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後,飛機失事的死亡名單確認完畢,殘酷的事實打碎了葉涼開心中最後一絲渺小的期望,成爲永久的噩耗。
昏暗的包廂內寂靜無聲,葉涼開再一次打開手機的信息收件箱,那裡面還完完整整地保留着小白最後的一百條信息。
葉涼開這幾天反反覆覆地看,幾乎能把每一條信息能背下來。
“涼開,我在這裡每天都想你,想你說的每一句話,更想你的美妙的身體。”
“我好想親親你軟軟的脣,剛剛父親問起我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我說在中國有了,他有些失望,因爲他更想我和那位有不大方的公主在一起,我見過那個公主幾面,一點都不喜歡她,我還是最喜歡你了。”
“涼開,你怎麼都不理我,好傷心。”
“這裡今天下雨了,你那呢?”
……
“今天我就出發回中國,你來接我。”信息最後停留在這一條後再也沒有了變化。
那些信息顯得有些肉麻,又像是一個懷春的少年不斷的向情人分享自己的一切心情。葉涼開默默地看到最後,伸手把它們全部刪了,伸手把那個永遠不會活過來的號碼也給刪了。
老天爺似乎特別喜歡愚弄他,他的每一段感情總是被這樣無情地奪走,是不是他上輩子做的錯事太多,老天爺要懲罰他這輩子永遠得不到愛。
葉涼開靠躺在灰色的沙發上,撈起身邊的酒仰頭又幹下半瓶,冰冷的酒液刺激着胃,過了一會兒,胃又火辣辣地燒起來,而在他身邊茶几上已經歪七扭八地倒了四五個酒瓶。
他喝的昏天黑地,又吐的昏天黑地,最後腦子裡什麼也不記得了。
第二天 ,葉涼開醒來時胃隱隱作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光線很充足的房間裡,這個房間很小,沒有過多的裝飾,裡面只有一張牀,離牀不遠處的牆壁上掛着一件有些眼熟的黑西裝,他沒有在意。
葉涼開從牀上起來,打開房間的小門出去,就立刻發現自己剛剛所在的房間不過是外面大房間的一個隱藏休息室。
外面的空間是小房間的五倍大,裝潢有些陳舊,透着一股歲月沉澱的味道。外面的辦公桌上坐着一個身子筆挺,陽光灑在那個認真工作的清雋身影身上,像是罩了一層夢幻的白紗,這卻讓他徹底的清醒了。
他不是應該在包廂喝酒嗎?怎麼一夜醒來,在他的辦公書房裡。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葉涼開不禁有些懊惱。
“你醒了?”那人轉過身子來,水墨般的眼睛看着他說道,這語氣沒有生疏亦沒有親近,似一個極爲普通人之間的問候。
葉涼開默默地點點頭,慢慢走到他跟前,張開嘴剛想問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 就聽見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那雙冷靜至極的眼睛望着他說道:“昨晚,是你自己來到這。”
葉涼開聽見這句話微微地張開嘴,愣愣地瞧着他,張豈思自然是不會說謊。難道是自己喝醉跑到這來撒酒瘋了,想到這葉涼開心裡一緊。
“你沒有做出什麼事情,不用跟我道歉。”張豈思今天還真是神了,把他心裡想問的話全部都說出來了, 葉涼開想着自己難道外在表現太明顯了,心裡開始有些不自在起來了。
“不好意思,我昨天喝了太多的酒已經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希望昨晚沒打擾到你,你的臉色有些蒼白,請多注意休息。”葉涼開看着張豈思失了血色的臉色,心裡很想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說出的話很客氣,沒有過多的探究。
他把自己完全放置在一個外來的麻煩客人喝醉酒深夜打擾了主人家的角色上,順便表達一些普通人之間的關心。
兩人以前玄妙的關係彷彿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大家努力地扮演着自己本該做的角色上。
張豈思沒有迴應,微微地低下了頭。
“那,我走了,再見。”葉涼開看着那個依然低頭的男人,非常有禮貌的告辭說道。
“稍等,你上次落下東西了。”張豈思在身後,語氣稍稍地微急的叫住走到門口的男人。
葉涼開頓下腳步回過頭看着他,張豈思從位置上站起來進了裡面的休息室,轉眼間手上拎了一件黑西裝,葉涼開這才認出這件西裝是自己的,這是上次參加他婚禮時穿的。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上次答應和小白在一起到今天爲止,正好一個月,然而兩人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三天。
以前他答應和小白去法國結婚,也是一個月後就解除了關係。呵呵, 還真是逃不脫的一個月魔咒啊。
“謝謝。”葉涼開伸手接過那件帶了溫度的西服,頷首告別說,這時昨晚的細碎片段涌上腦間。
記憶的畫面中,那個的男人,胸口透出猩紅的血色,他面上是隱忍的神色。
記憶 碎片接二連三的齊齊地涌來,他昨晚躺在昏黑的包廂裡,撥通了那個許久未撥通的電話,電話那頭的男人沒有說話,手機卻一直接通着。
後面,他好像出去打了一輛車,目的是……
葉涼開眯起眼睛怒力的回憶,瞧見張豈思失了血色的薄脣,忽然記起,他被人刺傷了。
葉涼開這一刻忽然瘋了,拋開陌生人之間應該遵守的禮儀,忽然扯開了張豈思的白色襯衣。
張豈思反應瞬速地躲開他的襲擊,但是仍然遲了一步,釦子蹦開的地方,露出了纏着厚厚的繃帶,葉涼開的瞳孔瞬間緊縮起來,慌亂的腳步不可抑制的後退了幾步。
葉涼開捂着嘴,壓抑地蹲下身子,從喉嚨間擠出幾個字說:“我忘了,真該死。”
張豈思神色淡淡的攏好壞了的襯衣,站在原地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他想起昨晚的事情又能改變什麼呢?
