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能找到。”封祁輕啜了口茶。
“就憑着那根蜘蛛毛?”君澤‘啪’打開了手裡的白玉骨折扇,扇面兒上是一副瑰麗韻雅的山水圖,落款是一個夜字。輕搖山水玉扇,貴公子的倜儻風雅暈染開來。
四樓有三個帶着帷帽冪蘺的女子,身後站着三個丫頭。本來要走的,自打封祁和君澤坐到這裡後,便也不走了。
竊竊私語着,不時嬌笑出聲,吸引人的注意力。
君澤依然是易容,可他那身的氣質是掩藏不住的。高高在上極具威壓的神秘感讓人想要迎上去又有些畏懼,如此矛盾下,最是怦然心動。加上俊秀的五官,一身寬敞的黑色素袍,領口大開露出裡面蜜色性感的肌膚,引得幾名女子頻頻張望。
封祁也改頭換面了,五官變得平凡很多,一身藏青色的立領束腰長袍,順直的墨色長髮只是一根金色的髮帶束住,透出幾分慵懶和淡淡的冷漠,令人望之迷惑難以自拔。
二人自動忽略那幾名顯得有些聒噪的女子,看着樓下的如潮人流。
像是在等什麼人出現……
而兩個人,明顯一個很投入。一個百無聊賴。
——
“就是這裡了。”皇甫老伯在一面光禿禿的白牆前停下。
‘轟隆隆’隨着牆壁慢慢下陷,木蓮華看到了牆另一邊的模樣。
是個很大的房間。
等看到房間裡的東西后,不由伸手掩口。
人面巨蛛!
雖然沒有秦炙拉回來的那個架子大,也沒有那麼亮澤,但是也不小。足有兩米多高,特別是那張人面,沒有恐懼感的人面。看起來更是兇狠,好像要撕裂了它看到的一切。
皇甫老伯見木蓮華面上除了剛開始有些驚訝外,便沒有了其他表情,後面甚至還一副做比對的模樣,越發肯定了心裡的猜測。
“它叫什麼?”木蓮華問道。
“人面蛛。喜食活物的內臟血液。有劇毒。中毒,可用其人面磨粉解之。人面磨成粉灑在身上可遮掩人體氣味。”皇甫任走進房間。像是背資料一樣道。
驀地,又一面牆緩緩下陷。
木蓮華看過去——
赤紅的蜈蚣!還有,那是螳螂吧!
赤紅的巨大蜈蚣,被盤成了一個圈兒,在狹小的空間裡,一雙黑紅的眼睛盯着正前方,看的木蓮華心驚。
而那螳螂只有大半個,通體碧綠,但那僅剩半個的前肢就像一個巨大的鋸齒鍘刀,瘮的人毛骨悚然。
“毒蜈蚣,它渾身都是毒,所過之處連草木都會枯萎。毒,無解。
刀螳螂,那對鋸齒鐮刀最是厲害,幾乎無物不削,背上有翅能短距離飛行,少數刀螳螂可隱身。”皇甫任解釋道。
木蓮華看着這兩個巨大的怪物,靜默了,甚至有了一種焦躁感。
他們的車隊當初是從燕城東門而出。
東門方向,有蜘蛛。那西門方向呢?還有南門、北門……
不能再想了。木蓮華努力冷靜下來,然後看着這祖孫二人道:“能說說你們是誰嗎?”
皇甫老伯衝皇甫任點了下頭。
皇甫任把肩上的那柄瞧着鏽跡斑斑的長寬劍放了下來,然後用劍刃劃破了手指,卻沒有流出血來!
