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1.01

蕭長風下意識的否認,搖完頭,對上簡珞瑤戲謔卻不乏篤定的眼神,不知爲何有些心虛,不等她發問,便自動解釋道:“因着天祥的關係,以前便知道王妃,王妃不也清楚嗎?”

“所以王爺對每個關係親近的表弟的未婚妻,都如此關心嗎?”

“自然不會。”此時不否認,更待何時?蕭長風這點敏銳度不可能沒有,幾乎是簡珞瑤剛一落音,他便否定了,還帶了些許笑意的道,“王妃更特殊一些。”

簡珞瑤用鼓勵的眼神看他:“如何個特殊法?”

蕭長風卻並未如簡珞瑤所願,說出她想聽的話,抿了抿脣道,“王妃也知道,在安寧侯府,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那日的情形不知王妃可還記得?他倒是氣不過,正商量着如何報復,被我教訓了幾句,當下點頭應了,誰想後邊又鬧出些事來,與狐朋狗友商議的時候,正巧被我撞見了,又訓斥了他一番,這幾番下來,對王妃的印象便也深刻了。”

簡珞瑤聞言抿脣,心裡頭倒也不算失望,只是笑盈盈的繼續道:“那日在安寧侯府,我確實也頂撞了瑞郡王世子,想來他的身份,恐怕還沒受過此等閒氣,勃然大怒也在所難免,反倒是王爺,不幫着自家表弟,卻是向着我這個外人起來?”

蕭長風淡淡的瞥了一眼簡珞瑤:“王妃的意思,我不該多管閒事,讓他繼續仗勢欺人下去?”

“當然不是。”簡珞瑤趴在蕭長風肩頭,溫聲道,“只是爲王爺的善良而感動罷了。”

“王妃別埋汰我了。”蕭長風說着,伸出一隻手,輕輕撫着簡珞瑤的長髮,語氣也放緩,低聲道,“那時聽到你是簡家的人,出於疑惑問了身邊的人,卻不想與五妹有牽扯的便是你,聽聞你自那事後婚事一直不順,未嘗不是五妹欠的債,當時不想着能照拂到你,可也不想讓天祥也繼續給你添麻煩。”

說到這裡,蕭長風忍不住輕笑一聲:“殊不知欠債終歸是要還的,想是五妹欠你的,最後卻輪到我來還。”

蕭長風冷不丁提到新安公主,簡珞瑤卻是料想不到,蕭長風不可能會不知道此事,她是早有心理準備的,不過蕭長風從來不提,簡珞瑤也認爲他這樣的人,自信而強大,是不會對她的過去在意或是耿耿於懷的,或許聽完便一笑而過,並不放在心上。

卻不想他一直知道,甚至從那麼早便開始對她釋放好意。

原來他那麼早便開始關注她——比她以爲的要早得多。

簡珞瑤抿了抿脣,這種感覺有一些複雜,雖說不上感動,但至少她做不到無動於衷。沉默半響,簡珞瑤才輕笑道:“聽王爺的語氣,似乎並不情願?”

“怎麼會。”蕭長風的聲音也很低,幾乎是對着簡珞瑤在耳語,聲音裡帶着一種感嘆,“甘之如飴。”

“王爺說得如此好聽,可我也要提醒一句,還債的人,可遠沒有像王爺過得這般幸福的。”

蕭長風深以爲然的點頭,“王妃說得是,王妃覺得我們是什麼?”

“是緣分?”

“是我之幸。”

簡珞瑤聞言擡頭看蕭長風,見他眼神清正又認真,沒有半分調笑或是敷衍,也緩緩勾了脣,“希望王爺能一直記着自己說的話。”

正說着,車外傳來鄭嬤嬤的聲音,“王爺,王妃,王府到了。”

蕭長風“嗯”了一聲,沉聲問:“軟轎備了嗎?”

