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瀰漫着淡淡的檀木香味,葉誠說,這味道,能夠安神定氣,有利於病人恢復。對於旁人來說,也有利於安定心神。
藥香味同樣瀰漫了整個屋子,不知道葉誠在那濃黑的藥水中加入了什麼,除去刺鼻難聞的中藥味外,還夾雜了一絲幽幽的清香。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這裡,每張臉上都帶着濃濃的憂鬱。
“吃飯了。”年長的人些許地佝僂着背,雙手端着托盤,上面放着三碟簡單的小菜。他身後跟着一個年輕的男子,一臉冷酷默然,正是林迅。
“葉大夫,有勞了。”宋南風迎上去,接過葉誠手中的托盤,幫忙收拾東西在飯桌上擺好。
“前輩,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任柳知眉頭緊鎖,看着牀上沒有絲毫起色的人,轉而盯住葉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前輩,求求你想想辦法。”
葉誠卻是縷縷鬍鬚,搖搖頭嘆氣:“這裡睡着一個,那邊還睡着一個。他們師徒二人,各自有個自的造化,若是強行扭轉命格,便是逆天。即便成功,以後也會付出慘痛的代價。駱谷主已然是前車之鑑了,姑娘,勉強不得。這一切,都要看她的造化了。”
“你說來說去都是這話!你這大夫到底是怎麼當的!”
不料,任柳知卻突然心性狂躁起來,憤憤地指責他。
宋南風慌忙拉住任柳知:“前輩說得有理,柳知,別這樣。現在,我們都需要好好冷靜。”
“唉!”葉誠卻是搖搖頭,嘆口氣,“跟你孃親一模一樣。”
任柳知一愣:“孃親?”
“你孃親便是桃花峪上上任谷主任風吹任前輩,否則,駱谷主怎麼會同時傳授你和她兩個人太素九針?”葉誠緩慢開口,“她學太素九針,是爲了治病,治自己的病。而你,纔是接手桃花峪的下一代谷主。”
“前輩深居於此多年,想不到對三界之事竟是瞭如指掌。”梵詩錦依在牀頭,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那不知,前輩可能夠看出晨兒的命格?”
“孤辰之星的烙印,始終在她身上。雖然駱谷主強行以藥物維繫她的生命,但就面相而言,她終究是個短命之人。不過,她的命格太過奇怪,我無論如何都看不透,甚至比璃兒的還要詭異。”葉誠也不隱瞞,如實說道。
“管他詭異不詭異,只要她能活過來,纔有未來可言!”任柳知依舊有幾分暴躁,兩眼卻早已噙滿淚水,“第三天了,她難道要這樣一輩子睡下去嗎?”
剛剛說完,已然忍不住淚水掉落下來。宋南風一手攬住她的肩,一手輕輕撫着她的背,柔聲安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柳知,別這樣。”
“前輩,有沒有什麼方法,能夠增大成功的機率?”梵詩錦站起身,走過去,正對着葉誠,“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一試。”
“還沒到最後一刻,你真的要這麼做麼?”葉誠目光注視着他,“我知道,你們魔道勢力遠遠超出了我們三界力量,但是,你要清楚,天命不可違……”
“我心甘情願。”
不待葉誠說完,梵詩錦便打斷了他的話。
“好吧,既然你開口。”葉誠不再反對,揮手示意衆人出去。
林迅便放下東西,領着任柳知等人出門而去了。
“師父。”李漣兒卻是站在旁邊,依依不捨地看着梵詩錦,“師父,你。”
“漣兒聽話,放心跟着他們去吧。”梵詩錦拍拍她的小腦袋,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讓宋南風領着她出門去。
房間又重回安靜,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照進來,窗戶下的白雪反射陽光,使得亮度微微有幾分刺眼。
“紅心蓮子在她體內,加上燭龍之心,如果能夠正常恢復,她依舊擁有靈力和原本的修爲。只是眼下,唉。你需要捨棄千年道行,助她度過此劫。以你魔道獨有吸血之法,爲她剔除仙骨。待她脫胎換骨之後,成爲一介凡人,便能夠甦醒過來。只是那時,她便與人間女子無異。生老病死,一樣也少不得。”
葉誠十分認真地對梵詩錦詳細說明了此事的利弊,讓他自行衡量。窗外已然夕陽西下,夜幕一點一點吞噬上來。
“倘若夕陽落下,她還是不能醒過來,就意味着,她要永生永世睡在這牀上了,連輪迴超生都不行?”