那血……全被那劍刃吸走,等到整個劍身發出一種淡淡的紅光後,皇甫老伯把那一直拿在手裡的人面蛛毛刺,丟在了那發着淡淡紅光的劍身上。
需要封祁的氣刃才能切割下來的毛刺,竟然一接觸到紅芒就化成了粒粒塵灰。
“皇甫家族,是隱世的除妖家族之一。
自從兩千年前,妖魔鬼徹底自蝶翼大陸消失後,皇甫家和其他一些除妖家族就遁世了。
千年來,很多家族也都沒落了,甚至消失不見。
外面的那些好兒郎也都是身具皇甫家血脈的子孫,卻只有我這一個孫兒覺醒了除妖師的血脈。
木夫人所看到的這三個妖物都是兩千年前,先祖所擒,並用秘法令其保持死前狀態。爲給後世子孫示警,且不可懈怠了除妖天責。”
皇甫老伯說完後就盯着木蓮華,看着她的反應。畢竟現在說妖魔鬼和除妖師,那就跟天方夜譚一樣。
對木蓮華來說,倒也沒覺得多奇怪。畢竟有蛇王和龍脩以及那黑狼林的巨狼存在,妖類她也算見過了。
只是這除妖師,還真是讓她有些新奇。
不過既然有這些妖類怪物的存在,那麼人類裡有除妖師也是理所當然了。
沉思了一瞬後,木蓮華回道:“三日前在燕國境內發現了這種人面蛛。”
皇甫老伯和皇甫人對視一眼——
“木夫人可否詳細說說?”皇甫老伯面色甚是嚴肅凝重。皇甫任則除此外面上還多有一抹興奮之色。
木蓮華看着皇甫任心頭一轉,一念生,開始講述燕城的驟變和一路上的經歷……
等到木蓮華講完,皇甫老伯和皇甫任兩個人都沉靜下來。
木蓮華心裡暗暗焦急。真是希望這皇甫任能去燕城,助梅姐姐一臂之力。
片刻後,皇甫老伯道:“擇人而噬,先祖的記載裡並沒有此說,值得調查。”
皇甫任有些激動,“祖父,孫兒去燕城看看吧。”
皇甫老伯遲疑了一下,然後看着那三隻怪物,終是點頭,“若是遇到人面蛛尚可一戰。若是毒蜈蚣和刀螳螂切記不可與之爲敵,直接遁退。等到你修爲到了七階除妖師,方可再戰。”
皇甫任應諾,“孫兒明白。”
木蓮華稍稍放心,然後問道:“不知皇甫公子現在是幾階除妖師?”
“五階後期。”皇甫任回道。
“那離七階也很近了。皇甫公子努力!”木蓮華鼓勵道。
皇甫老伯搖頭,“除妖師在六階中期有個坎兒。沒那麼簡單的。”
皇甫任撓了下耳根,有些訕然。
木蓮華擺手,“皇甫公子乃天才,必能過去。揮大劍斬妖除魔,保護大陸人類的安全。”
皇甫任被木蓮華說的臉膛發熱,回道:“在下不才,但定勤學修煉。”
皇甫老伯和藹的看着皇甫任,然後緩緩朝着那人面蛛走去。把那人面取了下來。
等到人面取下來後,那蛛架突然轟塌,一陣噼裡啪啦的碎響後,那人面蛛的身體就變成了一地的碎渣。
木蓮華有些瞠目,“那些蛛腿這麼脆弱嗎?還想打磨些利器出來。”
皇甫老伯答道:“新鮮的自然可以。這個已經過了兩千年,那蛛體內的力量已經被秘法消耗殆盡。現在只有這個人面尚能用上兩分。”
兩千年……好強悍!
“如此,我那裡還有半個人面,回頭我給皇甫公子送過來。”既然已經知道了用處,而她也用不着,還是送出去給有用的用好。
皇甫老伯本就駝背的身體,再向下彎了彎道謝:“多謝木夫人。”
木蓮華忙扶起皇甫老伯,“也是瞧着好玩兒,不知它竟然有如此大用。”
……
等事情談的差不多,木蓮華就準備回去了。
臨走前,木蓮華忽道:“皇甫公子可去過黑狼林?”
皇甫任搖頭,看着皇甫老伯,不知能不能回答。
皇甫老伯亦是頓了頓纔回道:“先祖曾有警示,皇甫子孫,唯黑狼林不可去。故而,那黑狼林不曾踏足。而其他世族好像也有類似的警示。也有去的,但結果是整個家族覆滅。故而那裡是除妖師的禁地。而千年來,那黑狼林也不曾招惹人類,所以它是各大世族默認的存在。”
木蓮華越發好奇了,想要再問什麼,卻聽到桃翠淒厲的呼喚聲——
“夫人——奴婢的夫人——夫人啊——”
木蓮華一腦袋黑線,突然覺得不該答應留下這丫頭。
那毛刺被皇甫老伯爲了證明身份而毀了,不過能知道這麼多東西,併爲梅姐姐尋到一名除妖師,還是收穫頗豐的。
道別皇甫祖孫,出了鐵匠鋪一條街,就到了邊城最熱鬧的長街。
“夫人,奴婢一定是遭遇暗算了!”小丫頭還在耿耿於懷突然暈倒的事。
木蓮華歪頭睼她,“是被暗算了。保護夫人不利,該當何罪啊?”