鄭嬤嬤剛回了個“是”,簡珞瑤已經搭上蕭長風的手臂,道:“今兒太陽瞧着也不算太曬,倒不如走回院子去,正好散散步,回去歇一覺。”

“那便照王妃說的罷,撤了軟轎。”

鄭嬤嬤忙又道:“是。”說着,已經上前替兩人掀了簾子。

蕭長風起身走到車門口,便轉身看向簡珞瑤,朝她伸出手。

簡珞瑤以爲蕭長風想拉她下馬車,也一面起身,一面將手伸過去,剛走了兩步,蕭長風的手已經滑到她腰下,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肩,稍一用力,簡珞瑤便被蕭長風抱了起來。

自從蕭長風這次回來,短短几日,簡珞瑤被他公主抱的次數,大約比她兩輩子加起來還多。這會兒倒也也不意外,淡然的伸出雙手,勾住蕭長風的脖子,還提醒了一句:“馬車上不方便,王爺仔細腳下。”

蕭長風既然敢抱簡珞瑤,至少有這個仔細,自己抱着她下車,也比她自己巍巍顫顫的下車來得穩當些。

最後自然也是穩穩當當的走下馬車,蕭長風仍穩穩當當的走在地上,一直到邁過門檻後,才放下的簡珞瑤。但也仍用手臂圈着簡珞瑤的肩,生怕她走路不穩的樣子。

簡珞瑤也是服氣,她以前走路都從沒出過意外,怎麼如今懷個孕,大家卻都把她當三歲孩子看了?

但因爲知道蕭長風也是出於關心,新手父親上路,難免傻缺了一些,她也就沒打擊蕭長風的積極性,安心窩在他懷裡。好在今兒天氣不熱,不然這季節,兩個人這麼湊在一起,還指不定要冒多少汗呢。

路過湖心亭的時候,簡珞瑤才恍然想起來,道:“對了,前兒我說想去溫泉莊子鬆泛鬆泛,可惜現在懷着身孕泡不了,又苦惱這莊子離得太遠,就算孩子生下來以後,也不是我想泡就隨時能泡的,然後鄭嬤嬤提醒了我一通,說是能在自家也挖個溫泉池子,然後從莊子挖了地道引溫泉流過來,只是我怕這大興土木,不太合適,不知王爺有何章程?”

“挖條地道引溫泉水而已,不值當什麼,王妃直接吩咐底下的人去做便是。”

簡珞瑤見蕭長風的神情,似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便也放下心來了,笑道:“王爺纔是一家之主,自然要等你回來商量了再辦,不然沒有跟你商量,我心裡拿不定主意。”

自家王妃對自己這種全然的信賴和依靠,蕭長風見了也十分受用,臉上不自覺露了個笑容,嘴上卻仍道:“那也沒必要非要等我回來,王妃在信裡說一聲也儘夠了。”

“倒不急於一時,索性我懷着身子,不甚方便,即便是早早的完工引了溫泉水來,我也享受不了,還不如親口問王爺呢。”簡珞瑤笑道,“至少瞧得見王爺的神情,知道這件事,對王爺來說不值一提還是爲難。”

“懷着身子,就別想這麼多。”蕭長風溫聲道,“既然我回來了,這事王妃便無須擔心。”

簡珞瑤便笑眯眯的道:“那就勞煩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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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風行動力十分迅速。

簡珞瑤這日剛說,下午陪簡珞瑤睡了個下午覺,他醒來的時候,簡珞瑤還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蕭長風便輕手輕腳的起了身,也不叫丫鬟,自個兒穿戴整齊了,打開門出去。

屋外候着的白露嚇了一跳,忙上前問:“王爺可是有急事?”

蕭長風掃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請管家來一趟本王的書房。”

說完,蕭長風便轉身出了院子。

白露有些緊張的想着,是不是因爲自己今日伺候不周,王爺不高興了?王爺方纔看她的眼神,當真有些嚇人呢。

但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白露也知道有自家姑娘在,王爺幾乎不會處罰她們,倒不是有所依仗便有恃無恐,白露想的是先完成王爺的吩咐,至於得罪王爺的事,等姑娘醒了,自去姑娘跟前請罪。

簡珞瑤又是足足睡了一個半時辰,從下午睡到黃昏,醒來的時候沒看到蕭長風在,倒也是意外之中。

蕭長風原本是沒有午睡的習慣,都是爲了陪她,但也頂多小憩片刻,但要叫他在牀上躺太久,應該是躺不了的。

仍是白露在旁邊伺候,簡珞瑤坐在梳妝桌前,仍由白露替自己梳頭,一面隨口問道:“王爺何時起的?去哪兒了?”

