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花陰淚流滿面, 走,他死;不走,自己死。上天爲何要將這樣的難題扔給她?!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易輕陌搖頭, 坦然道“我並無解傀儡蠱之法, 也不能讓自己的腿和輕功恢復。”
“如果我不走呢?”
“死。”
“只要是和你一起, 我願意死!”就花陰眼神灼灼。
易輕陌冷冷一笑, 道:“你願意, 也要問過我願不願意。”
“你不願意?”就花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痛苦地搖頭,淚水洶涌不堪承載:“既然你不願意, 你昨日爲何那般對我?”
“昨日,昨日如何?我怎樣對你?”
就花陰仰天長笑, 那笑聲中卻絲毫無暢快之意:“既然你不願意, 又爲何要我?!——不, 你逗我的是不是?你怕我非要留下來才說這樣的話傷我的心是不是?我不走,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留下來等死, 我不信你,你只會說謊,你心裡其實希望我留下來的是不是?你說話,說話啊!”就花陰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搖晃着他的身子, 直到看他不堪重負搖搖欲墜。淚水模糊了她的眼, 爬滿了她的臉頰, 粘上了她的頭髮, 被揮灑在空中, 飄到他的臉上。
易輕陌忍受着她的搖晃,忍受着她的淚水碰上自己皮膚的灼熱之感, 始終默然,眉頭卻皺得緊。
“爲何這麼傻!”許久的沉默,他終於一伸長臂將她拉到胸前。他一個受傷之人也不知道如何來的這般力氣,將她緊緊抱住,只抱得她喘不過氣來,整個身子被壓到他的胸膛,死死的,好像要將她揉進自己心裡一般。
就花陰哭得更厲害,用盡全力迴應着他的擁抱,繞在他腰間的雙手用力在他背上捶打着。“爲什麼要這麼殘酷,爲什麼要這麼殘酷!爲什麼要趕我走?易輕陌,我恨你!”
“對不起。”他語言平靜,手下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鬆,好似懷中抱着的是自己的命一般。不,即使自己的命也不值得他如此珍惜。
“陰兒。”他輕柔地喚她。他第一次這樣呼喚她,他以前只是逗她,氣她,何時有今日的神情?那聲音如此輕柔,讓就花陰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從他懷中擡起頭,那般癡癡地看他,彷彿剛纔那聲呼喚是自己夢境一般,只怕稍稍一動,夢便醒了。
“易輕陌……”
他終於道:“我不趕你走了,可好?”他問她,彷彿在哄受傷的孩子一般。
她點頭,那般楚楚可憐的。——她知道自己從未有過這樣的表情,從未。也許以後也不會再有。她還知道,之所以有這樣的表情是因爲害怕一種東西,叫失去。
咫尺相望,一眼便是天涯。
那樣猝不及防地,易輕陌吻上她的脣,那般輕柔的觸感,夾雜着她細膩的戰慄。他發現自己無法溫柔,像在發泄什麼一般在她脣上輕輕啃咬,滿意地聽她一聲聲哼叫。不光脣,他還啃咬她白膩的耳垂,蝤蠐一般的頸項,她胸前的粉嫩,她□□的芬芳……啃咬,直到她身上佈滿一片片紅痕,直到她嬌喘不止。
落紅飛花,鶯啼鳥囀,無處不佳……
易輕陌只覺胸口一陣灼熱,喉嚨頓感一股腥甜上涌。
就花陰見他突然停下,臉上幾番青紅變換,忙殷勤問曰:“陌,怎麼了?”
易輕陌搖頭,故作輕鬆對她一笑,緊抿着雙脣使勁往下一咽,一口鮮血頓時被送回肚裡。芙蓉蠱,果然厲害,自己一旦動情便如同索命一般。他伸手從衣服中抽出一條白帶,往就花陰眼上輕輕一搭,在她腦後綰了一個結,這才大口呼吸,抹乾脣角鮮血。
“陌,我什麼也看不見了。”她輕叫抗議。
“正是看不見纔好……”他一字一句道,聲音那般銷魂蝕骨。咬字咬得輕盈卻真切,那聲音裡似乎有無限魔力一般,頓時讓她感覺如沐春風,通身鬆爽。
“陌……”她嬌笑,羞得抓住他的胸口不肯出來。果然是看不見纔好,不然……不然讓她羞得如何是好……
易輕陌重新吻上她的脣,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此時的感覺是他從未有過,那般痛徹骨髓,卻又那般快活到極樂。易輕陌縱情地給予,倒彷彿那痛越是猛烈,那快活來得越暢快一般……
兩人筋疲力盡地躺在石牀之上,就花陰依偎在他懷裡,道:“陌,你陪我永遠在這藥王谷可好?”