“這些是我的事情,你不需傷心。”他將他摘出這件事外的語氣,讓葉涼開忽的怒了。
葉涼開猛的站起來,白淨的臉上有些猙獰地說道:“你的事情從來都是我事情,是誰傷了你。”這聲質問擲地有聲,讓張豈思的心跟着顫動。
張豈思素來是冰塊臉,即使此刻心中震顫,面上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無波。
過了會兒,他看着他緩緩開口說:“那又如何,你只是一個普通人。”
葉涼開此刻有些恨他這種表情,這個人總是一種我好與不好,都與你無關的表情,這讓葉涼開有些頹敗。
“我,我,一個普通人,又能幫他什麼呢?”葉涼開底下頭,有些悽苦地笑了。
張豈思看着葉涼開失落的背影緩緩地走出了自己的視線,沒有阻攔,沒有挽留。
他們從來都是不是兩條相纏繞的線,他們的每一次交集,總是短暫的像是煙火一樣來不及回憶,這早就讓他習慣了。
葉涼開孤零零的拎着那件黑色西裝,心不在焉地出了張家大宅。
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張豈思之間的關係變得如鴻溝一樣難跨越,現在他們的身份更是拉大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葉涼開鼻子中躥入冰冷的氣流,現在這門口沒有人來接他,冷冷清清的讓覺得心酸, 他們都離的他遠遠的,丟下他一個人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裡。
當利益不是一個人的利益時,當打架不是一個人的打架時,螳臂當車顯的就可笑極了。
這是各方的勢力的角逐,族長只是衆矢之的的靶子而已,那個喜歡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男人,那個喜歡和平的男人,就那樣的被迫出了安逸的殼,面對各種麻煩和危險,依然是冷靜無比。
葉涼開自認爲沒有他那種強大的勇氣,也沒有巨大的勇氣面對各方的壓力,況且,他只是一個被衆人所遺棄的醜聞明星而已。自己身上還有一大堆蝨子需要解決,哪能大施拳腳的幫助那個人呢。
剛剛的那句話還真是顯得可笑呢!
葉涼開站在寒冷的風中,掏出手機發給了葉紹謙一條信息:你過來接我吧,我在……
信息很快就回了,葉涼開看着那條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既然解決不了別人的事情,難道還解決不了自己的事情嗎?
冬天真正的來到了,剛剛還晴朗的天空漸漸地灰暗下來,空氣中的冷意漸漸強盛,葉涼開記得天氣預報上說,今天似乎有一場雪要降臨。
葉涼開看見有一輛白色的轎車由遠及近地駛來,面上揚起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葉紹謙打開車門,走下來攬着他的腰上了車。
張豈思站在高處,默默地望着那兩個親密相依的身影,上了白色如雪的車輛內,捨棄一股多餘的疾馳而去,輕輕地眨了眨眼,嘴角極輕地揚起一抹滋味複雜的微笑。
那個人的身邊總不乏人陪伴,他何須擔心呢!他的關心只是多餘至極的廢氣,惹人煩惱而已。張豈思望着遠去的車子,心中如是說道。
諾大的張家老宅孤獨的屹立至今,它年輕的族長也如它一般孤獨,無人來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