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紹握住煙雨的肩,“如今你懷有身孕,操心的事,儘量不要想那麼多好麼?事實究竟怎樣。不能憑空猜測,咱們終會找到真相的!”
煙雨聞言,收回自己已經策馬奔騰出去的思緒,緩緩的點了點頭,“嗯,我不多想,如今,我要先學着做一個好母親,我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這些事,還是留給你來操心吧,我只用躲在你身後,等你將真相擺在我面前就好。”
宣紹聞言怔怔的看着煙雨。巨見大技。
這般既是信賴,又是依賴的話,他真的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他是男人,是一家之主。這些外面的事,本來就應該由他來操勞,她只用在他身後,等他將一切告知就好。
“你……”宣紹喉頭竟有些酸澀,一時吶吶不成語。
煙雨緩緩點了點頭,臉上揚起一個淡淡卻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以前我做的不好,不信任你,不懂得依賴你來偷懶。以後我會努力,做個好妻子,好母親,不讓你在家中有後顧之憂,將你的內宅照顧妥帖,好麼?”
“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很好。煙雨……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宣紹低聲說着,將她攬入懷中。
他知道自己並非沒有錯,一開始初遇之時。他不過是見她耳力過人,有利用之價值,又何曾將她當做一個本應軟弱的女子?又何曾對她憐香惜玉?她一開始的要強,一開始的獨立,何嘗不是他造成的?
如今兩人能各歸其位。守得雲開見月明,也實在是不易。
院子外面忽而有啾啾的鳥叫聲傳來。
煙雨聽得清楚,宣紹也聽到了。
這冬月裡,夜已經深了,怎會有這般清亮的鳥叫?
宣紹卻放開煙雨的肩頭,帶上那張官驛的圖紙,輕輕一個吻落在她的額頭上,“在家等我,勿要太過牽掛。”
煙雨點頭,“好。”
宣紹推門而出,一股寒風進來,煙雨縮了縮肩膀,聽着他的腳步聲朝外遠去。
外院有人在等着他。他們此行,是要夜探官驛,找出安念之,和被安念之藏起的母親的心。
煙雨的手不由的攥緊。
願上天保佑,讓宣紹他們此行順利,一定要平安歸來,最好能帶着母親的心平安歸來。若能擒獲安念之,就更完美了。
煙雨不能同去,說好了安心等着,心下卻難免焦急。
此時倒有些後悔,當初在丞相府的時候,就不應該學什麼琴棋書畫,針織女紅的,應該讓父親請了習武的先生教她功夫。父親有一腔匡扶朝綱之志,定然不會反對的。就算當初耽誤了,丞相府隕落之後,她也不該留在春華樓,探知什麼真相,應該和師兄一起去青城山習武……不過那樣,她只怕就沒有機會遇見宣紹,沒有機會嫁給宣紹了……想着又搖搖頭,緣分真乃是天註定的,上天讓人遇見的每一件事,想來都有它的寓意吧。
她雖躺在牀上,卻了無睡意,只恨自己的耳力還是不夠強,若能有順風耳千里眼,現在也能看到宣紹他們的情況了吧?
宣紹帶着路家兩兄弟,以及上官海瀾一同悄無聲息的到了官驛之外。
他們是要悄悄潛入官驛,尋找安念之及被他藏起來的東西,兵貴精不貴多。
四人已經大致將官驛內的格局瞭解清楚,也將煙雨指出的位置牢記心中。
四條黑影,接着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的滑入恢弘大氣的官驛之內。
避開了巡視的侍衛,無聲無息的向西夏使者的院子靠近。
可離着西夏的院子還有數仗遠,便瞧見原本應該安歇,寂寂無聲的西夏使者的院子,卻是燈火通明,隱隱有人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宣紹朝三人打了手勢,三人藉着夜色,潛伏在高高的屋脊上。
慢慢的向燈火通明的西夏使者院子靠近。
臨近了纔看見,西夏的使者,此時都站在院中,五花大綁着一個男子。
宣紹瞧見那男子,微垂了眼眸,思量一瞬,心中瞭然幾分。
那男子憤怒的掙動着。
西夏使者見被兵吏帶上來的這黑衣男子,上前正欲說話,卻被那男子狠狠瞪了一眼。
西夏來訪的使者竟沒有出口呵斥,反而親自上手,拽出黑衣男子口中布條。
男子冷聲道:“快放了我,我要去追那賊人!”
