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1.01

鄭氏既往不咎了,簡珞瑤卻還好奇着,忍不住旁敲側擊了幾句,鄭氏挑着眉看她:“你說能有誰?你爹拍着胸脯保證說王爺不會這麼說話,又一個勁怪我對你太嚴苛了……”

簡珞瑤便笑道:“爹還是如此英明。”

“是,你爹最英明瞭,就我愚鈍不堪,行了罷?”

簡珞瑤又垮了鄭氏的手臂,哄道:“我是指爹跟王爺相處過,眼力過人,早已看出王爺的性子,娘跟王爺不過是打幾個照面,瞧不出很正常,再說娘整日忙着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又不像爹散值回來就無事可做,您沒空琢磨這些也正常。”

要說簡珞瑤灌起**湯來,功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也可能是用的次數不多,所以每回都特別管用。精明如鄭氏都尤爲受用,點着頭道:“可算知道你娘我辛苦了,操勞了一大家子,你爹可是甩手萬事不理。”

“是呢,娘功勞最大。”簡珞瑤殷勤的道,“娘累了罷?我替你捏捏肩?”

“行了,給我好好坐着。”鄭氏推了她一把,眼底分明閃着笑意,又問,“聽聞這些日子你都在王府,極少外出做客?”

簡珞瑤點頭,鄭氏輕鬆的神色落下來,又有些急色,“你這孩子怎麼又故態重萌了?以前在孃家憊懶,還能說你識大體,不愛出風頭,可如今成了親,關係不走起來,叫旁的人如何看你?”

“娘怕是擔憂過了,我跟王爺最近風頭太甚,不低調些,才真真是招人眼。”

“低調?”鄭氏愣了一下,有些詫異,“上回端午,你幾個妯娌中,萬歲爺和太后唯獨賞了你,後來萬歲爺給幾個皇子指職務,聽說王爺也是最受重視的,進了戶部,比起安王和誠王,算是揚眉吐氣的,眼瞧着形勢大好,爲何要激流勇退?”

鄭氏這話說得很直白,這些日子她也瞧出來了,自個兒兩個大兒子,無故怎麼會跟王爺相談甚歡?儘管他們是舅兄和姑爺的關係,可還尊卑有別呢,她委實不相信他們正常交流得起來了。

還有女兒,她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再清楚不過,小聰明是有,要上趕着討好誰起來,也有幾把刷子。可這孩子最是憊懶,自來不愛動這個心思。

小時候家裡幾個姐妹爲了討好老夫人,可着勁的去鬆榮堂,賽着比當老夫人的貼心小棉襖,自家女兒卻巋然不動,問她爲什麼不給姐妹們一樣,還答得理直氣壯,怕太熱情了讓老夫人感到負擔!

真真是個小人精,當自個兒不知道,她爲了多睡一時半刻,纏了鄭嬤嬤半個月要睡覺前穿着衣裳,第二日起來便可以省去穿衣裳的功夫。最後鄭嬤嬤還真經不住答應了,但也才堅持了一日,小人精發現穿着衣裳睡不舒服,第二日就再不提此事了。

可見是個最在乎享受的小丫頭。

她是見這孩子誰沒上趕着去老夫人跟前,但請安的時候,該孝順逗樂的也不會落下,老夫人對這個相對起來稍顯低調的孫女,也沒有絲毫輕慢,反而是庶出那幾個,再如何上趕着爲老夫人逗趣,也沒越過自個女兒去,這纔沒有堅持要她學着姐妹們。

鄭氏後來也後悔過,一時縱容,養出了個懶丫頭。

自個女兒憊懶了十幾年,剛嫁給睿王的那會兒,也沒見得多積極,那時雖然也得宮裡們貴人看重,旁的人提起來都是不知踩了什麼狗屎運,偏入了天底下最尊貴的那對母子的眼。

只一個端午節,京裡的話風便變了,她出去做客,那些個相熟的夫人太太,無疑不羨慕她教出了個好女兒,那麼會說笑,在萬歲爺和太后跟前也不怯場,落落大方的表現,被太后喜愛的不行,也將萬歲爺逗得龍顏大悅。

