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顧默在牀上閉着眸,原本包紮好的傷口滲出絲絲的血絲,我坐在牀沿,隔空用手描繪着他的輪廓。
我突然想起一句話:我愛的男人,他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側臉。
而我愛的顧默,他有世界上最完美的臉部線條。
中央的水晶吊燈已經關掉,只剩下牀頭一盞暗黃的檯燈在努力地撐住整個房間的溫暖,一絲一毫地將顧默的所有照進我的心底,溫暖而深刻。
太多的事情讓我不知所措,知道一切後感覺就好像坐了一次雲霄飛車,心情跌跌浮浮,終究是抵擋不住那滿滿的睏倦,一點點地襲來,比夜半的冰涼還要強硬,靠在牀頭就那樣睡着。
我睡得並不安穩,心頭總是有股不好的預感,醒來的時候發現檯燈依舊,顧默的額頭卻泛上了一層層的汗水,嘴脣緊緊地抿着,臉上的線條隱忍。
我只覺得眉心一跳,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忙伸手探了上去。
顧默的動作很快,握上我手腕的手很有力,睜開的眼眸沒有半分的迷糊,清明得彷彿沒有睡着一般。
我縮了縮手指,看着他:“發燒了。”
他點了點頭,看着我:“抱歉,習慣了。”
我怔了怔,倒是沒有料到他會因爲這件事情道歉,其實沒什麼,一個殺手,警覺性高我知道。只是,雖然知道,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說到底,我對他來說,還不是一個能夠依賴的人。那麼,愛呢?
氣氛有些沉寂,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緩解,只是他額頭上的溫度還在我手心停留,來不及退去的溫熱,一點點地灼燒着我手心的表層皮膚。
想了想,我捉起一旁的風衣,起身走出去。
“去哪裡?”
他大概是起身的時候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原本舒展的眉頭微微糾結在一起,雙眼緊緊地落在我落在門把的手上,嘴脣抿成一條細長的線。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在乎我離開還是留下的反應,但是我還是很開心,起碼,我能看到了他動作之中帶着的半分隱忍,如果自作多情,我也甘之如飴。
我擡起頭笑了笑,說道:“買退燒藥。”
他點了點了頭,眉頭舒展開來,嘴角似乎帶了半分若有若無的笑意,低着頭,燈光打在那細小的毛髮上,一翹一翹。
我不禁放輕了腳下和手上的動作,無聲地退出了房間,只是不想驚擾了這樣的一份恬靜。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樣的一份心情,比小時候拿到了滿分的試卷還要驚喜和愉悅。是不是因爲等待得太久,習慣了將自己放在卑微的盡頭,所以,儘管只是顧默的一句話,就可以將我帶入天堂,或者地獄。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件恐怖的事情,看着自己漸漸地迷失在一個人的蹤影裡,卻那麼地無能爲力,甚至是放縱任其發展。
只是,那麼多的事情,不過是因爲,我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地看着自己漸漸脫離原本的生活軌跡,看着自
己的未來越來越模糊。
走出酒店才發現冷得有些嚇人,街上靜寂得有些嚇人,看了看手機,才驚覺,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不知不覺,竟然又快要開始另外的一天,而我卻不自知,時間居然過得這般地快。
路上出了偶爾的幾輛汽車疾飛而過,還有那永不厭倦地閃爍着的霓虹燈,街道一片平靜。
街燈安靜乖巧地投影在路面,除了偶爾的一陣風吹過打開了樹葉的聲響,安靜得我能聽到自己的每一次細微的呼吸。
明明只是喧囂的開始,卻靜得仿若熟睡的天使,這座城市的建築物,將一切夜晚的熱鬧與喧譁隱藏。
我緊了緊身上的風衣,走了十多分鐘的路,總算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藥店。
店裡只有兩名店員,櫃檯裡的店員正打着盹,我徑自順着指示牌走到退燒藥的區域,幾乎將我所能看到和找到退燒藥都抱進了懷裡。
服務員看着我的眼神很詭異,但是我依舊淡定地付了帳,提着袋子加快步伐往原路返回。
推開門的那一刻,心口就好像空了一大塊,提在手中的袋子明明不重,可是我卻提不穩,落在地上散了一地,我卻無法顧及。
原來,樂極生悲否極泰來是這樣的一回事。
或許是我的開心表現得太過明顯了,就連上帝都看不過眼,即使只是那麼一個晚上,也吝嗇的捨不得給我。不過是一個小時的時間,所有的鏡花水月就被收回。
“你在幹嘛?”喑啞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我才找到自己指尖的半分溫度,擡頭看見顧默皺着眉看着我。
我不禁笑出了聲,有些傻地來了一句:“你沒走,真好。”
如果我沒有錯覺的話,那麼顧默真的是怔了一下,目光忽然變得悠遠,我們隔了五六米的距離,我卻依舊能夠清晰地看見他眼底裡的我。
沒有走,沒有走。
我想我從未那麼地感謝上帝的寬容,太過高興了,所以忘記了,顧默隨時都會離開,一轉身,就是天涯海角的距離。
他見我並未回答,徑自走了過來,在我半米開外的位置停了下來:“怎麼了?”