“這……大皇……呃,這中間怕是有什麼誤會吧?”西夏使者一面讓人解開黑衣男子身上捆綁的繩索,一面勸道。
“有沒有誤會,我比你們清楚,少管閒事,做好你們分內的事兒就行了!”黑衣男子一獲了自由便要走。
那使者卻趕緊攔住他的去路,“大……啊,那個,你受了傷了,且他已經離開多時,現在便是追也追不上了!就算追上了,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滾——”黑衣男子伸手將西夏使者推到一邊,縱身飛起,朝西北方向追了過去。
宣紹思量了一瞬,打手勢讓路明陽和上官海瀾前去追那男子。
他和路南飛仍舊留在官驛之中,尋找安念之。
他懷疑那黑衣男子要追之人就是安念之,如此說來,安念之只怕已經逃了,不在官驛之中。
但他依然認出,那黑衣男子,就是當日在宣府行刺他的人。當日他行刺失敗,就要被捉住之時,正是璇璣閣閣主安念之忽然出現救了他。
他們不是沆瀣一氣的麼?怎的現下看來,倒是出了矛盾了?
不能斷定安念之已經逃了,也不能讓這男子再失去蹤跡。
路明陽和上官海瀾去追那黑衣男子之後,宣紹和路南飛迅速潛行,搜查西夏使者的院子。
因着那黑衣男子的攪局,西夏使者院中的人大都被驚醒,且多出都亮着燈,搜尋的工作不太順利。
尋了一圈,也沒有見着安念之亦或是穆青青的蹤跡。
“走!”宣紹同路南飛也向西北方向追去。
那黑衣男子受了傷,在西夏使者院中之時,尚沒有明顯表現出來。
但縱身離開,耗費內力輕功,追出一段距離之後,他的氣息明顯已經亂了,速度也慢了下來。
因沒有得到公子明確的指使,路明陽和上官海瀾並沒有上前與他過招,只是也跟着放慢速度,遠遠的盯着他。
那黑衣男子追到城郊一處密林之中,體力不支,跌倒在地。
上官海瀾湊近路明陽的耳朵,低聲問道:“怎麼辦,管不管?”
他說話時,口中的氣息吹在路明陽的耳朵上,讓路明陽渾身不自在,擡手推開他的腦袋,“不管,等公子來。”
被路明陽推開的上官海瀾看着路明陽,咧嘴略笑了笑,抱着肩,蹲在樹杈上,也不再說話。
那黑衣男子伏在地上,猛的咳了幾聲,聽他氣息像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受了如此之傷,不肯去醫治,倒要先追到這兒來,他這是被人奪走了什麼?竟至於如此拼命?
上官海瀾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猜不透。
不多時,便見宣紹和路南飛也追了上來。
宣紹問了兩人情況,知曉這次怕是又讓安念之跑了。大好的機會,倒叫底下那受了傷的黑衣人給打草驚蛇,破壞了。
他心中有些憤懣。
“將他帶回去。”這人身份不簡單,且和安念之有過往來,看西夏使者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像是有些來頭。
從他身上,或許能尋出安念之的線索。
上官海瀾和路明陽,縱身躍下樹杈,擡手擒住氣息紊亂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正欲反抗。
上官海瀾笑道:“如果聰明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負隅頑抗了,你也知曉,你受了內傷,再運氣,只能讓你自己傷的更重。我們不殺你,只想帶你走去問幾句話,不要鬧哦!”
路明陽聽聞上官海瀾帶着笑意調侃的口氣,忍不住衝他翻了個白眼,氣勢洶洶道:“別亂動,亂動就地打死!”
不知是被上官海瀾的話給勸住了,還是被路明陽的“就地打死”給嚇住了,黑子男子到真的沒有再反抗。
上官海瀾嘖嘖了兩聲,衝路明陽道:“真霸氣!”
路明陽冷哼一聲,沒有理會他。
兩人帶着黑衣男子,同宣紹一道返回臨安城中。
“公子,人是帶回皇城司,還是帶到哪兒?”路南飛躬身問道。
宣紹回頭看了那氣息不穩的黑衣男子,他身份不簡單,或許和西夏有什麼扯不清的關係。且煙雨現在只怕還沒睡,正焦急的等在家中。
如果把這男子帶到皇城司,便是走了公事,若西夏出面,朝廷不好辦。
“帶回宣府。”宣紹沉聲道。
帶回宣府,既能讓煙雨第一時間知道事情進展,雖會讓她失望,但總比讓她焦急的好。且帶到自己家中,這事兒便不用擺在明面上,私下裡,怎麼都好說。
男子被帶到宣府的時候已經昏了過去。
被人掐着人中醒過來的時候,他眼神還有些恍惚。
擡起頭看了看周遭的人,這一簡單動作,對他來說都好似十分的吃力。
他被綁在椅子上,正對面坐着他曾刺殺過的宣紹,和那日同宣紹在一起的煙雨。
一旁立着擒他回來的路明陽和上官海瀾,另一旁坐着路南飛。
他掃視一圈,將目光狠狠盯在煙雨身上。
狠厲帶着恨意的目光讓煙雨十分的莫名,她似乎不認識這男子吧?便是認識,也是從他行刺宣紹認識的,他這般仇恨的眼神,卻是爲何?
“若不是你!她……豈會被閣主帶走!”男子恨聲說道,“你這女子,心腸歹毒得很,她如何招惹你,竟讓你害她入冷宮還不夠,如今又要奪她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