從那時起,鄭氏便琢磨過來,她女兒這是打定主意,一心一意幫她丈夫了。

說起睿王蕭長風,他的心思就連鄭氏這個內宅之人都看得出來,淑妃母子若無心思,這麼些年就不會一直跟元貴妃對着幹了,在宮裡,元貴妃最想幹掉的應該是皇后,讓自己登上鳳位,然後再把淑妃幹掉——可見這仇恨值拉的。

因爲心裡清楚,鄭氏纔會對他們這會兒的舉動不解。

簡珞瑤聽到鄭氏說蕭長風受重視,不由笑了:“可不是,進了戶部,還是父皇親自發話,叫王爺跟着戶部尚書歷練,這一下子便摸到了父皇的錢袋子,還有軍糧軍餉……”

鄭氏不明所以,又問:“軍糧軍餉怎麼了?”

“誠王費盡心思娶了出自平陽侯旁枝的誠王妃,以爲能跟軍部搭上話,還沒使上力,父皇卻將他指入御史臺——要論武將最討厭誰,非處處喜歡參人一本的御史臺不可。若是大家都一起不如意也就罷了,偏王爺進了戶部,若打點得好,別說武將了,哪些大臣交好不能?畢竟戶部也管發俸,大夥兒都要吃飯。”

鄭氏這才反應過來,道:“照你這麼說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若安王和誠王聯手,王爺再如何受萬歲爺重視,也是要喝一壺的。”

“最重要的是,父皇還只是在鍛鍊王爺,至於是想讓他做哪個位置,也不一定呢。”簡珞瑤緩緩道,“前兒還聽說父皇叫王爺多跟康王叔學一學。”

“康王?”鄭氏有些緊張,“萬歲爺常說康王是本朝賢王,叫王爺學他,豈不是想……”

簡珞瑤搖頭道:“娘也不必擔心,這還剛剛開始,起碼父皇注意到了王爺,只要那位子一日沒定下,誰都有可能。”

“但這也委實叫人心驚膽戰了些。”

簡珞瑤笑了笑,這才問:“娘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也是爹跟你說過了?”

“你爹整日念着婦人之見,如何會對我說這個。”鄭氏道,“不過我也瞧得出來,元貴妃陰狠手辣,還只是貴妃呢,上頭有皇后和太后壓着,都能將後宮攪得烏煙瘴氣,低等嬪妃根本沒活路,真要讓元貴妃母子得了勢,別說后妃,這些皇子只怕也一個都討不了好,無論是安王還是誠王,都不會坐以待斃,更何況是被元貴妃視爲眼中釘的淑妃和王爺?”

簡珞瑤不期然聽到她娘說這番話,着實驚訝了一下,笑道:“爹可說錯了,娘哪裡是婦人之見,分明是智慧。”

鄭氏笑睨了她一眼:“別跟我灌**湯。”

簡珞瑤乖乖點頭,又問:“那爹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不清楚。”

簡珞瑤沒問下去,心裡卻是有底的,她娘都猜得到,沒道理她爹不清楚。

鄭氏很快又道:“即便知道,你爹也是支持你的,他只想你過得好,自從你嫁給睿王,我們便做好準備了,無論如何,拼一把,總比爲人魚肉好。”

簡珞瑤頓時一陣感動,鄭氏卻不知想到什麼,有些遲疑,欲言又止了小片刻,才終於道:“我聽聞王爺近來應酬甚多?”

“可不是,每晚都深更半夜回來。”

簡珞瑤其實睡得早,畢竟沒有娛樂活動,拿本手在手,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蕭長風每晚幾點回來的,因此惡人先告狀,讓她娘沒處懷疑,反正她娘也不會去找蕭長風對峙。

“那你也不能使性子,如今是非常時期,應酬是必要的,你爹還時常喝得滿身酒氣回來呢!”