白露眼神微閃,低聲道:“回姑娘,王爺一個時辰前便醒了,奴婢守在門外都沒聽見動靜,王爺拉開門奴婢才發現他已經穿戴整齊了,又吩咐奴婢請忠叔去書房一趟,這會兒也沒聽見王爺出府的消息,想必仍在書房裡。”

簡珞瑤點點頭,沒覺得不對勁。

白露卻抿了抿脣,做完心理建設,才小心的問:“姑娘,王爺出門時,奴婢一時無措,上前問王爺可有吩咐,王爺看了奴婢一眼,瞧着不太滿意的樣子,是不是怪奴婢伺候不周了?”

簡珞瑤挑眉:“你哪裡伺候不周了?”

紅雲捧了簡珞瑤的衣裳來,一面扶了開始挺起的肚子,輕笑道:“白露守在門口,連王爺起來的動靜都沒聽見,叫王爺自個兒收拾整齊了出來的,這還不叫伺候不周嗎?”

白露雖是請罪的心態,卻也忍不住爲自己解釋道:“屋裡頭半點聲響都沒有,就是今兒守在門外的紅雲姐姐,你也未必能趕得上。”

紅雲只問一句:“那你說王爺瞧你的那一眼,是出於何意?”

白露便閉嘴了,自己也有些心虛。

紅雲此話也是爲了提醒白露,叫她乖巧的沉默着,便也不再糾纏此事,朝簡珞瑤福了福身,問道:“姑娘想披哪件衣裳?”

簡珞瑤擺了擺手,道:“去把我那件鏤金梅花長裙取來。”

紅雲立馬反應過來,應了一聲便問:“姑娘要出院子?”

簡珞瑤點了點頭,轉頭對白露笑道;“別擔心,我這就去書房替你向王爺求情。”

白露頓時一臉感動,還沒來得及說話,鄭嬤嬤從繞過屏風,進來道:“姑娘稍微等半刻鐘,小廚房燉了雞湯,奴婢已經叫人去取來了,姑娘不若帶去書房,叫王爺也一起用些,補補身子。”

“還是嬤嬤想得周到。”

鄭嬤嬤笑了笑,瞥見旁邊的白露仍是一臉感動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姑娘打趣你呢,你還沒聽出來?枉費你跟了姑娘這麼多年。”

白露愣了一下,鄭嬤嬤又解釋道:“你既然沒有玩忽職守,一直待在門口,還能沒聽見屋裡的動靜,那便是王爺特意不叫你聽見的。”

紅雲依言捧了簡珞瑤的長裙過來,聞言也笑道:“王爺瞧你的那眼,怕是因爲你嗓子大,擔心吵醒了姑娘睡覺,方纔你已經在姑娘跟前道了歉,快收了這副小心翼翼的架勢罷。”

白露這才反應過來,瞧着鄭嬤嬤和紅雲,又看了看滿臉笑容的簡珞瑤,不免跺腳道:“姑娘又欺負奴婢。”

鄭嬤嬤毫不客氣的道:“欺負你,自然是因爲你好欺負。”

白露抿了抿脣,又問簡珞瑤:“那姑娘不是替奴婢去書房求情,又是爲了何事?”

“主子的事,豈是我們能打聽的?”簡珞瑤還沒來得及說話,鄭嬤嬤便瞥了白露一眼,神情變得有些許嚴肅,“姑娘自然有姑娘的用意,你還不快替姑娘梳頭?若耽誤了姑娘的事,有你好看的!”

白露嚇得臉色微變,也不敢再多話了,連忙低下頭,一絲不苟的繼續替簡珞瑤梳頭。

簡珞瑤笑了笑:“嬤嬤又嚇唬人。”卻也沒說自己是爲什麼要這個時候去蕭長風書房。

相愛的兩個人,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想去便去了,能有什麼理由?