保護主子不離,可是要被杖責八十,八十杖後若還活着,則賣出去……桃翠骨碌碌的眼睛一轉,“哦,是奴婢貪睡,並非遭遇暗算。”
木蓮華輕笑了下,這丫頭倒是善於脫套,然後突然擡頭朝望月樓的方向看去。
桃翠也跟着瞧,“夫人,您看什麼呢?”
“怎麼我覺得有人看我呢?”木蓮華呢喃道。
桃翠打量了夫人一番,直不楞登道:“不是吧。夫人的相貌……清秀多些,非上等美人。”
……
“哦?清秀多些,非上等美人!?”木蓮華危險的眯着桃翠。
“啊,那個……確實是這樣的。說句難聽的,還沒有本丫頭長得好。”說話溜煙兒跑了。
木蓮華一愣,搖頭笑出聲,“這死丫頭。”
沒一會兒,桃翠又回來了。
手裡拿着兩份梅子醬糖糕,遞給木蓮華,“夫人別生氣。奴婢錯了,以後不會放肆了。”
態度誠懇。
木蓮華睨着她,直到她的俏臉開始冒冷汗,才接過那兩份梅子醬糖糕,道:“下不爲例。”木蓮華怎麼可能跟她計較,桃翠瞧着個頭挺高,實則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最難得的是還留着幾分純心。沒有其他丫鬟婢女的鉤心算計。
桃翠立刻笑逐顏開。
木蓮華挑了一份大些的梅子醬糖糕,把小些的那份給了桃翠,“回吧。”
桃翠接過,甜甜的啃一口,“是,夫人。”
等主僕倆越走越遠,封祁才收回了那自木蓮華出現,就一直沒有移動過的眼睛。
“人都看沒了。”君澤拿扇柄,敲了下封祁的頭。
封祁倏地認真道:“那是伊夜吧。”
君澤臉色大變,朝着樓下的人羣看去,“哪兒?在哪兒?”
封祁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扇子,還了一擊,“人被你看沒了。”
君澤半合長眸,黑了臉。
這時那幾位女子裡,一名衣着瞧着更華麗錦繡些的女子,對身後的小丫頭說了句什麼,然後就見那丫頭朝着他們小步走來。
兩個桌子不過相距十幾米,小丫頭沒幾步就到了。
“請問兩位公子,哪裡人士?”那丫頭很是緊張,說話跟竹筒豆子一樣,倒完後,就低着頭,一張臉紅透了。
“明城。”君澤戲謔的道。
封祁懶得理,繼續看着木蓮華離開的方向,現在正常視力已經看不到了。就把內氣灌注在雙目,接着看。
木蓮華吃完了梅子醬糖糕,意猶未盡,就要吃桃翠的。
桃翠依依不捨的又咬了一大口才把剩了一半的糖糕給了木蓮華。
木蓮華笑眯眯的吃着。
桃翠圓圓的眼睛四處看,繼續找好吃的美食。
“來人!”封祁突然喊道。
君澤本來正在逗弄小丫頭,被封祁這突然一喊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聲落就見小二的上來了,“二位貴客,可是叫小的?”
“去把附近的梅子醬糖糕各買一份。”封祁從袖子裡丟出一塊十兩的銀子。
小二的忙接住,吆喝道:“好嘞~貴客您稍等,這就去。”
不消片刻,那小二有些氣喘的用托盤端着八個梅子醬糖糕上來了。
“貴客,您的梅子醬糖糕。還有剩餘的七兩六錢。”
“把糖糕放下,銀子賞你。”封祁說着眼睛就黏到了那八個梅子醬糖糕上。
那小二的笑的見牙不見眼,躬身道:“謝謝貴客、謝謝貴客。”
君澤看着那一個個紅豔豔的梅子醬糖糕,想起了木蓮華和她那個丫頭,兩個人好像就是吃的這個吧。
嗤笑道:“膩死你!”
言罷繼續逗着面前的小丫頭,“你家小姐是誰家的?”