冷不丁又聽到她孃的叮囑,簡珞瑤愣了愣,想解釋自己沒有鬧脾氣,鄭氏繼續委婉的提醒:“安王和誠王府裡都進了不少新人,脾氣最火爆的誠王妃也沒說甚麼,如今有人在說王爺懼內,不敢納妾呢,你也別太任性了。”

簡珞瑤這才反應過來,她是真有些愣住了,“納妾?王爺要納誰?”

“沒說要納誰,只是叫你大度一點,別惹惱了王爺!”

簡珞瑤只當沒聽到她娘這句話,道:“沒聽王爺說過要納妾,我都不知道。”

鄭氏頓了頓,難以置信的問:“王爺當真沒跟你說?”

簡珞瑤搖頭,“一個字都沒提。”

“所以每回有要送美人的,王爺都拒絕了,也不是因爲你?”

“自然不是我,王爺有手有腳的,他想納妾還要經過我同意嗎?”

鄭氏忍不住點頭,這話說得也忒實在,卻半分沒錯,王爺若真有心思,何須拒絕?這跟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看着自家女兒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鄭氏還是說不出叫她以後賢惠點,主動爲王爺分憂的話。

說到底,誰不是那個時候走過來的?新婚燕爾,蜜裡調油,中間再容不下第二個人。

這會兒,鄭氏又想到丈夫的話,掙扎片刻還是乾脆不置一詞,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有些事旁人怎麼急也沒用。

照例在簡家待到申時,簡珞瑤和蕭長風告辭要回王府了,簡千珏這會兒還想跟簡珞瑤回去,卻被簡珞瑤攔住了:“最近天兒越發熱,你的疾風都怕中暑,你去了也不能騎馬。”

其實是最近蕭長風越來越忙,簡珞瑤怕他小孩兒不懂事,喜歡跟在姐夫後邊,沒得耽誤他辦正事。

而且幼子在外,她爹孃總歸是不放心的,家裡幾個考生在,簡珞瑤也不想她爹孃還要分心擔憂幼子。

好在簡千珏不是難纏的小朋友,聽了簡珞瑤的解釋,便點頭道:“那姐姐要幫我照顧好疾風,等天氣轉涼了,我就去看它!”

“好,等天氣轉涼了,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簡珞瑤又開始畫大餅了。

小傢伙上了一回當,還在上第二回當,滿心歡喜的等天氣轉涼姐姐來接自己。

簡珞瑤和蕭長風便上車了。

拉下車簾後,簡珞瑤道:“回來得匆忙,都沒和大哥好好聊上幾句。”

其實這跟匆不匆忙沒關係,只要蕭長風跟着過來,她便沒功夫和她大哥聊天,倒不是避嫌,而是她哥要招待蕭長風,沒空理她。

聽得簡珞瑤這話,蕭長風緩緩道:“無需擔心,他對於此次科舉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簡珞瑤輕笑,“大哥也有這般輕狂的時候,被娘知道了,該罵他把科舉當自家開的,想中便中了。”

蕭長風沒聽過這樣的形容,勾着脣笑了下,才解釋道:“不是他說的,但我瞧他的樣子,的確胸有溝壑,區區科舉,攔不住他。”

簡珞瑤雖然相信她大哥的時候,卻也不敢掉以輕心,歷史上多少才華橫溢的文人才子名落孫山?不是她烏鴉嘴,只是萬事皆有可能,再才高八斗的人,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中。

倘若真中不了,不知她大哥可還抗得住?畢竟身上從小肩負着一家人的期盼和希望。

看出了簡珞瑤的擔憂,蕭長風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千珝才過弱冠,已是少年英才,就算一次不中,日後機會也多的是,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簡珞瑤這會倒是點了頭,她相信自己大哥,一兩次的打擊,倒是承受得住,不過想了想,她又笑道:“家中這麼多書生,好幾個舉子,又多了個要考舉的秀才,倒比不上旁的人家那般擔心,人多勝算就大,說不準就有那麼一兩個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蕭長風勾了勾脣,握緊了她的手笑道:“哪有這樣形容自家的。”

簡珞瑤也勾了勾,半響後又道:“雖說二哥一個人回老家考鄉試,我反倒並不擔心他,娘總說二哥叫人不放心,我卻覺得二哥從小就聰明,他想做什麼,再沒有做不成的。”

“這般相信他?”

