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候夫人的擔心也是如此,挑選的時候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愁得頭髮都要白了,偏偏搗亂的人還不少:“我是打算把品行容貌尚可的姑娘家留下畫像,一股腦送到宮裡去,給皇上和二皇子親自挑選。畢竟這選妃,到底還是要看眼緣不是?”
她不悅地皺眉,又道:“偏偏那些有姑娘的人家,哪個不是想要一步登天,巴不得能成爲二皇子的妃子。畢竟皇上膝下就這麼一個皇子,以後就是儲君,就算是做二皇子身邊的侍妾,以後封妃也不是沒可能的。一個個給畫師送禮,賄賂他把畫像添上幾筆,美上兩分,好叫二皇子看上了。”
鎮國候夫人也是無意中發現,畫師做得隱秘,只是添了一兩筆,整個畫像裡頭的人就截然不同。
若是就把這批畫像送到宮裡去,皇帝和二皇子挑了人,回頭一看本人跟畫像有些微的不同,鎮國候夫人這差事辦砸了不說,還得惹得天子大怒,可不就要連累了鎮國候?
那些人家真是淨添亂,鎮國候夫人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揉捏的,直接把這些姑娘通通去掉。任是他們再求情再哭訴,又或是在背地裡說盡自己的壞話,她也沒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顧雲嘵不免有些擔憂,鎮國候夫人如此,倒是把不少臣子給得罪了。君子就罷了,卻是小人難纏,指不定什麼時候使絆子,倒叫人防不勝防:“在畫像動手腳,難道他們就不知道這是欺君之罪?”
“他們心裡明白得很,卻想要賭一把。三丫頭想想,這朝廷重臣家裡的女兒都沒了,這才讓機會落到這些人的頭上去,這樣的機會難得,數十年難遇一回,他們心裡指不定感謝安國候,如今哪能不拼一把,指不定就能讓家族沾了女兒的光,平步青雲。”鎮國候夫人嗤笑一聲,多少人寒窗十年苦讀,爲的不就是能成爲天子近臣,光宗耀祖?
如今只要把女兒獻上,他們就能少奮鬥二十年,哪個家族不樂意?
可是這主意都打到她身上來了,鎮國候夫人可忍不下去:“這些人糾纏不休,天天跑到侯府門前哭。不過把人轟走了大半,餘下也就沒幾個姑娘能挑選。”
這差事,她到底還是辦砸了,實在發愁得很。
說罷,鎮國候夫人又苦笑道:“原本該是讓三丫頭高高興興的,如今倒是忍不住跟你倒苦水了。”
“舅母素來負責任,這些人家起了心思,以後指不定主意還打在二皇子的身上。心術不正,很該剔除出去纔是。不然就算選上了,以後二皇子後宅不寧,皇上可不就也怪罪舅母識人不清嗎?”顧雲嘵笑了笑,又握住鎮國候夫人的手道:“舅母趕得好,我必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好丫頭,來你這裡是對的。”鎮國候夫人也不是糾結的人,很快就放開了:“姑娘的人數少是少,好歹是精挑細選留下來的。不管這差事辦得如何,至少我是問心無愧。”
她說完,又仔細問了顧雲嘵的身子骨,叮囑道:“如今你這是雙身子的人了,暫時可別出去胡亂走動,身邊也不能少了人。秋紅秋綠至少有一個跟在你身邊,柳絮是個細心的,替你去跑跑腿,也就不必讓你親力親爲了。”
絮絮叨叨說了幾句,外頭就有丫鬟來稟,鎮國候夫人蹙眉,知道侯府門前又鬧起來了:“三天兩頭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鬧來鬧去真沒意思。”
顧雲嘵有些擔心,示意秋紅道:“讓蕭二帶兩個人陪着舅母一併過去看看,可別鬧出人命來,壞了侯府的名聲。”
蕭二很快帶人隨鎮國候夫人離開,暗地裡也有兩人盯梢,免得那些鬧事的人家玩火自焚,最後把自家女兒的小命給玩沒了。
顧雲嘵也是以防萬一,畢竟做戲歸做戲,最後假戲真做的,誰也說不準。
沒多久鎮國候夫人就回來了,只是臉色十分不好:“幸好三丫頭謹慎,那人家還真想鬧出人命來,逼着我就範。”
聽罷,顧雲嘵不由大吃一驚,這得多狠心,纔會把女兒推出來,想要了她的命,好成全了家族?
“這是怎麼回事,人沒了,可怎麼大選?”
