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中,帶了幾分殺氣和血腥味。許沫晨獨自靠着竹子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死屍,再次肯定了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事實。咕嚕在她懷中膽怯地蜷縮成一團,目光有些害怕,時不時擡頭望她一眼。
“你我,不過殊途同歸,只是暫時陌路罷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血女的話,再度在她耳畔響起。許沫晨警覺地四下張望,確定了安全後,方纔肯定是自己產生了幻覺。神經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對這一番突如其來的話語,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身體,感受到了這秋夜的寒冷,絲絲入骨。咕嚕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冷意,將整個身子貼在她的懷中,以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
秋分已過,不消多少時日,便是寒露。秋季的寒冷一層一層疊加上來,每過一日,涼意便更甚一分。許沫晨停歇下來,方纔想起,秋分已經過了好幾日,自己尚未服用這個季度的藥。只是,最近人間浩劫,慘狀迭出,且不說雜事太多,她尚且不知道駱戎舒如今在何方,又如何得到這一季的解藥?
許沫晨開始覺得,整個身子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尖。身上,裹了一層寒冰一樣,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咕嚕在她懷中,唯一的一點溫度,根本抵擋不了許沫晨的透體身寒。
入夜更深,溫度更低,寒冷無孔不入,從身上的各個部位襲擊而來。許沫晨只覺得渾身上下,冰涼一片,甚至連心臟都被凍得快要結冰了。她渾身顫抖不已,雙手放在嘴前,呵氣取暖。哪知,嘴裡吐出來的氣息,亦冰冷一片,根本沒有絲毫溫度。
她本能地呵氣之後,將雙手放在胸前不斷揉搓,又緊緊抱住雙臂,上下反覆搓揉,以求得到一點溫度。只是,整個人感覺身上,仍舊是寒冷徹骨,沒有絲毫溫度。
夜晚的露水開始泛上,周圍的竹林隨着風吹,帶來清新的竹葉氣息,夾雜水汽,滴落在她的頭上身上。水汽碰到髮絲衣衫,瞬間凝化爲白色的霜花。許沫晨渾身上下,都泛着白花。原本烏黑的髮絲上,亦是零星散佈着霜花,乍一看去,倒是有幾分美麗。
渾身的白色,隨着入夜時間的加重,也是一層一層往上漲,顯得更加雪白。霜花也越來越多,滿頭的青絲上,開始密佈。猛然看去,卻像是一頭白髮一般。衣裙上,也開始泛起白色的霜花,整個人都被雪白包裹。
她渾身顫抖地蜷縮在那裡,咕嚕被這突然襲來的寒冷嚇得動彈不得。從外面只能勉強看到它在許沫晨懷中,露出來的兩個眼睛在轉動,猛看過去,十分駭人。
“冷……冷,好冷……”許沫晨哆嗦地抱緊整個身子,牙齒在嘴裡打轉,摩擦出呲呲聲。她死死抱住懷中的咕嚕,霸道地奪取那唯一一絲零星的溫暖。
咕嚕被她勒得太緊,不住得喘着粗氣,徒勞地掙扎一番,抗議地叫喚了幾聲。許沫晨卻是沒有絲毫反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將它攥緊在懷中,分毫也不鬆開。
“咕嚕,咕嚕!”小東西在她懷中死命地掙扎着,卻是絲毫也動彈不出來。
竹林旁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匆匆往這邊趕來。聽得出來者十分着急,還夾帶幾分擔憂,因此腳步顯得有些慌亂。
“咕嚕?”那人停在許沫晨對面,聽得咕嚕的叫喚聲,有些驚異,疑惑不解地站在那裡,不再挪動腳步。
“咕嚕!咕嚕咕嚕!”
小東西辨別出,這是尹紹林的聲音,亦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叫喚,祈求他能幫忙將自己解救出來。
“真的是你?”尹紹林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剛剛本來是往南邊探查情況的,卻聽到旁邊又異樣的聲響,便轉過去查看,最後卻是迷了路。尋到有妖氣,便隨了過來,不想在此處,竟然隱約聽到咕嚕的叫喊聲,就趕過來看看。
只是,眼前這個渾身雪白的人,竟然會是許沫晨?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體寒入骨,渾身都是霜花,從頭頂一直覆蓋到腳掌,沒有一處是溫暖的。
“咕嚕!”小東西又是大吼一聲,痛苦不堪。許沫晨的身體,實在是太過寒冷,讓它感到十分不適應。這種溫度,簡直比恆冰的石湖還要低,凍得它渾身也快要凝固了。
尹紹林頓了頓,突然反應過來,方纔肯定,這個渾身白霜的女子,便是許沫晨。他慌忙上前,雙手剛剛碰觸到許沫晨的身上,寒意便立刻襲來,傳遍全身。他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心中大駭。見到咕嚕奄奄一息的樣子,趕緊將許沫晨的雙手掰開。
那兩隻手,卻是僵硬了,死死拽在一起。尹紹林使勁兒狠狠掰過去,這才慢慢露出一絲空隙,他趁機將咕嚕取了出來。小傢伙方纔重獲新生一般,喘口氣,一副死裡逃生的樣子。
許沫晨感應到了那唯一的一絲溫暖被剝奪了,雙手本能地抓撓,只是因爲被凍過,動作極爲僵硬。碰觸到尹紹林的手,陡然感覺到了溫度,便是一把抓了去。
她雙手死死抱住那雙充滿溫度的手,尹紹林憐惜地看着她,似乎能夠看到她面色稍微緩和。
感受到自己對面有一個溫暖的物體,許沫晨的身子本能地貼了過去,緊緊靠着他。雙手展開抱住那團火一樣溫暖的東西,身子也是死死貼在上面。
尹紹林頓時滿臉通紅,整個身子雖然覺得冰涼,卻因爲害羞而覺得反倒有些燥熱。雙頰比平日紅了十倍,他想抽身,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又是一個出家人,怎麼可以跟一個女子產生這樣的肌膚之親。
只是,他的身子稍微挪動,許沫晨的身子便緊緊跟了過來,死死貼在上面。
“冷……好冷……”她的嘴裡自顧自地念叨着,雙眼緊閉,身子顫抖,雙手抱住尹紹林,不省人事。
尹紹林見此,眉頭緊皺,覺得又於心不忍。也不知道許沫晨究竟是中了什麼毒,還是被什麼奸人所害,他又不懂醫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思量再三,最終,他緩慢張開了雙臂,將許沫晨抱在懷中。寒意,頓時包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