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奕趁着小廝不在,打算出門去見顧老爺的時候再次被護院阻攔,又發現護院全換上了生面孔,這才暗道不好。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小廝一點點侵蝕顧家,把護院換成了自己人,把庫房的婆子都尋了錯處發賣,換上自家的婆娘。
整個顧家捏在了小廝的手裡,顧玄奕還反抗不得!
他赤紅着雙眼想要跟這小廝拼了,可惜一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就算了,雙腿還不能行走,能跟那些壯漢硬碰硬嗎?
到頭來,顧玄奕除了摔得渾身是傷,就像貓捉老鼠一樣被戲耍了半天,餓了兩天肚子,也終於老實了下來。
起碼小廝有忌諱,不敢做得太過分,免得叫外人起疑。
其他人只知道顧老爺和顧玄奕因爲顧雲妍突然意外身亡,承受不住打擊,這才一個接一個地病了。
顧玄奕爲人高傲,跟同僚相處不怎麼樣,自然也沒有誰上門來探望。
顧老爺只靠着一張臉,後來巴結上安國候府的麼女,如今安國候倒黴,誰還敢跟他沾上關係?
平日的點頭之交是比如蛇蠍,有點交情的也是躊躇着不敢親自上門,只是打發下人送了些藥材和補品,算是全了一份心意,也就拋開不管了。
沒有人來打擾,小廝如同是顧家的主子,每天偷摸着大口吃肉,美女環繞,過得極爲愜意。
可憐顧老爺每天被灌藥,吃得不過是白粥,顧玄奕行動不便,生怕他鬧事,每天只給一頓飯,也只是素菜,沒有葷菜,沒幾天就把人餓得瘦了一圈,渾身無力,只是餓不死罷了,再也不能去尋小廝的麻煩。
顧府還算是富貴之家,顧玄奕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衣料上乘,吃食上等,滿滿的一桌也只嘗上幾筷子,大多數都進了身邊伺候人的肚子裡,哪裡有捱餓的時候?
如今可遭了秧,顧玄奕餓得夜裡輾轉難眠,還被停了藥,一雙腿如今沒有任何感覺,使不出力氣,仿若廢人,更是叫他生不如死。
但是被困在顧府這個方寸之地,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廝把顧玄奕看得很緊,他伺候這人多年,很清楚自家公子是什麼樣的性情。
受了屈辱,顧玄奕只怕是想要尋死,又或是變着法子去求救。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小廝想看見的,於是在凌霄閣的周圍留下了四個壯漢護院守着他。
每天兩人日夜輪班,一刻都不能叫顧玄奕離開他們的眼皮底下。
顧玄奕幾次三番想要尋死,都被壯漢制止,還肆意羞辱一番。漸漸的,他面色麻木,只覺得自己猶如活死人,每天挨着餓,睡不好,走不了,比死還絕望。
他想起了言子馨,想起了顧雲嘵,若是能知會其中一人,就能把自己救出這火坑。
顧玄奕好不容易把藏好的一塊上等玉佩,悄悄塞給了倒夜香的啞老頭,連帶一張信箋,讓他送去言家,若是不行,再送到蕭府去。
啞老頭在言家吃了閉門羹,言子馨並不在,門房自然不會讓顧家人進門來。
他無法,因爲受過顧家的恩惠,只得硬着頭皮去太傅府,卻被蕭家衛攔下了。
這事驚動了蕭夕凜,他等顧雲嘵熟睡後,這才接過蕭家衛送來的信箋,上面正是顧玄奕潦草的筆跡,顯然是慌張中匆匆寫下的。
是一首詩,恐怕顧玄奕擔心被小廝發現,佯裝寫爲一首詩來求救。小廝只認識幾個大字,詩詞歌賦是狗屁不通,就算沒能送出去,他也能推個一乾二淨,把自己摘出去。
蕭夕凜看完,面色冷淡:“把那老頭打發了,只說信箋我看了。這東西燒了吧,看着礙眼。”
蕭二應下,把信箋丟到火盆裡,看着它燒成了灰燼。
啞老頭以爲信箋送出去,太傅很快會去顧家把公子救出來,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走的。
“是個有情有義的忠僕,別讓他回顧家去了。”蕭夕凜留下這話,轉身就走。
蕭二比劃了一個手勢,自有其他蕭家衛把老頭打暈,一路送到江南去丟給了言政楠。顧家對這老頭有恩,老頭冒險送信也算是報恩了,自然沒必要回去顧府繼續受苦。
顧玄奕送信的事被發現,小廝不會對他動手,就會對啞老頭不利。到時候,顧家公子可不會爲一個下僕求情。
啞老頭就爲了這麼個主子死了,倒是可惜。
顧玄奕盼了又盼,沒盼回啞老頭,也沒盼到救兵,只盼來了怒火滔天的小廝。
“沒想到顧公子居然還有別的心思,送信出去,可惜言家揚言不會讓顧家人踏足一步,太傅大人對顧家可沒什麼好印象,畢竟當初顧府對三姑娘是不冷不熱的,連出門子都不能回這裡來,這仇大人可是記下了,哪裡會以德報怨,派人來救你?”