鎮國候夫人冷笑道:“這家可不止一個女兒,長女是侍妾生的,在家裡素來站不住腳跟,被主母欺負得厲害。如今有這樣的機會,家裡自然是所有女兒都送出來,好多些機會。偏偏在畫像動手被我發現,剝奪了機會,那家主母可不就想出個餿主意,叫長女在侯府門前哭鬧,又買通了丫鬟在繩索上打了死結。”
“那姑娘也是傻,以爲只是做戲,哭得真切,整個人都站在椅子上,就要掛到樹上去。畢竟起初說好了,這繩索是打得活結,等我到了就用手拆開,人也就沒事了。”
可是如今打了死結,那姑娘雙腿撲騰着,險些就翻白眼吐舌頭直接給弄斷氣,幸好蕭二趕去的及時,一眼就看出繩索的貓膩,直接用飛刀切斷了繩索,這才把人救回來了。
再晚上兩個呼吸的功夫,這姑娘的小命就得交代在侯府大門口了。
顧雲嘵忍不住嘆氣,主母狠心,這當爹的也不是東西。若說這親爹完全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就在眼皮底下,怎會絲毫不知?
明明是默許了,長女死了,底下還有別的女兒。事情鬧大了,鎮國候夫人爲了遮掩,指不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叫其它幾個女兒能參加大選,只要能留下一個,在二皇子身邊吹吹枕邊風,家族雞犬升天不就是眼前的事了?
鎮國候夫人也是感嘆:“這樣的爹孃,不當女兒是人,就像物件一樣想要送出去,親爹也不在乎親女兒的小命,說不要就不要,就爲了給自己的仕途鋪路。”
遇上這樣的親爹,那姑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人是被救下來了,只是周圍的丫鬟就知道哭,連扶把手都不懂,我就讓人先送過來,好歹叫郎中瞧一瞧,免得那嗓子給弄壞了,以後說不出話來。”
她對這個被逼着上吊做戲的姑娘還是有幾分憐惜的,把人送過來,又歉意道:“這事該跟三丫頭說一聲,年紀大了,忍不住心軟,若是侯爺在此,又得說我多管閒事了。”
顧雲嘵搖頭,並不覺得出手幫一下這個可憐的姑娘有什麼不妥當:“人是在侯府面前險些鬧出人命,接到侯府去的確不妥當,送到蕭府來也沒什麼。正好郎中就在廂房裡住着,隨叫隨到,也不必耽擱了。”
她又吩咐秋綠去看看,畢竟那姑娘身邊的丫鬟不靠譜,別連個伺候的人都不上心。
秋綠沒多久就回來了,後頭跟着一個臉色慘白的年輕姑娘,脖子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勒痕,足見剛纔有多麼兇險。
她被丫鬟扶着,喘着氣對顧雲嘵和鎮國候夫人嫋嫋下拜:“多謝夫人出手搭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聲音沙啞,顯然剛纔還是傷及了嗓子。
鎮國候夫人不贊同地瞥了她一眼,問道:“你是姓夏對吧?夏姑娘不好好在廂房裡歇着,跑出來做什麼?”
秋紅很快踏了進來,小聲稟報道:“夫人,夏大人來了。”
顧雲嘵挑眉,這才鬧出事來,夏家的人就到了?
就算有人通風報信,這來得也太快了吧,前後只有一刻鐘的功夫。
鎮國候夫人冷笑,小聲道:“反正三丫頭在屋裡也悶着,不如瞧瞧這唱戲的如何?”
夏大人這時候來,不就爲了唱戲來着?
估計剛進來,就得假惺惺地哭一場,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樣,對長女關懷備至,又自責沒能照顧好她,給侯府和蕭府添了麻煩。
顧雲嘵用袖子掩着半張臉,遮住自己嘴角的淺笑,示意秋紅把屏風將這裡隔開。
夏大人進來,果真抓着女兒的手哭道:“我可憐的女兒,怎的這般想不開,居然到侯府來尋死?幸好鎮國候夫人心善,把女兒救下來,在下感激不盡。”
鎮國候夫人抿了口熱茶,涼涼地開口道:“感激就不必了,趕緊把女兒帶回去好好養傷,這脖子的傷勢若是不好,指不定要留下疤痕來。”
要是真留了疤痕,夏家的長女只怕要嫁不出去了。
夏大人連忙團團作揖,又滿臉感激道:“聽說是蕭夫人派下人出手,這才把小女救下來。夫人心慈,在下就此拜謝。小女不才,願意留在蕭府伺候夫人,全了這救命之恩。”
顧雲嘵一愣,倒沒想到夏家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來了?
她沉吟半晌,這才慢悠悠地道:“夏姑娘留在府裡養傷也沒什麼,等傷好了,我再派人把夏姑娘送回府去。說留下報恩的,實在很不必要。不管是誰遇上了,都會出手幫忙。”
夏大人顯然不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急急道:“小女不求別的,只求能留在蕭府侍奉夫人,也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