不過簡珞瑤到了蕭長風的書房,卻意外發現他一個人在屋子裡,跟過來的綠綺在旁邊擺桌子,簡珞瑤走到蕭長風書桌旁,眼角餘光瞥到畫紙上的圖形,不由挑眉:“王爺這是在畫什麼?”

“王妃覺得是什麼?”

簡珞瑤也不裝傻,雙眼閃亮的看着他:“是浴池的圖紙?”

蕭長風勾了勾脣,還沒說話,旁邊傳來碗筷相撞的清脆的聲音,他擡頭看了綠綺一眼,低聲道:“你們先退下罷。”

綠綺擺好了吃食,聞言福身道:“是,不過這雞湯是加了藥材,精心熬了幾個時辰的,還請王爺和王妃趁熱用了。”

蕭長風擺了擺手,綠綺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又替他們把門關上。蕭長風便朝簡珞瑤伸出手。

簡珞瑤笑了笑,將手交了出去,立時被蕭長風握住,從善如流的被他拉到腿上坐下。

蕭長風一手攬着她的腰,另一隻手執筆,一面繼續作畫,一面爲簡珞瑤講解,時不時又問:“王妃可有想補充的?”

簡珞瑤還真有不少想法,湊在蕭長風耳邊滔滔不絕,她說什麼,蕭長風便依言添加上,一個別具一格的浴池,漸漸在紙上成形。

時間過得也很快,兩個人都沒察覺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因爲屋裡早點着燈,也不影響蕭長風畫圖。

屋外綠綺守了半個多時辰,因着先前蕭長風的叮囑,也不敢催他們,只是眼見着已經到晚上了,綠綺心裡忐忑着,還是到了屋門口提醒道:“王爺,王妃,天黑了,晚膳是擺在湘蘭院,還是就在書房裡用?”

簡珞瑤聞言,自蕭長風懷中擡頭,果然瞥見一旁打開的窗戶外亮起的星光,便拍了拍蕭長風:“時辰不早了,明兒再討論這個罷,先回去用膳。”

“王妃說得是。”蕭長風點了點頭,這才放下了筆。

因着剛做的,畫上筆墨還沒幹,蕭長風也不收,只用鎮紙壓着便是。

屋外的綠綺聽見動靜,這才安心正推開了門進屋,瞧見桌上的吃食,仍原封不動的放着,便問道:“這雞湯王爺和王妃似乎都沒用,是不是要吩咐廚房,擺飯時再送上一盅來?”

“若有便叫罷,沒有就算了,也不缺一這一日的。”簡珞瑤說完,轉頭瞥了蕭長風一眼,“都怪王爺,拉着我說什麼圖紙,連這個都忘了。”

“是我的錯。”蕭長風也不與她爭論,說罷扶了簡珞瑤的腰,簡珞瑤便在他的力道下站起身,蕭長風也旋即起身,又對正在收拾食盒的綠綺道,“順便收拾一下書房,除了桌上的東西,地上廢紙都清理走。”

綠綺愣了一下,有些受寵若驚的擡頭,蕭長風卻沒有理她的反應,徑自攬着簡珞瑤的肩出去了。

簡珞瑤倒是明白綠綺的心情,出了書房,便瞧了蕭長風一眼,輕笑道:“王爺的書房乃府中重地,自來只有王爺能進,打掃書房也一直是長順的職責,王爺如今吩咐綠綺打掃,就不怕出什麼岔子?”

“王妃的人,爲何永不得?”蕭長風說完又拍了拍簡珞瑤的頭,笑道,“都說了王妃雙身子,別想這麼多。”

簡珞瑤抿了抿脣,又問道:“王爺準備何時動工?”

“先要請人看過地形和風水,估摸着還要好幾日。”

簡珞瑤便笑道:“浴池差不離就這樣了,王爺這些時日若還有空,倒不如再倒騰個嬰兒的屋子出來?小傢伙穿的用的,這邊我都準備了,王爺當父親的,也得表示表示,王爺的意思呢?”

蕭長風眼神閃了閃,很有些興味的道:“就要請王妃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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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浴池開工的日子剛定下來,簡府那邊也來消息了,簡珞玥的婚期定下來,就在八月下旬。

簡珞瑤聽到後都忍不住問:“就剩一個月不到了,爲何這麼趕?”

