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火運輸船上匆忙離開後,藤田秀次不敢耽擱,第一念頭就趕緊報告,只是他報告的對象不是警察,而是堀北真希,這位社長大人還是將家族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聽着,今天的事情不許外泄。這背後可能隱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我們要做的是將利益最大化。”藤田秀次還不忘提醒自己的手下,而跟他而來的研究人員也沒有其他意見,良好的服從性保證了消息暫時不外泄。
只是藤田秀次在聯繫堀北真希時卻出了點小問題,大小姐的各種聯繫方式都無法接通,甚至一貫跟在她身邊的兩名侍女都沒了消息,他打電話回藤田研究所,卻被告知老族長堀北幸昌正在找他,讓他馬上去家族位於京都近郊的別墅。
別墅正是被周青峰光顧過兩次的那棟,今天別墅中的議事廳跪坐的一大堆人,居上首的正是堀北幸昌,而真希大小姐跪在中間,兩邊是各個有關無關的家族成員。
廳子裡的氣氛壓抑沉悶,真希穿着寬大的和服,頭觸着地板,滿頭秀髮披散下來,遮住了臉龐,哀求的聲音正從她口中傳出,只是每一句話都讓在座的衆人或驚或怒。
“父親大人,請你再考慮一下,現在正是絕好的機會,我們應該加強跟輻射集團的合作,拼盡全力的輔佐他們,這纔是家族強大的希望。”
“輔佐?!”端坐在上的堀北幸昌聞言大怒,女兒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類似的話了,如此卑躬屈膝的態度,這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我們堀北家族延續千年,你讓我們去給一個外國人當臣下?而且還是個天朝人!”
“父親,尊嚴之類的東西先放一邊吧,別人不會因爲你有尊嚴而尊重您的。”
“前天我剛剛面見過首相大人,專門就堀北家族和輻射集團的關係進行了非常正式而深入的探討。首相大人以及內閣的意思,是要求我們進行有限度的支持,保持密切接觸,靜待事態發展。
所以,我調整了家族下屬各個機構跟輻射集團合作的策略,我認爲這是合適的。”
“這一點也不合適!”一直俯首的真希猛的擡起頭來,這激烈的反對聲將在座的其他家族成員都嚇到了,這樣的態度面對自己的父親可是非常失禮的。
議事廳裡響起一陣嗡嗡的低語和眼神的交流,所有人都感到今天的事情只怕難以善了,而這時廳子門口的推門無聲的被人拉開,負責招待的下人將藤田秀次和他的十幾個手下都放了進來。
一身正裝的藤田秀次希望能不引人注目的悄悄潛入,正好現場有些雜亂的氣氛讓人沒有注意到他。坐定後,他又連忙向交好的其他家族成員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堀北幸昌急急忙忙的將他召來。
而真希這會似乎豁出去的大聲說道:“父親,我知道你爲什麼反對加深與輻射集團的合作,你們老一輩的政治家都瞧不起大海對岸的那個國家,哪裡糟糕的制度和社會確實讓人無法升起絲毫的敬意。
但事情總會有些意外,那樣大的一個國度,那樣多的人口,出現一兩個特別的人物是很正常的。
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家輻射集團很特別,它們掌握着出人意料的科學技術,而且來源未知,所有人都懷着驚懼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它,分外害怕它會突然變成一頭巨獸,吞噬掉任何身邊的事物。
父親,你害怕了,對嗎?
首相大人也害怕了,對嗎?
內閣那些老傢伙也害怕了,對嗎?”
連續幾個問句讓堀北幸昌的臉色非常難看,當着家族所有成員的面被自己的女兒質問,使他無法下臺,他惱怒的喊道:“這是你對待父親的態度嗎?我這樣做是最穩妥的辦法。”
“可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穩妥,而是冒險,去賭一把!”
“你居然拿整個家族的命運去賭?萬一哪天輻射集團的利益和日本的利益相沖突,我們會被人轟成渣的。”
“父親,我承認這樣極端的情況確實有可能發生,但我認爲機率不大,最有可能的是如果發生衝突,我們家族會被邊緣化,會被其他家族聯合起來抵制。”
“這不是有可能,這幾乎是肯定會發生的事情。你認爲天朝政府會允許這樣一個企業脫離它們的控制嗎?你也知道,那些武器,那些專利,還有...,肯定還有我們未知的東西,都有可能在某一天反過來危害我們。”
堀北真希這會笑了,她已經不再低首,而是坐直了腰,直視上座的父親大人,昂然說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們也是站在勝利者的那邊。”
“你...!你被那個男人弄混了頭!”堀北幸昌忍不住都要破口大罵了,自己這個女兒現在居然公開頂撞他。
堀北真希也不希望鬧成現在這個局面,但跟輻射集團的合作是她謀劃已久的家族發展計劃,絕不是隨便說一句就可以輕易更改的,而且她也沒料到自己的父親昨天會突然發難,她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無法和外界進行聯絡了。
思及至此,真希也感到一陣無力,她已經盡力說明了,可在座的家族成員居然全都沉默,沒有一個人替她說一句,反而一個個的拿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她。
真希其實明白,父親在家族中積威猶在,不是輕易可以動搖的,而且如果真的搞成內亂,倒黴的還是堀北家族自身。她執行的新政策,新思維也不是每個家族成員都認可,很多人都會覺着一個天朝企業再怎麼強大,力量也很有限。
可現在的問題是,輻射集團的能力也許有限,其下屬的北美研究所也許已經被美國人控制,但它們的首腦,尤其是周青峰卻完全不受控制,他會幹出什麼事情來是完全無法預料的。
“父親,我比你更瞭解周青峰這個人!是的,我確實對他很着迷,他滿身都是謎團,能力也很出衆,但他絕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或者是商人,你們這樣做,會激怒他的,還是按照已經商議好的計劃執行吧。
父親,算我求你了!你也知道的,他很可能掌握着某種隱型的能力,或者還有其他的什麼,還請您鄭重考慮一下!”
