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鳳凰山那邊飛來的大雁多麼整齊啊!”
“它們正在回家的路上。”
“它們的家在哪裡啊?”
“小時候,我聽父親講過有位叫范仲淹的詩人在他的一首《漁家傲》中寫到:‘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這衡陽很有可能就是它們的家鄉吧。”
“衡陽?”
“聽說在湖南。”
“哦。”順着張治恭的手指方向所指,楊秀芝擡頭望去,此時偏西的太陽正落在鳳凰山的半腰上,彷彿給羣山披上了一層淡黃的紗巾。山風拂來,落英紛紛,黃褐相間的畫面竟是那麼舒展,走在回家的路上,張治恭和楊秀芝頓覺心曠神怡,新婚的無限喜悅盪漾在他們青春的臉上。
“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蕩起小船兒,暖風靜靜的吹,花兒香,鳥兒蜜……”手提的錄音機里正在播放着時下最流行的歌曲。
“再過二十年,我們的家鄉會是個什麼樣子啊?”
“到那時祖國的現代化已經實現了。也許我們回家再不用走路,而是坐着穿行在城市與鄉村之間的公共汽車,有的人家說不一定已經有了自己的大拖拉機和汽車呢,像電影中的美國和香港那樣。”
“那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夢吧?到那時,我們可能已經走不動路了。”
“怎麼會呢,到那時我們還沒有50歲呢,正值我們的不惑之年呢。”
“如果那時我們還是個孩子該有多好啊。”
“是啊,那時我們雖然不是孩子了,但我們應該是孩子他爸,他媽了。”
“想的挺美,誰給你生啊?”
“你啊,哎,秀芝,你準備給我們生幾個孩子呢?”
“我可不是來給你只生孩子的,你看你啊,說着說着就說的沒正經的事了。”
“什麼是沒正經的事呢,這是我們當前的主要工作和任務,國家興旺,匹夫有責,有家纔有國嘛,只有家庭人丁興旺了,國家才能夠富強。”
“你在哪裡學的這一套一套的。”
“單位啊,每個星期都有政治學習的時間呢。”
“爲了國家,爲了我們的家,那就敞開生吧、一直生到不能生爲止哈。”
“好,好樣的。”
崎嶇的山路上,這兩顆年青的心時刻迸發出他們的激情的火花。他們在幢憬自己的將來,他們在規劃未來的人生
。
此時,西沉的太陽正漸漸的向山後落去,山野裡一片蒼茫。興澤湖水幽藍,周圍的山影倒映在湖心處,粼波拂動,好似一幅慢卷的掛禎。
“時間還早,我們去羊山寺許個願好嗎?”張治恭走在前面側過頭來問楊秀芝。
“還沒開始真正的生活,就許願,這樣好嗎?”