來遞消息的婆子笑道:“回王妃,若不定在八月這一日,好日子便要在九月底,可上回大夫來府裡替大少奶奶診脈,說雙胎的孩子,一般會比估摸的日子提前好些日子出身,老夫人也擔心到時候撞到一起到了,便索性定了八月。”

簡珞瑤點頭道:“這日子是不錯的,只是剛過完中秋,便又要張羅喜事,怕祖母她們累着了。”

“這個還請王妃放心,老夫人心裡有數呢。”

簡珞瑤便笑道:“那我就等着這一日回去喝喜酒了。”

婆子眼神閃了閃,嘴巴利索的說了些吉利話,才退下去。

鄭嬤嬤見她下去了,纔上來問簡珞瑤:“姑娘的意思,今年中秋節,便是不打算過去了?”

“中秋節那日照例要去宮裡過,孃家那邊,不是提前去就是推後去,其實去與不去,也就是個心意,既然六妹的婚事也定在八月,也不過晚了十日,我就不這個時候湊上去添麻煩了。”簡珞瑤說着,又摸了摸肚子,低笑道,“再說我這懷着孕,還是低調些罷。”

中秋節這一日,簡珞瑤和蕭長風仍上午便入了宮,夫妻分開行動,一人去御書房,一人去太后的慈寧宮。

每次重大節日便是這麼過來來的,簡珞瑤便也習慣了,再說她如今懷着身孕,又是太后和聖人都發話了要好好養着的,也沒人會刁難她——至少明面上不敢。

簡珞瑤有預感,這回入宮肯定是最輕鬆的一次,只是進了慈寧宮才知道,實際上的輕鬆,又比她預想的要有出入。

慈寧宮擺了一桌在鬥地主,太后和皇后淑妃三個人在玩,其餘人便在旁邊看着,暗暗記住遊戲規則,打定主意以後也要用這一手討好太后,又時不時奉承幾句,氣氛很是和諧。

見到這一幕,簡珞瑤驚訝又不驚訝,她原以爲宮裡沒什麼娛樂活動,她獻上了紙牌,應該很快就會成爲後宮消遣的流行,卻不想這個流行,比她預計的晚了好幾個月。

但也不算奇怪,她的紙牌只送了四個人,太后聖人皇后和淑妃,這四個人都不是一有好東西便到處炫耀的,更何況他們已是被人奉承着的對象,萬不需要拿這個出來討好別人,其他嬪妃摸不到牌,也在情理之中。

因而簡珞瑤也只進來的那一秒驚訝了,很快便恢復淡定,向太后她們請了安,太后抽空朝她擺了擺手,“瑤丫頭快起來罷,今兒是大好的日子,萬不必如此。”

簡珞瑤陪太后玩過好多次鬥地主,早知道太后玩起來便分不出心神應付旁人,這時便也不多話,請了安,便安靜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剛一落座,簡珞瑤便察覺到一道,並不那麼友好的落在自己身上。她方纔給太后請安的時候,抽空掃了眼殿裡的衆嬪妃的大致位置,此時也便也猜得到這道視線的主人,除了元貴妃應該沒別人了。

若是別人不加掩飾對簡珞瑤的惡意,簡珞瑤估計還要緊張一下,想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人,但這個人換成是元貴妃以後,簡珞瑤卻淡定了,大概是以爲知道元貴妃從沒看她順眼過,惡意就惡意罷。

再說元貴妃對這宮裡的誰沒有惡意?

