臣更像兄弟的關係,肯定會告訴他的吧。
“夫人,路上辛苦了。爲夫來接夫人回府。”封祁頭戴玉冠,烏黑順直長髮隨着微風飄渺而動,頎長挺拔的極品身材着玄色繡金紋的立領長袍,腰間束着一條嵌着金藍寶石的玄色腰帶,再加上那俊絕無匹的容貌,着實是尊貴不凡,令人望之而不敢直視。
緩步走到木蓮華的馬車前,面帶溫文爾雅的微笑。
跟木蓮華呆在一個馬車上的伊夜,現在突然覺得自己好多餘,當即就灰溜溜的從另一邊下了馬車。臨走前,還把看封祁看傻了的桃翠拽走了……溜到了他的馬車上。
等到了他的馬車上,桃翠才恍然回魂。一臉的糾結道:“我覺的吧……還是我以前的王爺主子長得好。”
伊夜笑睨着她:“桃翠啊,說謊可不是好孩子哦。聽蓮蓮說鼻子會變得很長很醜。”
桃翠忙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子,“我、我可沒說謊。”然後又摸了摸鼻子,擔憂的道:“不會真變長變醜了吧?”
伊夜見桃翠被自己騙到,就跟當初自己被木蓮華騙到一樣,趴在軟綿的錦被上笑開……
桃翠看着笑倒的伊夜,當然知道自己被耍了,一張嬌俏的桃子臉,黑黑紅紅,最後斗膽打了伊夜的小腿兩巴掌。沒怎麼用力,不過那被欺負的憋悶氣頓消不少。
在伊夜很是意外她的行爲而詫異呆滯時,桃翠手腳伶俐的躥下了馬車,腳底抹油的朝着車隊尾跑去,然後哧溜鑽進了裝着木蓮華行李的馬車裡,假裝整理行李去了。並心道:不到落腳的地方不下車。
只是還是忍不住偷偷的打開了馬車門一條縫,圓圓靈活的眼睛八卦得看着外面的一切……
秦炙這是第二次見封祁。感覺越發看不透他了。他就像是一片無邊大海,讓人摸不到邊際。總是在以爲看到了邊緣時,突然發現,不過是自己管中窺豹罷了。
木蓮華看着不義氣自己溜走的伊夜,也很想跟着他溜了。
可惜衆目睽睽之下她實在是做不出。
“你怎麼過來了?”木蓮華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算是一個笑吧。只是連梨渦都沒有盈現。
封祁撩開車簾,伸手向她,“嗯,來接夫人。”狹長的墨玉鳳眸襲上了一層暖暖的笑意。
木蓮華望着他的眼眸,一瞬恍惚,然後像是被誘惑了一般,慢慢的伸出手……那有些涼的綿軟小手,放在了他溫暖的大手裡。
一個輕扯,封祁就把木蓮華從馬車裡拉了出來——
身着石榴紅留仙裙的木蓮華,驀地感到自己好像飛了起來,就在她以爲要隨風而去時,一雙熱燙的手牢牢的抱住了她。
“夫人辛苦了!”
在木蓮華驚愣之際,封祁低首吻上了她光潔飽滿的額頭……
這一幕,着實是讓看到的人,很長時間都津津樂道。
大晉第一美男封少師,當衆親吻他的夫人,那畫面着實是美妙的很。
然,口舌相傳,慢慢的竟然傳出木蓮華絕色傾城,勾引的封少師不及回家,就親上了……
木蓮華後來聽說後,着實是苦笑不得。後又覺得,這個完全適用在另外兩個人的身上。他們倒真是等不及回去,就折騰上了……而且,那被壓在身下的着實是絕色傾城。
良久,癡迷中的衆人,才齊齊發出了一陣唏噓聲,亦令木蓮華回過神。
感覺到額頭有些溫涼的柔軟觸感,木蓮華撇了下脣角道:“是挺辛苦。”懷孕着實是件辛苦的事,她可不會矯情的說不辛苦。
他只管爽了幾次,而她則要爲他爽後的結果,各種煎熬。
特別是開始時的反應,那吐的天昏地暗的時候,現在想起來都渾身難受,已經烙下陰影了都。想來雲曦也被他折騰的不輕。記得她吐得嚴重時,雲曦也跟着要吐不吐的,青紫了臉。
“爲夫定會好好補償夫人的。”封祁薄脣輕輕的移開了木蓮華的額頭,眼睛挪到了木蓮華的鼓鼓的腹部,那毫不遮掩的喜悅,似乎能感染到每一個人。
而衆人這時才都發現了,木蓮華那不似常人,顯得格外大的肚子,只能是一個原因——
身懷六甲!