那小丫頭看了看她家小姐,見她家小姐點頭,才結巴的道:“是、是、是甄家、是甄家的嫡大小姐。”
“甄家?邊城第一富賈的甄家?”君澤把玩着手裡的扇子,瞄了眼那邊把帷帽冪蘺摘下來的女子。
杏眸烏睫柳葉眉,雪肌鵝蛋臉,確實明豔靚麗。
封祁想着木蓮華手裡的那種梅子醬糖糕,上面好像還帶點兒芝麻。而這些糖糕裡就一個有芝麻,於是拿起來就吃。
君澤見封祁吃的很認真,勾的他也有些饞了,隨便拿起一個也咬了口。
只一口就放下了。
太膩味。
對那小丫頭道:“告訴你家小姐,別隨便拋頭露面,釣人的話,要一直蒙着面紗纔好。”
然後揮揮扇子,示意小丫頭退開。
本就離得不遠,君澤沒有刻意放低聲音,那甄家大小姐自然聽得甚是清楚,一張俏臉氣得煞白,“你叫什麼名字?”
君澤斜倚着椅背,右手裡的扇子敲着左手心,一下一下,好像敲在了人心上,驀地衝她眨了下單眼,面帶壞壞的痞笑,道:“不告訴你。”
甄家大小姐,一時被君澤敲傻了、眨癡了……
“好生無禮之人。”只聽甄家大小姐旁邊另一名帶着冪蘺帷帽的女子,脆聲喝道。
“走了。”封祁吃完後,落下一句話,就下了樓梯。整個過程好似不知道這幾名女子一直在審視着他。
君澤也終於想起來木蓮華要是回去了,必然要找伊夜,而伊夜又極聽木蓮華的話,可別再給他說什麼壞話。
一個蹬地輕躍,也跟着封祁下了樓。
對於那甄家大小姐,再懶得多看半眼。而後面企圖吸引他注意的女子,更是一陣厭煩。
自打有了伊夜後,君澤自覺自己變得好規矩。再沒有沾過其他女人一下,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換做以前,他必然會把這個甄家大小姐勾到手裡,一番溫存後,若是處子,塞進後宮完事。不是的話,一夜春宵再無其他。
木蓮華回到家裡,看着大門上空蕩蕩的,覺得彆扭。
就命人去買一塊空匾額回來,她打算親自刻一個匾額。等吩咐完,驀地想起封祁在蓮宅的書房也空蕩蕩的,而她答應親自給他雕刻一個的。便又追加了一個小的匾額。
吩咐完後,想起伊夜來,就去找他。盤算着把今天去皇甫家的事告訴他。
伊夜和君澤的聽濤院,距離她的院子可以說是最遠了。
這小心眼兒的君澤,真不是個東西……木蓮華腹誹道。
等到了聽濤院,就看到到君澤的貼身公公金福,雖然他也畫了妝,但只是粘了個鬍子還是很好認的。
雖然討厭他的主子,不過木蓮華恩怨分明,輕易不會遷怒他人。
所以對金福還是很客氣的打招呼,“金爺有日子沒見了,瞧着還好?”
金福忙道:“不敢。封夫人瞧着可是大喜啊。”指的她懷孕之事。
木蓮華開始也只是秉着懷上了就生吧。現在則是真的喜歡這個寶貝了。又聽洛洛說是個女孩子,更開心了。貼心小棉襖,沒有女人會不喜歡的。
“謝謝今爺。”木蓮華笑意盈盈的回道。然後看了眼裡面的房間,“我進去看看夜。”
金福臉上露出爲難的模樣,“封夫人,陛下有旨意……說要是您來了,絕對不能進去。所以……”
木蓮華聞言挑了下遠山黛眉,然後掏了掏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狀,“陛下他說什麼?”
“封夫人請回吧。”金福擺出躬身送客的姿態,腦門上開始冒汗,同時心裡陡升不好的預感。
木蓮華半眯了慄眸,看着伊夜所在的房間,衝着那裡扯開了嗓子——
“夜——救命啊!
夜——蓮蓮被人欺負了!
哇——”
最後,木蓮華乾嚎了一嗓子,乍一聽真像是哭了。
金福頓時傻眼了!
而身後的房間裡傳出了叮叮噹噹的聲音,伊主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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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睡到鍵盤上了,格子臉~ps:這是昨天的萬更後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