他的聲音有些冷,聽不出半分的感情,彷彿只是例行公事地一句話,可是我已經滿足了,儘管只是一句冰冷的話,只是,他也問了,不是嗎?
我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說完,彎腰撿着散落了一地的藥物。
起身的時候正對上那一雙黑眸,不同於往常的平靜無波,稍瞬即逝之間,我分明看到了一絲不同於平日的閃爍。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乾脆把撿好的藥放在一邊,直接擡手覆上了他的額頭:“還發燒嗎?”
冰涼的手心接觸到那額頭時,才發現那滾燙的溫度有些嚇人。
有些話想要問出口,可是在碰上那樣的溫度後,才發現自己所有的疑問變得那麼地不堪一擊,幾乎是帶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過去坐着吃藥好不好?”
顧默點了點
頭,挪着步到牀沿坐着。
他走得並不算艱難,比起一般人,他頂多算是走得有些慢。
可是我胸口卻還是像被人放了一塊鐵石一樣沉悶,連心跳都不怎麼活躍,眼睛腫脹得難受,想哭,卻不可以。
“等等。”打在眼眶的淚水,我阻擋不了,只能轉身偷偷擦掉,藉着裝水來掩飾自己的難受。
從來我看到的顧默都是那樣的英氣逼人,即使走一步路,都帶着那個樣凌厲的氣勢,可是現在,他孱弱的就像是一個老人。我只覺得左胸腔疼得要命,是的,要命啊!如果可以,我寧願中槍的那一個是我自己,或者,我還能得到那麼的一絲絲屬於他的溫軟。
我端着溫度剛剛好的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明明只有那麼十多米的距離,我卻彷彿走盡了一生,才能走到他的身邊。
其實,誰說不是呢?從開始到現在,我用了整整八個月的時間,直到如今,我唯一知道的只是這個男人的名字,還有他那隱忍的身份。我還不知道他的過往,不知道他其他的一切,那樣蒼白而無力的瞭解。
他於我而言,就像那掌心裡握不住的沙,再怎麼去怒氣,始終是握不緊。可是我依舊不甘心、不妥協,那是我二十六年的人生第一個愛上的男人。我花了八個月的時間慢慢地走進他的視線,即使明明知道那是握不住的掌中沙,我依舊不願意放開。
你可以說我固執、可以說我瘋狂、甚至可以說我愚蠢,可是這是我的選擇,對與錯,我願意承擔到底。
“我查了一下百度,這個退燒效果最好了。”我攤開手心,裡面放着一顆白色的藥丸,小心翼翼地遞給顧默。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接過我手裡的開水,伸手將我手心小小顆的白色藥丸。指腹帶着微微發燙的溫度劃過我的掌心,那麼一點點的溫度,卻全部落在了我的心端。
顧默拿起我手心的藥丸,一仰頭,就將那顆白色的藥丸吞了下去。靜寂間,我能清晰地聽見他吞嚥藥丸的聲音。那喉結輕輕地滑動,性感至極。
想不到,我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好色之人。我鍾嫚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男人看。
看吧,這就是我愛的男人,他有不羈的發線,有俊朗的輪廓,僅僅一張側臉,就已經讓我日思夜想。
顧默似乎注意到我直白的視線,低下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蒼白的嘴脣,開口道:“鍾嫚,你爲什麼愛我?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那麼多的話,第一次聽到他正視我的愛情,儘管它在別人看來那麼地不可思議,可是這就是我的愛情,我不可能逃避,更加不可能拋棄。
我迎上他的視線,儘管裡面一片冷漠,我依舊無懼,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眸開口:“如果我知道自己爲什麼愛你,或許我現在就不可能出現在這兒了。”
如果我知道自己爲什麼愛你,那麼我也就能夠控制自己不去愛你了,可惜,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愛你,愛到沒有感覺的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