顧玄奕聽着,心裡哇涼哇涼的,啞僕的確把信箋送出去了,到頭來卻沒有人願意過來救他嗎?
“顧夫人走得匆匆忙忙的,嫁妝也沒能帶走。如今被流放三千里,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倒是便宜了我。那些東西,在江南買兩個大宅子,舒舒服服過上半輩子也是足夠的。原本因爲主僕一場,我還想着能伺候公子終老。如今公子如此不聽話,怕是不能留了。”
小廝擺擺手,兩個高大壯實的護院上前來,顧玄奕不由滿臉驚恐:“你、你想做什麼,弒主嗎?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也逃不出京中,更別說在江南痛快過日子了!”
“誰都不會知道的,公子以爲我沒有做萬全之策嗎?”小廝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言家是直腸子,因爲顧玄奕欺負了言子馨,這才把人擋在門外,若是真的知道了,必然還是會派人過來救顧玄奕的。
反倒是太傅大人,小廝則是摸不準主意了。蕭夕凜不喜歡顧府是因爲顧雲嘵,但是信箋收到後卻直接無視,是想借小廝的手替顧雲嘵出氣,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事成之後,太傅大人真的會容許他平安逃出京中,在江南過好日子嗎?
小廝還真不能確定,他本能地不擔心言家那些文人,反倒害怕深不可測的蕭太傅。
但是他不對顧玄奕動手,只怕蕭太傅不會坐視不理,說什麼都會逼着自己動手。
與其這樣,倒不如全了太傅的心思,說不定就會饒自己一命?
打定主意,小廝惡狠狠地指着顧玄奕道:“小心些,別讓人看出端倪來了。”
壯漢應了,一人直接一個手刀把顧玄奕打暈,讓他平躺在牀榻上。
另外一人準備了一盆冷水,從桌案上拿來幾十張薄薄的宣紙。他把宣紙沾溼,覆上顧玄奕的臉面,再準備另一張,一層一層地貼上去,耐心十足。
以防萬一,他貼了足足二十層,這才停下手來。
顧玄奕身子抽搐,漸漸安靜下來,再無聲息。
壯漢咧嘴一笑:“老大,成了。”
他原本是獄差,卻是被府衙的侄子給擠了出來,尋了錯打發了,但是牢獄裡學到的手段卻一點沒落下,這也是小廝招攬的用意,誰知道什麼時候要弄死顧玄奕,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法最是妥當。
“行了,把人擡起來,扔到湖裡去。別忘記把椅子推出去,腳步凌亂點,造成公子失足跌進湖裡,我們沒能救起來。”他又看向另外一人,說道:“你是個生面孔,等會就去報官,該怎麼做,不用我多說了吧?”
“是,老大。”這人國字臉,看着一身正氣,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有多心狠手辣。偏偏因爲這張臉叫人放下心房,讓他極爲容易得手。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袍,顯得凌亂了些,又憋了幾口氣,讓臉色慘白起來,又在院子裡來回跑了幾圈,弄得滿頭大汗,這纔出門直奔府衙去了。
小廝看得滿意,這人聰明得緊,他辦事,自己放心。
餘下的一人看着,暗暗嘀咕:“一肚子心眼,真是騙人不償命。”
壯漢慌慌張張去官衙報信,官差很快就趕到顧府來了。看見湖邊一片狼藉,顧玄奕躺在地上,面色白如紙,早就沒氣了。
仵作仔細看了看,認定的確是失足跌入湖中溺亡,官府草草記錄,又因爲顧玄奕是朝廷命官,特意寫了摺子呈給皇上。
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文官,皇帝自然沒放在心上,只是姓顧,他稍微留心了一番:“喜官,太傅夫人也姓顧,跟這人是什麼關係?”
“是一母同胞所生的兄長,只是這位大人溺亡的事,太傅大人並沒有告知蕭夫人。”
皇帝點了點頭,顧雲嘵如今懷着身子,又因爲中毒身子虛弱,家兄溺亡的事確實不該這時候告訴她:“既然是蕭夫人的兄長,那就從朕的私庫撥點銀錢,喪事辦得妥當些。”
喜官素來是皇帝的心腹,在主子問起之前,該知道的事都該先打聽一番:“回皇上,顧當家因爲二姑娘意外身亡而病倒,只怕不能起身主持顧公子的白事。底下的僕人是忠心的,早就選了一塊風水寶地,卻是在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