堀北真希的這些話在她父親耳朵裡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觸動,老頭還是固執的認爲這些麻煩都可以通過協商來解決,尤其是現在輻射集團陷入困境中,不去討價還價多要些利益,實在太對不起眼前這大好局面了。
但這些話落在人羣中的藤田秀次耳朵裡卻大不一樣,他和其他家族成員一樣,還是頭一回聽說周青峰居然還能隱形,其他人也就當個奇談怪論聽了也就聽了。但他不一樣,他剛剛就遭遇了一件同樣詭異的事情——一整船的貨物幾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藤田秀次這會已經搞明白,今天家族集會的議題,顯然是堀北幸昌得到了官方大佬的暗示或者支持,想要通過一定的手段獲取更多的利益,而真希大小姐則傾向於雪中送炭,積極配合輻射集團度過難關,以此結下更深的友誼。
說句實在話,作爲一個日本人,藤田秀次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姿態放的太低,去刻意討好別人,尤其對方還是個天朝人。
可再想到周青峰那副淡然冷漠,目無餘子的模樣,心裡卻又覺着他有資格得到這樣的對待,畢竟對方几乎是在自己一向得意的領域全面超越,不服不行。
而堀北真希用一句話說的更加露骨,“父親,依附一個強者,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對於我們這樣一個家族,獲取實利纔是最重要的。”
堀北幸昌怒極而笑,連說數個‘好’,“真希,既然你要賭上家族的命運,那就讓家族所有成員也來做決定吧,和我意見相合的,坐到我這邊來;同意真希意見的,就走到她身邊去吧。”
這真是個民主的決定!
可真希心中卻嘆了口氣,日本人的性格隱忍,輕易不會表態,而且多有行爲慣性,自己父親要所有人現場表態,那就等於絕了她的道路,可以想象,自己這邊只怕只有自己一個人。
堀北幸昌這話一說,坐在議事廳兩側的人羣就開始觀望,而一些家族的老人則已經開始主動的坐到堀北幸昌身邊,年輕些的就開始猶豫,但最後還是隨大流的跟着走。
如果事情就此安靜的發展下去,堀北真希最後只能無奈認輸,但堀北幸昌看到眼前形勢大好,心情一時舒暢,當他看到藤田秀次也站起身,朝他走來時,特別喊了聲:“藤田君來了,你的意見如何?”
堀北幸昌這麼特別說一句有些意氣用事,藤田研究所原本是家族重要的企業,家族五分之一的收入都來自這個研究自動化技術的研究所,而在跟輻射集團合作後,由於動力裝甲技術的消化和生產,現在家族三分之二的收入都靠藤田研究所完成。
而藤田研究所也被堀北真希重點扶持,老頭點名讓藤田秀次表態,是想告訴自己的女兒——你手下最器重的人都不同意你的想法。
這是一種出悶氣的做法,畢竟在之前的幾個小時裡,老頭都是被自己女兒的言辭死死壓制的。
可是...,藤田秀次呆住了,當他看到意氣風發的堀北幸昌時,彷彿突然覺悟般的停在那裡,他看了看錶情呆滯的堀北真希,心裡再次想起剛剛在貨輪上發現的詭異事件,他猛的心中一橫,走到堀北真希身後,腦袋一低,安靜的跪坐下來。
嗯...?!
這一幕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而堀北幸昌好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個耳光一樣,臉色潮紅,憤怒的手指亂點,“你...,你...,你...!”
其他人都搞不清發生了什麼,傻愣愣的看着低頭順耳的藤田秀次,就連堀北真希都驚訝的看着身後的藤田秀次,完全沒搞明白這位社長在幹嘛?而藤田秀次本人兩眼看地板,完全不理會周圍的動靜。
現場安靜了幾秒中,又一陣腳步聲響起,原本跟在藤田秀次身後的十幾號研究人員齊刷刷的全都跪到了自家社長的後面,壓根沒二話,好像事先做過演練似的。
這一下打的堀北幸昌更是難受,他原本還想大罵藤田秀次幾句,然後威脅找人替代他的職位,現在搞的連個候選人都沒有了。
藤田秀次實在太重要了,他掌握的研究所提供了整個堀北家族一半以上的收入來源,連這樣一個人物都站到堀北真希那邊,其他家族成員立刻動搖了。
有些家族的年輕人猶豫一會後,也走到了堀北真希身後,而這帶動了更多的人加入,這雪崩的速度之快,簡直像一場滑稽戲,原本還勝利在望的堀北幸昌瞬間就發現自己身邊就沒幾個人了,而且剩下的幾個似乎也是那麼的堅定。
而同樣滿頭霧水的堀北真希回頭向藤田秀次問道:“你到底在幹嘛?”
藤田秀次的眼睛眨了眨,無辜的說道:“小姐,下克上而已,民族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