簡珞瑤聽得蕭長風這麼問,機靈了一把,靠過去笑道:“現在最相信的人是王爺。”

“只可惜他沒能跟大家一起。”蕭長風也贊同簡珞瑤的話,幾位舅兄裡面,妻子的堂兄堂弟就暫且不提了,論沉穩自然是簡千珝,但簡千珩也不差,其偶爾展現出來的謀略天賦,甚至叫他驚豔。

思及此,蕭長風略有些遺憾:“若此次考中,還要待三年後再考會試。”

簡珞瑤也跟着點頭,若說還有什麼是她記憶中的歷史對不上的,便是這裡的科舉制了。她記得的科舉考分春闈和秋闈,秋闈是鄉試,一般定在八月份;考中舉的人次年可以入京考會試,會試一般是二月份,因此又□□闈。

而這個時代,卻跟簡珞瑤經歷的高考類似,鄉試和會試都定在同一時間,每年的八月十九號開考,區別只在於鄉試是州府組織,會試是禮部主持。考上舉人的考生,可以再備戰三年,參加會試,考上會試的考生,十月份準備殿試,其餘的規則,便跟簡珞瑤記憶中的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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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話題便告一段落了,簡珞瑤心裡其實對她兩個哥哥都很有信心。

下了車,蕭長風沒跟簡珞瑤回湘蘭院,他臨時接到一封信,便決定回書房處理正事,簡珞瑤也沒在意,叮囑了幾句,便散着步回了湘蘭院。

雖然到了古代,也不能做一朵菟絲花,簡珞瑤絕不允許自己的人生,過得像搖尾乞憐的寵物一般可憐。

簡珞瑤一回了院子,留在王府的秋霜和紅雲都出來迎接了,並未瞧見鄭嬤嬤,簡珞瑤便問了一聲,秋霜回道:“嬤嬤還在屋裡休息,需要奴婢去喚嬤嬤嗎?”

“不必了,叫她好好休息罷。”簡珞瑤知道鄭嬤嬤這幾日身子不好,又問道,“嬤嬤今兒身子好些了嗎?”

“已經好些了,姑娘不必擔心。”回話的是紅雲,秋霜去廚房端雞湯了,簡珞瑤這兩日例假剛走,正是進補的時候,每日早晚都會喝一碗雞湯,今天早上沒來得及,這才下午補上。

不多時,秋霜便將湯盅端回來了,雞湯是用紫砂湯盅小火慢熬的,一揭開蓋子,鮮香四溢,秋霜一面給簡珞瑤舀了一碗雞湯,湯碗底下盛着幾塊香酥爛軟的雞肉,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

簡珞瑤接過湯碗,卻沒有立即喝,而是放在旁邊的茶几上,拿着勺子慢條斯理的攪拌。

天氣熱,砂鍋熬出來的東西本來就涼得慢,偏簡珞瑤不喜歡別人吹涼了給自己,所以自個兒等着它慢慢降溫。

這個空閒,秋霜便說起了早上的事:“對了姑娘,您和王爺出門後,琳紅來咱們院子打聽您和王爺去哪兒、何時回來的消息,鄭嬤嬤怕她居心不良,叫奴婢盯着了,不過姑娘您也注意一下。”

“琳紅?”簡珞瑤也有些詫異,她與鄭嬤嬤一樣,提到這個丫鬟首先想到就是淑妃,以前她忐忑不安,以爲淑妃對自己如何不滿意,遲遲想叫個自己看重的人取而代之,因此對淑妃賞下的兩個丫鬟也尤爲警戒。

不過現在,簡珞瑤覺得淑妃若真要針對自己,不會每次都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訓斥了,旁人以爲她在昭陽宮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實她根本就是被毒舌的淑妃娘娘挖苦諷刺了幾句罷——說出去只怕連鬼都不相信。

簡珞瑤覺得自己跟淑妃多少有了些默契,這兩個丫鬟或許是淑妃一開始不放心,放在王府監視自己的,可她嫁過來後一直表現得可圈可點,所以這兩個丫鬟也沒有用武之地,淑妃自己本人都像遺忘了她們一樣。

怎麼今天忽然就冒出來了?

