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嘵頓住腳步,躲在角落,對蕭一點了點頭。
後者會意,上前微微擡起下巴,高傲地走了過去。
那人立刻警醒,抓住長劍指向蕭一:“什麼人,居然敢隨意闖進來?”
“收起你的劍,自己人還指着做什麼?”蕭一徑直過去,倒了一杯酒在手裡晃悠了一下:“你們倒是愜意,兄弟們都在外面拼殺,你們優哉遊哉地品酒,還敢說主子的不是?”
“這……不是……”那人慌了,聽着蕭一的語氣,連忙討好道:“這位大哥看着面生,也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
“不才,也就是主子跟前跑腿的,比不上你們自在。”蕭一仰頭把酒水喝了,讚道:“上好的女兒紅,你們倒是會選,這麼幾個酒罈子,看怕沒一兩銀子打不住。”
“也就喝了一兩杯,天兒實在太冷了,這裡又沒什麼人來。”那人收回長劍,笑着問道:“大哥過來,可是主子爺有什麼吩咐?”
“主子不放心,讓我來瞧瞧。好在我來了,不然你們出了錯,惹怒了主子,升官發財別想了,小命都要不保。”蕭一滿臉隱怒,一掌把桌上醉酒昏睡的小子給弄醒了。
那人擡起頭來,滿臉茫然,另一人趕緊提醒道:“這是主子跟前伺候的大哥,還愣着做什麼,快起來。”
聽到“主子”兩個字,他嚇得酒都醒了。
另外的人原本心裡還存有疑慮,畢竟主子身邊伺候的人,他都是見過的,這人實在面生,指不定是哪裡派來的,他心裡依舊帶着幾分審視。
如今見蕭一毫不猶豫把酒醉的那人拍醒了,心裡那點存疑立刻就打消了。
要是外頭闖進來打算救人的,對付自己一個還可,哪裡還會叫醒另外的幫手?
就算酒醉了,一個對兩個,勝算自然要少上幾分。
“大哥,小弟無狀,還請原諒。”酒醒的那人趕緊賠罪,滿臉驚慌地瞅了眼另外一人。
蕭一擺擺手道:“都是主子跟前辦事的,這點虛禮就不必了。”
他說罷,又正色道:“公子讓我來,就是把人弄出去。事情已經差不多了,就缺這臨門一腳。好好辦差,主子必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但是像今天這樣玩忽職守,幸好來的是我,要是別人,這功勞可就要拱手相讓了。”
“多謝大哥提點,小弟以後就跟着大哥發財了。”兩人喜滋滋的,一人從懷裡拿出鑰匙,進去把牢房打開,提着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出了來。
那人披頭散髮,雙眼被矇住,身上衣衫不整,蕭一認出是鎮國候夫人,連忙撇開了視線:“事不宜遲,走吧。”
顧雲嘵已經在蕭一說得差不多的時候悄然無聲帶着秋紅出了去,在假山後對守在外面的兩個蕭家衛比劃了一個手勢。
兩人會意,安靜地守在大樹上,雙手卻已經牢牢拿住貼身刀劍,就等着一擊得手!
守衛架着鎮國候夫人出來,臉上帶着笑意,似乎榮華富貴已經不遠了。
蕭一毫不遲疑地把後背袒露給他們,叫守衛十分放心,一路走來還說了不少好話,就盼着蕭一能夠在主子面前美言幾句。
誰知道兩人剛踏出假山,眼前銀光一閃,臉上的笑容尚未褪下,就倒在地上,死得不明不白。
秋紅立刻上前扶住鎮國候夫人,扯掉她矇住的雙眼,叫鎮國候夫人停止了掙扎:“夫人,我家夫人救您來了。”
鎮國候夫人一身狼狽,看着穿上丫鬟衣裙的顧雲嘵,眼圈微紅:“你這丫頭,還是雙身子的人,怎能跑出來救我?你們也幫着勸一勸,居然讓這丫頭以身涉險……”
秋紅麻利地給她鬆了綁,被捆了一個時辰,手腳使不動力氣來。
顧雲嘵扶起她,歉意地道:“夫君不在,我又發現舅母不見了,只得帶着蕭家衛來尋。幸好來得及時,舅母可有受傷?”
“沒事,我對他們還有用,自然不敢怠慢。”鎮國候夫人自嘲一笑,握住她的手緊緊的。如果顧雲嘵沒來,或許自己就要熬不下去,直接找個機會自我了斷了。
“賊人闖進侯府來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他們說的話,這是要用各個大臣的女眷來要挾。大臣都被召去皇宮,說是有事磋商,家裡又沒有防備,只怕都被得手了。”
連鎮國候府都敢闖進來,更別提是隔壁的蕭府了,鎮國候夫人心裡一緊,看着顧雲嘵問道:“三丫頭也遇到賊人了,沒事吧?”