“娘——”
木蓮華以爲幻聽!她怎麼聽到寶兒的聲音了。
“娘,又自己去玩兒。”
封瑾諾從那羣兵將裡走出,小小年紀走路倒是頗有幾分不符年齡的沉穩。只是那尚帶一抹清稚的聲音,控制不住流瀉而出的孺慕,還是能讓人聽出……這是一個孩子,一個渴慕着母親的孩子。
木蓮華看到寶兒,驚喜萬分。當即扭動身體,就要讓封祁放她下來。
封祁戀戀不捨的鬆開,還不等放穩她,就見木蓮華衝了出去。
“孃的乖兒子,可想死娘了。來,讓孃親抱抱。”木蓮華說着就朝封瑾諾撲了過去。
封瑾諾忙要退身避開,他都多大了還要被他娘抱着,太沒有男子漢形象了。
不過在看到木蓮華那鼓鼓囊囊的肚子時,心裡嘆息——只此一回。
孰不知,一次妥協,便會有二次妥協,然後……次次都妥協。
木蓮華抱着封瑾諾,感覺她不在他身邊的這四個多月,他好像又長高了,小臉蛋越來越俊了,揉着他的俊臉,最後‘吧唧、吧唧’一邊一下,“好兒子,孃的心肝兒肉啊。”
封瑾諾終於受不了了,“娘,你注意點。這還在邊境線上呢。”
木蓮華眨眨眼,大腦終於迴路了,然後朝着身後的方向看去。
秦炙在和封祁說話。伊夜笑吟吟的看着她,只是眼底深處的黯然還是讓木蓮華看了出來。
拍了拍封瑾諾的小肩膀,“跟你伊叔叔打個招呼去。”
封瑾諾想起和他一起過來的某個人,搖了搖頭,道:“不用我過去。”
話落,就見一個俠客模樣的俊美男子朝着伊夜走去,然後鑽進了他的馬車。
木蓮華耳尖的聽到了伊夜一聲短促的驚呼,然後就見那馬車率先朝着大晉的邊城而去,甩開了他們。
木蓮華嘴角抽了下。
靠!這就是一國帝王啊,竟然如此猴急,搞的跟八輩兒沒做過似的……
封祁和秦炙自然也看到了那馬車。
秦炙若有所思。
封祁則看了一眼,再不理會。
然後二人朝着木蓮華走來。
“不用我介紹了吧。”木蓮華笑眯眯的道。
既然本人們都在,那再好商量不過了。
封祁在邊城竟然買了宅子。房契上寫的是她的名字,倒是令木蓮華很是意外驚喜。本來以爲要住官府安排的驛站或者去客棧休息呢。
宅子上沒有掛匾額,空蕩蕩的。是個五進的院子很大,足以住下所有人。
當即就要點銀票給封祁。這貨竟然道,他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着實令木蓮華雞皮疙瘩了一回。後來想着她懷孕的辛苦,也該要些好處啊。立刻就心安理得了。
把所有的瑣碎都交待給桃翠等人處理。木蓮華由封瑾諾陪着,心情不錯的開始踩地盤兒。
瞧着一步一景三步一畫的花園,木蓮華心情着實舒暢。
花園的正中心,有一個面積不小的人工湖,湖面上有碧綠的荷葉,圓圓的上面滾着一粒粒的水晶珠子很是漂亮。
木蓮華想要蹲身摸一摸,結果肚子有些大了,沒能彎下腰去。
封瑾諾忙扶着木蓮華讓她往後些,然後把她欲要摸的那片荷葉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