簡珞瑤想了想,又問秋霜:“那你盯着她後,可發現有何不對勁?”

秋霜搖頭,道:“奴婢沒瞧出來,這琳紅回到自個兒屋裡後,便閉門不出了,她跟琳依一樣,總愛在屋裡做一些陣線活,平日裡都不跟人說話,比起琳琅和琳環,王爺這兩個大丫鬟卻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呢。”

簡珞瑤皺眉,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秋霜忽然道:“對了,琳琅似乎會像琳紅請教多種繡法,好像是琳紅會雙面繡。”

這話落音,簡珞瑤端到脣邊的勺子忽然從手中掉落,正好掉在碗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簡珞瑤也忙將口中含着的湯水吐出來。

“姑娘?”屋子裡的幾人一時愣住,還是紅雲反應,已經麻利的端了杯水來,“姑娘請漱口。”

簡珞瑤連漱了三回口,才掩下喉嚨間的惡意,回頭瞥了眼茶几上還冒着熱氣的雞湯,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紅雲瞭然的問:“姑娘,可是這雞湯有問題?”

“秋霜,你去查一查我不在時,廚房哪些人去過。紅雲去叫管家請個大夫來,就說鄭嬤嬤發熱一下午了,我實在放心不下。”

秋霜和紅雲瞧着簡珞瑤陰沉的臉色,各應了一聲,面色嚴峻都出去了,綠綺上前來,問簡珞瑤:“姑娘,發生這麼大的事,可要叫鄭嬤嬤過來?”

“嬤嬤還在發熱,不必打擾她。”

綠綺點頭,想了想,道:“怕是對方蟄伏許久了,往日咱們府上不說銅牆鐵壁,想要使壞卻不那麼容易,偏今日您和王爺都不在,鄭嬤嬤這幾日身子不好,也沒精力盯太嚴,琳紅又將秋霜和紅雲的關注分去大半,這纔有了可乘之機……”

白露聽得一身冷汗:“這雞湯裡放了什麼東西,竟如此大動干戈?!”

不多時,大夫來了,白露早已將雞湯端去了鄭嬤嬤屋子裡,紅雲親自領了大夫過去,過了片刻,紅雲面色發白的進了主屋,“噗通”一聲跪在簡珞瑤跟前:“奴婢辦事不利,險些釀下大錯,請姑娘責罰!”

說着,額頭狠狠地磕在地上。

簡珞瑤擺手,“行了,起來說話。”

紅雲額頭紅了一大片,可見自己磕得有多狠,綠綺將她扶起來,勸道:“咱們都着了那賊人的道,不止你一個人,還是先聽姑娘如何處理罷。”

紅雲應了一聲,看着簡珞瑤時眼眶發紅,顫聲道:“大夫說……說湯裡有過量的水銀。”

“水銀?”綠綺的聲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一度,啞着嗓子問,“可會致死?”

“大夫說不會,然而量用得足,很有可能導致女子身體虧損……恐不孕……”

這話一出,綠綺和白露俱是臉色發白,白露顫聲道:“心思竟如此狠毒,水銀入水無色無味,若不是姑娘警覺,這要是一碗湯喝下去,豈不是……”

相比丫鬟們驚恐,簡珞瑤這個當事人反倒沉穩許多,她只是冷着聲問:“秋霜還沒回來嗎?”

紅雲道:“奴婢回來時,秋霜還在問婆子們的話。”

“不等她了,茲事體大,去將王爺請過來,還有琳琅琳環,琳紅琳依,都給我叫過來!”