“心誠則靈嘛。”
“我可不相信那些東西。也不知醫院的那個二喜現在怎麼樣了?”楊秀芝沒有正面回答張治恭的話,而是突然問起了二喜的傷情來,張治恭心裡頓感不爽,但又沒法發作。
“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人啦,晦氣。”
“哎,也是啊,我總覺得這人就像前世和我們有什麼糾葛一樣。”
“是陰魂不散,以後你在家裡離他遠點,免得再沾上晦氣。”
青山鎮醫院建在通往縣城的公路邊上,有三層,新建不久,外面一色的青磚,內裝是白灰抹牆,它的背面就是鳴羊山,常年綠樹掩映,鳥語花香。一層佈滿了各種科室,二層爲內科。骨科在三樓、二喜躺在臨街面的一張病牀上。還在掛水消炎。那隻受傷的腿被固定着。這裡也是他爺爺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如今他爺爺早已作古,現在來的都是些新人,他們並不認識,只是院長知道些情況,剛進院時來這裡打了個招呼,以後便沒了人影。常言說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涼,這話再一次在這裡得到驗證。
他的傷情又有了新的發展,由於當時沒有及時採取措施,他受傷的地方很有可能要裁肢。
姐姐唐春玲,妹妹唐秋玲從一開始就來到了醫院。
弟弟二喜雖然不是和自己一個父親,但二喜卻是姐姐帶大的,父親和母親每出去幹活的時候,家裡只有二喜和他姐姐春玲,整個院子完全成了他們的天下。任他們跑,任他們鬧,任他們在地上打滾,任他們玩泥人。鬧累了,玩累了。姐弟倆就席地而睡。
二喜從小就有男子漢的氣魄。姐姐記得,還是她上初中的時候,這時的二喜已經**歲了,也在念小學。有一天姐姐春玲和同大隊的一個後生發生了口角,那小子出口成贓,說她媽找了一屋野種。春玲氣不過,就和對方打起來。由於肢單力薄,春鈴很快敗下陣來。正當對方毫無戒備的慶賀自己的勝利時,二喜一頭撞了過去,那小子一個仰八叉,起來時後腦勺已經有一個雞蛋大的青包。
往事如風,這些小事在姐弟倆的心中早已打上了情感的烙印。如今春玲已經出嫁,對象是外村很有名氣的一個大家,丈夫在外工作。前幾年辭了職,
南下廣東做起了生意。
同母所生,血濃於水,握住弟弟的手,就能感覺到媽媽的溫暖。
“二喜啊,不要急,只有姐姐有辦法,就一定要把你的傷看好,讓你不留遺憾。早上我和媽媽去找醫生了,醫生說他們會盡全力保住你的腿的。
“哥哥,等你好以後,我還想給你換一次親呢。”這時,唐秋玲提着壺開水來到從外面走了進來。
“妹妹,以後再不要說這個事情了,你看你上次說的那個人,是個什麼樣子啊,我知道你是爲了哥哥才那樣的,如果不是那個人的姐姐反悔了兩家人的盟約,我看我這輩子怎麼對得起你。”
“那是他們不知好歹,就知道哥哥有病,而沒有真正認識哥哥的好處,就讓他們後悔去吧。”
“即使認可了也不行,哥哥雖然有病,但不糊塗,以後就死了這個換親的心吧。”
“你們地毯廠現在怎麼樣?”是姐姐春玲在問。
“什麼怎麼樣,我都快憋死了,上個月領了不到30元的工資。”
“三十元啦,還不如到外面搬磚呢。”
“嗨,姐姐,你聽說沒,廣東那邊有個叫深圳的地方很好掙錢?”唐秋玲懵懂的問道。
“不知道,姑娘家還是安分些好,不然,不然……”
“不然怎麼樣?”
“不然,會沒人要”。
落日的餘輝照在這兩位年青人的身上,青山鎮彷彿是一頁宣紙泛黃的卡片,夾在羣山之中和着周圍那些靜物一起妍美。
“咚、咚……、”
“羊山寺在敲鼓了。”
“那我們走快點,遲了就要關山門了。”
鳴羊山寺建於XX代,三院相接,大門座北朝南,站在山門處,山下的興澤湖一覽無餘。右邊的鳳凰山綿延逶迤,依偎在它的左側,右邊的雨冒山挺拔險峻,蜿蜒曲折,穿行在山腰間的玉帶,那是新拓的鄉村公路。
沿着用青花石鋪就的臺階,拾級而上,然後進入寺內,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築羣便出現在你的眼前,亭臺樓榭,飛檐走閣,雕樑畫柱掩映蒼松翠柏之中。
這裡香菸和經聲只在文革期間有過短暫的停頓,黨的宗教政策恢復以後,這裡的各種儀規又很快的興盛起來。老人經常掛在嘴邊的長老已經離去,而現在執掌本寺的是一位年輕的大師,聽說來自峨眉,還聽說他每月領着工資。
晚鐘在耳畔縈繞,觀音殿在第三院,這兩位新人虔誠的雙手合手,乞求神靈保佑,讓他們的日後的生活幸福美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