“是的。”
聽到葉誠的回答,梵詩錦微微皺了皺眉:“那好吧,一切交給我。”
見他已然做出選擇,葉誠也不再阻攔,點點頭,自己退出去,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
梵詩錦看着牀上面色蒼白的女子,滿心憐愛,靠近牀邊,將她扶起坐好。
“晨兒,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
按照葉誠的方法,她以自己的功力替許沫晨梳洗筋脈,助她脫胎換骨。隨着靈力一點一滴滲入進去,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抽空一樣,有幾分虛弱。
好在,牀上的女子,面色卻不再那麼蒼白,令他心頭一暖,又一步接一步地跟進,分毫不差。
夕陽終於從斜照的掙扎線上掉落下去,依依不捨地注視着人間的一切,終於沉睡。
梵詩錦替許沫晨收好被子,將雙手放進去蓋好,騰出一隻手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另一隻手搭在許沫晨的手腕上,脈搏終於平穩下來,呼吸順暢,心跳正常,雙頰紅潤,終於好起來了麼?
“晨兒,等你醒過來,我們一起回崑崙,就我們兩個,帶着漣兒。我讓她認你做師父,我們一起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再也不管這三界的破事了。”他坐在牀沿邊,握住許沫晨的手,口中囔囔。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好聽,溫柔刀骨子裡去了,像是溫泉,滋潤人的身心。然而,牀上仍舊是一片沉寂,沒有絲毫動靜。
“我們可以去釣魚,去涼城觀花燈。我還可以親手釀製涼城最有名的苦酒給你喝。你不是很喜歡看雪嗎,桃花峪從來不下雪。等我們回到崑崙,我帶你去山頂看覆蓋的皚皚白雪,成片成片的裙衫,全都是雪白的……”
“晨兒,你醒過來,好不好?”
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下來,滴在許沫晨的臉頰上。
像是清涼的泉水,突然滋潤了乾涸的土地。許沫晨微微皺眉,臉頰抽出了片刻。
“晨兒!”梵詩錦心頭一動,慌忙喚她。
然而只是一動,牀上的女子又陷入了安逸的沉睡之中,彷彿睡意太濃,無法消散。
沉默,死氣沉沉的寧靜。
梵詩錦深呼一口氣,閉上雙眼,雙手死死拽住許沫晨冰涼的手,靠在牀邊,覺得十分無力。這樣的感覺,有多少年不曾出現過了?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心底一沉,只覺一股疼痛襲上心口,一陣咳嗽。
“錦哥哥,你怎麼了?”
聽得一聲輕喚,梵詩錦猛然睜開眼睛,激動萬分地抱住穿上的人:“醒了醒了,晨兒你終於醒了!我不要再失去你!不可以再這樣冒險了,不能再拋棄我一個人離去!”
許是他用力過猛,牀上的女子身子隨着顫抖起來,亦氣喘咳嗽。
“看我,晨兒,感覺怎麼樣了?”梵詩錦慌忙將她放下,整理好被子,關切地詢問,“餓了麼?要不要吃點東西?桌子上有,我來餵你。”
他轉身要去拿食物,卻被許沫晨一把拉住。
“怎麼了?”
“紹林呢?”許沫晨的聲音顯得有幾分虛弱,“我似乎夢到他,他被一個怪物吞噬了?”
梵詩錦轉眼看着她,眸中原本的激動,突然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