“是!”幾個丫鬟聞言,齊聲應道,便匆匆出去了。

這事確實給了她們狠狠一個耳光,原以爲她們將姑娘照顧得很好,卻不想在她們眼皮底下,竟有人如此大膽投毒,這要是真毀了姑娘的身子,以姑娘的身份,生不出小世子來,日後王府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當真是釜底抽薪,這一招真是又狠又準啊!到底是誰,對她們姑娘竟仇恨至此?

簡珞瑤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到底是誰,幾乎恨不得她去死。

琳琅琳紅幾個人的屋子離得近些,很快便被叫過來了,簡珞瑤也沒見人,只讓她們跪在院裡,來往的丫鬟婆子瞧了又瞧,指指點點。

幾個丫鬟不明所以,只屈辱的垂下腦袋。

不多時,蕭長風也過來了,他大步走在最前列,後邊是幾個隨從,紅雲小跑着跟在他們身後,累得氣喘吁吁。

蕭長風卻呼吸平穩,越過跪在地上、用熱切的目光瞧着他的幾個丫鬟,蕭長風腳步都沒頓一下,堅定不移的往裡屋走。

“怎麼回事?”蕭長風一踏進屋子,瞧見簡珞瑤坐在椅子裡沉思,便急忙問。

紅雲沒有跟他細說,一進來就是求他救救王妃,他當然知道自家府中,王妃不可能被人欺負,但也知道她素來不是開玩笑之人,必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這才拋下手頭的事,立即起身往後院趕。

簡珞瑤也不賣關子,當即就說了:“……不管琳紅有心無心,她確實在引開鄭嬤嬤她們的注意力,即便是被利用,利用她的也是與她接觸過的人,琳琅或者一貫同她交好的琳依,既然三人都有嫌疑,也不能唯獨落下琳環不叫,所以一併讓她們過來了,剩下的王爺處理罷。”

說罷,簡珞瑤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

蕭長風卻沒有立即出去,而是坐在她旁邊扶了她的肩,將她摟進懷裡:“是我疏忽,險些讓你受委屈了,幸好沒碰那東西。”蕭長風抱着她的手越來越用力,最後幾乎將她整個人揉進他身子裡。

簡珞瑤推了推她,低聲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誰能想到竟有人如此不怕死?”

“不管是誰,總要叫他也嘗一嘗水銀的滋味!”蕭長風的聲音有些冷,不是一貫的清泠,更像是透進骨子裡的冷,說着,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道:“你先歇着,我叫人帶她們下去審問。”

簡珞瑤靠在他懷裡,倒沒有被他陰狠的這面嚇到,反而越發覺得這個懷抱溫暖。發現毒後,第一時間叫蕭長風過來,便是爲了將這事交由他處理。

說她矯情也好,畢竟經歷過和平平等的年代,讓她用這個時代的手段叫人逼供,還真有些做不出來,可這投毒之人既然敢做,便是有十足的把握,普通手段不一定能叫人投降。

而她也不想手上沾滿鮮血,至少現在不想。

反正這個男人一切都會處理好。

簡珞瑤信任蕭長風的手段,畢竟是心懷天下的人。

蕭長風也確實沒讓她失望,到用晚飯的時候,消失了整整一個時辰的蕭長風終於出現了,身上帶着些血腥味,叫簡珞瑤遠離些,他去換洗。

簡珞瑤沒有離去,從背後摟着他的肩,整個人趴在他寬厚的背上。蕭長風換衣裳的動作也一頓,乾脆停下了,轉身面對着簡珞瑤,將她摟進懷裡,大掌在她的脊樑上細細摩擦,安撫。

“盤問出來了?”簡珞瑤低聲問。

蕭長風點頭,簡珞瑤又問:“是誰?”

“受元貴妃指使的琳琅。”蕭長風的聲音裡有些冷。

果真是琳琅。但簡珞瑤聽到這個回答,還是愣了一下,她想了很多個幕後黑手,元貴妃應該排在後邊些,畢竟她還只是王妃,是元貴妃上串下跳才讓她被聖人指給蕭長風的,至少在短期內,元貴妃對這個結果應該很滿意,不至於如此害她。

原來是她低估了自己。原來元貴妃恨她到這麼喪心病狂的地步,手都伸到王府了。

可她到底做了什麼?