簡珞瑤淡定的坐着,一個眼神都沒瞟給元貴妃,反倒是元貴妃先忍不住了。

又瞥了簡珞瑤一眼,高傲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聽說這新鮮玩意兒是睿王妃想出來的,東西也是睿王妃吩咐人做了獻上來的,本宮方纔瞧了幾眼,也不得不承認睿王妃真真是心靈手巧。”

簡珞瑤坐在椅子裡微微福身,以示行禮,微微笑道:“貴妃娘娘繆讚了,一點小玩意兒,不值當什麼。”

“是啊,一點小玩意兒,萬歲爺有了,太后有了,皇后有了,淑妃也不缺,睿王妃真真是又孝順又周全。”

元貴妃這話是反着來說,語氣中的諷刺意味,誰都聽得分明。對面的安王妃和誠王妃都忍不住擡眼,瞧了瞧簡珞瑤。

自然不是關心,只是想看這位在宮裡頭風生水起的妯娌,落到元貴妃手中還能不能討得了好罷了。

簡珞瑤倒不介意裝傻,笑道:“不敢當貴妃娘娘如此盛譽。”

“什麼不敢當啊?睿王妃自當得起。”元貴妃冷哼一聲,索性也不跟簡珞瑤兜圈子了,直接道,“睿王妃事事妥帖,卻唯獨想不到本宮?還是說睿王妃根本沒把本宮瞧在眼裡?”

簡珞瑤立時起身,一臉誠惶誠恐的道:“貴妃娘娘誤會了,一直聽聞娘娘志趣高雅,怕這點小玩意兒入不得您的眼……”

安王妃一聽這話,便在心裡搖頭,心道這睿王妃自從懷了孕,也變得輕狂起來了,在元貴妃跟前竟也敢如此諷刺,是仗着太后的寵愛,真當元貴妃拿她不能如何嗎?

果然聽到簡珞瑤的回答,元貴妃面上的怒意也忍不住了,輕喝一聲:“大膽!”

簡珞瑤正準備請罪,牌桌上的三個人聽見這動靜,也停了動作,看過來,太后皺眉道:“好端端的,元貴妃又起什麼幺蛾子?”

不等元貴妃開口,太后又溫和的看着簡珞瑤,關心的道:“瑤丫頭懷着孩子,總站着作甚?還不坐快下來,沅柳,給睿王妃上杯熱水,她喝不得茶。”

其實宮女早準備了給簡珞瑤的白開水,岑姑姑聞言還是又親自給簡珞瑤斟了一杯過來,此舉代表着太后對簡珞瑤的維護。

因而太后又轉頭回去打牌了,看似沒再關注這邊,元貴妃卻仍是收了怒意,不鹹不淡的道:“睿王妃這回的失誤,本宮身爲長輩,便也不同你不計較了,不過這玩意兒,本宮聽萬歲爺都誇過,委實是有趣的,睿王妃難得進宮,不如也教本宮玩一玩?”

安王妃有些失望的抿脣,有些難以相信,元貴妃竟然這麼輕易就偃旗息鼓了。

簡珞瑤雖然教了元貴妃鬥地主,不過她們的關係仍然沒有絲毫改變,元貴妃全程用不屑的眼神覷了,簡珞瑤雖然視而不見,心裡也是膩味的,聽到太后那兒收了牌桌,在喊她過去說話,便迫不及待的就過去了。

太后喊了簡珞瑤到自己身邊,拉了她坐下,例行公事的問:“孩子怎麼樣了?最近吃得可還多?”

簡珞瑤一一回答了,皇后在旁邊笑問:“聽說你們府裡近來不消停,忙活什麼呢?”

“王爺在給小皇孫準備禮物呢。”簡珞瑤笑盈盈的道,她雖然知道不是天天喊小皇孫,就真能生出個小皇孫來的,不過在太后跟前,她這麼稱呼最得太后的歡心。

果然一聽到“小皇孫”三個字,太后眼神都變得有些認真了,簡珞瑤解釋道:“專門騰了個大的屋子出來重新置辦,全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母后若感興趣,改明兒就叫王爺把圖紙給您看。”

皇后便擺擺手:“本宮要這個作甚?只是聽人說着奇怪,老三那麼個穩重的孩子,如今當了父親,也這般不消停了。”

太后卻瞥了簡珞瑤一眼,瞭然的道:“一準兒又是瑤丫頭慫恿的。”

“皇祖母可冤枉孫媳婦了,王爺有手有腳,有自己的想法,怎麼就能被孫媳婦慫恿呢?”

“那你說說,老三閒得沒事,怎麼想到要給哀家的曾孫置辦屋子的?”