“有蕭家衛護着我,毫髮無損。”肩頭的海東青動了動,顧雲嘵正色道:“這裡不宜久留,舅母若是還走得動,這就跟我離開此處。”
“當然,可別小看了我,好歹是鎮國候的夫人,哪裡輸給一個小丫頭,給嚇得腿軟走不動?”鎮國候夫人活動了一下手腳,只把凌亂的衣裙攏了攏。這裡也沒有適合的衣物,她只能將就了。
顧雲嘵對蕭一點頭,後者也聽出有人靠近的聲音,蕭二已經把兩個守衛的屍身用藥水融掉了,地上不見任何痕跡。
偷襲的兩人打開了後院的角門,一行人悄然無聲地離開了安國候府。
天色剛明,顧雲嘵只覺得這一晚特別長,好不容易終於熬過了,身上有些疲倦,如今卻不是休息的時候:“安國候把大臣的女眷捏在手裡,他們怕是落了下風。”
她不免擔心蕭夕凜,有女眷在手脅迫着大臣,這些人或許會遲疑,又或許會倒戈。
被富貴迷花了眼的人不在少數,正好有現成的藉口,不就給了他們背叛的理由了?
鎮國候夫人見她一副想要繼續把其他女眷救出來的模樣,連忙抓住顧雲嘵道:“侯爺和凜兒是皇上的坐旁邊右臂,有他們二人在,那些大臣不足爲患。侯府很快會發現我不見了,到時候必定四處發散人來尋,如今最重要的是你我平平安安的,纔不會讓家裡的男人束手束腳,不放開手去。”
她真擔心顧雲嘵又不顧安危四處跑動,眉宇間的疲倦怎麼都掩飾不住,鎮國候夫人如何能讓這丫頭再胡來?
秋紅也勸道:“夫人如今是雙身子,可不能讓公子擔心了。夜梟已經傳信去宮裡,兩位夫人平安的事,必然會叫侯爺和太傅心裡安定,很快就能打碎安國候等人的野心,不會讓他們得償所願的。”
顧雲嘵見兩人眼巴巴盯着她,根本不給自己反駁的機會,無奈一笑:“如此,我就聽舅母的。”
她也真的感覺累了,原本懷了孩子就嗜睡得很,吃得也少,身子虛弱了些。今晚府裡被偷襲,廢了不少精力,又特意跑到安國候府來救人,如今實在有些吃不消了。
顧雲嘵原本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始終繃着,如今把鎮國候夫人救出來,她送口氣之餘,感覺渾身像是散架了一樣。
之前積累的驚嚇和疲倦,彷彿一下子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
秋紅感覺到顧雲嘵渾身綿軟,整個人搖搖欲墜,嚇得臉色都白了,趕緊扶着了。
鎮國候夫人滿臉心疼,又不忍責備,嘆道:“都是我連累了你,不然你怎會懷着身子還特意來救我?”
“舅母別這麼說,若是我被人捉走,舅母也必然會親自帶人來救我的。”
顧雲嘵虛弱得笑笑,蕭一卻滿臉凝重地走近提醒道:“兩位夫人,安國候府的侍衛追出來了。”
顯然姬柯冉真的派人來接鎮國候夫人去宮裡,卻發現守衛不見了,人質也不見蹤影,這才立刻派守衛追過來,覺得一個弱質女流,就算有幫手也不可能跑得多遠。
鎮國候夫人握緊顧雲嘵的手,已經看出她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落下,身子骨剛纔因爲驚嚇和勞累早就要撐不住了,心下擔憂,環顧四周道:“我們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三丫頭可不能再四處奔波勞累了。”
秋紅用帕子擦拭顧雲嘵額上的冷汗,心裡自責不已。
蕭一也看出顧雲嘵的狀態不對勁,追兵不少,沿着一路查過來,很容易就暴露兩人的蹤跡,若是派人引開守衛,那麼保護兩位夫人的蕭家衛就更少了。
分散了,反而更不安全。
他當機立斷,看着不遠處的安國候府,低聲提議道:“夫人,我們這就回侯府去,躲在假山底下的牢獄裡。”
鎮國候夫人雙眼一亮,那倒是個好地方。剛纔侍衛已經去過了,沒發現他們,一路追出來,絕不會想到幾人居然又回去躲在牢獄裡!
“很好,秋紅過來扶着你家夫人,我們這就回去。”
蕭一帶着她們避開侯府的守衛,繞了一圈又從角門回到了假山,依舊讓兩人在假山外的大樹藏匿身影,他帶着顧雲嘵進了地下的牢房。
秋紅麻利地收拾出一間勉強算乾淨的牢房,底下的乾草鋪得厚厚的,扶着顧雲嘵在上面躺下。
顧雲嘵已經半昏迷了過去,聽着鎮國候夫人讓自己歇着的話,知道這裡是安全的地方,終於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鎮國候夫人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心疼得不行:“守衛一直留在這裡,吃食應該有一些。奔波了一晚,你們也累了,該輪流吃點東西歇着,不然沒了力氣,誰來保護我和三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