易輕陌沉默半晌,在她峨眉上一啄,終是搖搖頭,道:“你必須先行離開。”語氣不重,但卻字字有聲,不容置疑。
兩人又回到之前的話題,又回到之前的困境。就花陰一扯蒙在眼上的白布,道:“我這般對你,你還要舍我而去嗎?”
“你出谷後服了解藥還可以再回來救我……”
就花陰哭着反駁道:“山高路遠,一來一回你早就餓死在這藥王谷裡了!”
“你給我準備好食物……”
“這大熱的天氣,再多的食物又能支撐到幾時?!”
“我已經能夠走動,可以自己去採野果子吃……”
“這盛夏未至,外面只有草藥,哪裡有什麼成熟的野果子?!”
易輕陌見自己的提議被她一一推翻,有理有據自己無從反駁,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突然手下一用勁將她拉進自己的胸膛,力道之大惹得她一聲驚呼。易輕陌:“陰兒,你要我怎樣啊?!”
“我們共同進退!”就花陰瞪大雙眸,飽含淚水,堅定地道。
“共同進退?你讓我看你因我而死嗎?!——好,你若不走我再不見你!”說着將她猛然推開,掙扎着背過身去,果然不再看她。
“你又要如此嗎?我就花陰真的就配不上與你同赴黃泉嗎?……”就花陰邊哭邊道。
易輕陌一擺手,示意她停止。就花陰哪裡聽從,痛泣之聲不斷。易輕陌:“陰兒,你聽!”就花陰這才止了哭,仔細聽着洞外。
就花陰:“這藥王谷可有猛獸?”
易輕陌搖頭:“並無。”
就花陰:“那這是什麼聲音?”
“馬。”
“什麼?”
“馬!”易輕陌朗聲笑曰:“哈哈,是馬!”兩人攜手走出洞外,一見之下欣喜若狂,任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當日崖邊獨自逃生的寶馬赤風竟然幾經曲折尋到了這藥王谷!也不知它一路上經歷了多少艱難險阻。若是換了平常的馬,恐怕是萬死也是不能。——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麼?!
“赤風!”易輕陌趴在馬脖子上,眼睛有些溼潤,動情地順着它的鬃毛,道:“你怎麼來了?是心兒派你來救我的嗎?”
“陌……”
易輕陌擡起頭來對她一笑:“天不絕我們,我們走!”就花陰一點頭,扶他上了馬,自己反而步行。回頭看一眼那山洞,似有無限依戀。一如江湖歲月催,自己幾何時享受過在藥王谷這樣的日子,以後恐怕也再不能有了。
“陰兒……”
“陌,答應我,有朝一日我們重回藥王谷。”
易輕陌鄭重點頭。“我答應你。”手伸給她,示意她上馬。就花陰卻搖頭:“出谷路遠,道路更是崎嶇不平,赤風馱你一人已是不易,我還是走着爲好。我有輕功,自然跟得上它。”
“可是你背上的傷……”
“有你這位神醫給配的藥,已經無礙了。”就花陰說着便用力揮動大臂,以圖證明自己無礙,誰知用力過猛拉得傷口生疼,她嘴中不由發出“嘶”的一聲。
“不行,你如此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易輕陌正色道,望着遠處山谷,眼裡突然一亮:“快去那處罌粟田!”
易輕陌以罌粟果入藥爲她外敷到傷口,果然疼痛感頓無,周身舒爽無限!就花陰:“好神奇的藥!我們多采些帶上豈不好?”
易輕陌一搖頭:“此藥雖奇,卻藥性邪魅,用多會惑人心性。今日別無他法方纔一試,日後萬不可再碰此物。”
就花陰點點頭。
易輕陌將行,但終覺不妥,還是停下來擊石成火,將罌粟田一把燒盡。
“陌,你爲何……”
“此藥若爲心術不正之人所得,恐天下爲之一大亂,還是燒了乾淨。”說完上馬,與就花陰一起出了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