“母后說的是。”皇后也附和道,“這小皇孫還要到明年纔出生了,老三平日忙公務也就罷了,哪裡會無緣無故折騰起這個?”

簡珞瑤見自己混不過去,也只得抿了抿脣,解釋道:“這要從父皇以前賜的莊子說起,孫媳婦覺得父皇特意賜的溫泉莊子,孫媳婦和王爺卻沒能去幾次,委實對不起父皇的一片心意,便同王爺商量,在府裡頭也挖個浴池,從莊子裡引了溫泉水來,正好一舉兩得不是?王爺與孫媳婦一拍即合,當即找人看了風水,算了動工的日子,連溫泉池子,都是王爺自個兒畫的圖紙,興頭委實很足,孫媳婦便建議道,索性都動工了,不如給小皇孫也收拾個專門的屋子出來。”

太后便笑道:“哀家就說了,都是你個丫頭在背後鬧的。”

簡珞瑤理直氣壯的替自己辯解道:“皇祖母不能只笑孫媳婦一人啊,孫媳婦只是建議,最後採納並且行動的人,可都是王爺。”

“是是,你們小兩口這湊一起,還真真是湊對了。”

太后這語氣裡滿是笑意,和對小輩的親暱,簡珞瑤聞言便抿脣,一臉乖巧的樣子。

太后又拉了簡珞瑤的手拍了拍,笑問道:“聽說你孃家妹妹,這個月要出嫁了?”

簡珞瑤眼神閃了閃,旋即笑道:“皇祖母這消息可真靈通呢,孫媳婦都還沒告訴您,你便知道了。”

“這宮裡頭啊,多的是熱心腸的。”太后意味不明的道,還擡眼看了底下一眼,簡珞瑤便知道,肯定是在座的誰在太后跟前嚼的舌根,也有可能不只一個兩個。

太后收回視線,拍着簡珞瑤叮囑道:“你孃家妹子出嫁的日子,你不去也不行,不過哀家怕你這丫頭太年輕不經事,特特的叮囑兩句,第一別去新娘子的閨房,第二新娘上花轎的時候,不能去湊熱鬧,你懷着孩子,須得避諱這個。”

簡珞瑤點頭,一臉認真的道:“孫媳婦記下了,勞皇祖母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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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珞瑤原以爲太后特意提了她回孃家參加堂妹婚禮,這事便過去了,沒想到隨淑妃去昭陽宮的時候,淑妃都特意提醒了一句

“既然太后允了你去簡家喝喜酒,本宮也不多說什麼,太后叮囑的忌諱,須得謹記在心,聽見沒有?”

簡珞瑤當時認真的應了,心裡也不得不上緊起來,太后提了淑妃又提,這似乎不是什麼小事了。

到底是怕她真出什麼意外,還是怕有人借題發揮?

簡珞瑤心裡頭拿不準,便帶了十二分小心去,她自然也想過索性不去,本來她懷着孕就不方便,真要稱病在府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想到太后都允了,她這會又不去,反倒更不好。

到了簡府,甚至不用簡珞瑤提起來,鄭氏便拉了她在旁邊叮囑道:“婚期定的急,你三嬸來不及回來,我跟你大伯母有得忙,怕照看不過你,你去你大嫂院子裡坐着,她院子裡特意叫人把手了,最是清靜,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便能混進去。”

“到了用午膳,你再過去正廳,或是直接在你大嫂那兒陪她用也行,除了這個點,旁的時候就別出來晃了,若有人請你,除了方嬤嬤或劉嬤嬤出面,你都別理便是。”鄭氏畢竟是親外婆的,比簡珞瑤這個親媽還更有危機意識,耳提面命的道,“記清楚了沒?這新娘子帶煞,你衝撞了不打緊,萬一叫小皇孫受了影響,咱們府裡上下可逃不脫責任。”

簡珞瑤點頭道:“我知道,一定等六妹妹出了門,纔會離開大嫂的院子。”

鄭氏這才放心了些:“我叫人帶你過去,你大嫂臨盆在即,沒個人看着還真不放心。”

簡珞瑤知道鄭氏這句是對外說辭,根本沒想到她娘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