不過這不是重點,簡珞瑤問:“琳琅爲何招得如此快,她不怕招了必死無疑嗎?”

蕭長風冷笑一記,道:“不招也是死,起碼這樣能走得安詳一些。”

簡珞瑤恍然,好像世人的確很在意死無全屍、屍骨無存的死法,隨後她又問:“琳琅畢竟是你從宮裡帶出來的丫鬟,想必也是你的心腹,爲何就這般輕易被元貴妃所用了?”

“元貴妃拿了她親人做威脅,又許諾她事成後將她擡爲妾。”

“也是,若我身子虧損,生不出子嗣,確實要爲王爺廣納美妾,到時候就沒什麼理由阻止琳琅了。”簡珞瑤私以爲這纔是琳琅願意倒戈相向的原因,美人計不只是用在男人身上,女人自然也可以。

“如此惡毒之人,總有一日要叫她自作自受!”

聽出蕭長風語氣裡的冷意,簡珞瑤拍了拍他的肩,勸道:“王爺別衝動,如今她正受父皇寵愛,因此纔有恃無恐,咱們就算鬧到父皇跟前去,也扳不倒她,這個暗虧便吃下了,日後再好好償還。”

蕭長風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抱緊了懷中的人,吻着她的額頭,低聲道:“如今只能委屈你了。”

“只要王爺有心,仇何時報都不晚。”

其實簡珞瑤早有心理準備,畢竟能策反蕭長風從小的大宮女,沒有一點權勢根本辦不到——琳琅畢竟是從宮裡出來的,眼皮子不會那般淺,只要這幕後主使之人在宮裡,無論是哪個嬪妃,簡珞瑤和蕭長風都不能立即爲自己討來公道,倒不如按兵不動,等着日後算總賬。

“這事就琳琅一人,其餘幾人都是無辜的嗎?”

蕭長風點頭:“她們都是被琳琅利用了。”

“那琳琅如今人呢?”

“死了。”

簡珞瑤詫異的挑眉:“死了?”

“她想給親人留條活路,交代完便撞牆自盡了。”蕭長風淡淡的道,彷彿對方不是跟自己十多年的丫鬟。

簡珞瑤又問:“那琳環她們呢?”

“被擡回屋了。”

擡?簡珞瑤又玩味了片刻,才問:“你對她們都動刑了?”

蕭長風十分自然的回道:“一開始無人回話。”

簡珞瑤也沒這麼聖母去給不相關的人討公道,哦了一聲,便道:“那王爺的幾個丫鬟可都負傷了,不能再照顧你,是不是重新選幾個?”

“不必。”蕭長風拒絕道,“索性一直在湘蘭院,也用不上這麼多人。”

簡珞瑤點頭,對蕭長風的意見表示贊同,夫妻本來就該住一起,這狡兔三窟幾個意思?分居當然要分掉感情,她巴不得蕭長風就她這一個院子,每日下朝只能乖乖的回來這裡吃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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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的事在睿王府告一段落,宮裡卻有人十分在意着。

這一日上午,林姑姑匆匆進了長春宮正殿,元貴妃正斜靠在榻上,欣賞着自己新塗的蔻丹指甲,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擡的問道:“如何,成了嗎?”

林姑姑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回主子,沒有。”

只聽“啪”的一聲,白嫩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元貴妃愜意的神色,已經變成了厭惡:“廢物!”

林姑姑心裡忐忑,還得彙報道:“接應的下人回來報,他在睿王府側門派回許久,沒等到人出來,後來是瞧見了採買的婆子,塞了幾塊銀子出來,才探聽到琳琅已經死了,她得罪了睿王妃,被活活打死的,睿王另外三個大丫鬟,也被打得奄奄一息,養了這麼幾天還不死不活的,已經死了一個丫鬟,睿王妃怕傳出惡名,便每日叫大夫診治,給三個丫鬟吊着命,就怕再鬧出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