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幾乎是沿着他當年從家鄉逃跑的路線把治葶帶到廣東的。
車過衡陽,不久就進入了廣東境內。雖然此時的北國還是冰天雪地,但這裡已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野草青青,山上的枯木開始伸展出青枝,一片片燦若雲霞的紅蕾間雜在山野裡。
桃花清幽處,水光瀲灩,慢吞吞的痹水牛在菜花橘黃的田野裡緩緩走過,一色的青磚黛瓦錯落有致,望着車窗外青蔥眩目的羣山,治葶的心逐漸開朗起來。
“毛子,我們做的是不是有點太過了,一點消息也沒有給媽老漢透露,他們怎麼能夠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呢?”
“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儀的事情,只是他們對我這個人還有些偏見,等你以後過上比在家還要好的生活,他們就會改變現在的這種看法。”毛子在過貴州時給治葶補了張臥鋪票,自己則靠在臨窗的座位上吹着風。硬臥上,治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車窗外,不斷向後移動的田野上,一排鳥兒從天空上飛過,看着它們遠去的方向,治葶的心中頓時涌起一股股難以言壯的酸楚,鳥兒啊,你們要去哪裡?是不是又要回到遙遠的北方,去看望你們的媽媽和其他的親人啊?想到這裡,治葶的眼裡已是淚花盈盈,她彷彿透過迷茫的羣山看見了正在流淚的媽媽鬧三彎和在病牀上不斷呻吟的親爹張乾貴。
“爹,媽,女兒走了,你們二老要好好保重,你們就原諒女兒的不辭而別吧,女兒一定努力給你們爭氣,待有一天女兒榮歸故里,一定要讓你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得皮光水亮的。”
木蘭花開在南國的山崗上,春風激盪着珠江裡的粼粼碧波。南國啊,我夢中的伊甸園,此時你就象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鮮嫩而水靈,渾身涌動着勃勃生機。
在廣州下車時毛子就接到了娟子打來的傳呼,毛子知道這是娟子看了列車時刻表以後按時打來的。
“治葶,我只有以後帶你來廣州玩了,剛纔娟子又在傳呼我呢。”
“大事要緊,來日方長。”
客車載着治葶繼續南行,坐在毛子旁邊的她感到越來越熱,一路脫到現在,只剩下帖身的高領棉織秋裝了,毛子見她滿額是汗,於是就和她交換了臨窗的位置。南國的海風把治葶的長髮掀起,窗外:成片新建的高樓鱗次櫛比,琳琅滿目的巨幅廣告如雨後春筍一樣排列在兩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寬敞而又筆直的馬路,地面完全是水泥鋪成不說,中間和兩邊還有花欄,滾滾的車流就象家鄉嘉陵江的潮水,完全各行其道根本不用錯車,坐在車上比坐在二哥張治恭家裡的沙發上還要舒服,治葶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她在窗口頻頻顧首。
車過一座立交橋,行駛了不到半小時後又上了一座新建的鋼索斜拉大橋,下面應該就是言傳中的珠江了吧,微風撩起江面上的朵朵浪花,和着百舸爭流的汽笛,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響,此時的它
就像一條翡翠的綠色緞帶,在南國的氳靄裡輕輕飄過。
傍晚時分,治葶被毛子帶到了一個叫明湖村的地方,這裡屬於廣東中山管轄,有發達的水系,廣闊的衝擊平原,與家鄉的大山有着感念上的區別。
娟子早已迎侯的客車的換剩處。看見毛子的後面跟了個十分漂亮的女性,剛纔還喜笑顏開的臉一下碼得比青山鎮配種場裡那頭良種母豬的嘴還要長。
這就是娟子,治葶在心裡一愣,論漂亮程度不在自己上下,論談吐和風度我可比不了別人,看見娟子的臉色突變,毛子心裡自然明白癥結所在。
“娟子,辛苦了,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我的小妹張治葶。以後你喊她治葶就是了。”
毛子這次從家鄉帶了不少土特產,特別是家鄉的臘肉是廣東人最喜歡的。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從車上往下卸東西,治婷見他挺費力的樣子,也跟過去幫忙。
“哦,是王經理的小妹哦,我還以爲是誰呢?”娟子並沒過去幫忙而是抱着個抄手站在一邊不緊不慢的慢條斯理的嗑着瓜子。不一會兒,她的腳下已經是一灘瓜子殼。
怎麼是小妹了呢?治葶心裡咯噔一下。
明湖村的人家都蓋起了小樓,一般都不下於二三百平米,有的大富上千或幾千平米的都不止,外牆都採用了白色水刷石進行了裝修。這是根據南方多雨的特點而得出的經驗。村裡的村民凡是沒有自家產業的,都到村辦企業上班。土地和慌山完全承包給了外省來粵的民工。有準確的數值顯示:外來人員已超過了本村村民的一半。村裡除了學校,幼兒園,老年活動中心外,還有年青人最愛去的俱樂部,儼然一個小社會。毛子在這裡承包的荒山算是最大的了,但在其他方面他還沒有打開局面,目前在這個村裡還排不上號。
經過一座小橋,又過了兩道拐,毛子領着治葶來到一座小屋。小屋不大,估計沒有十平米,在牆角處開了一道門,從這裡進去就是毛子的辦公室了,除了一張三條腿的辦公桌外,在靠窗的地方搭了一組沙發,放下行李,毛子給治葶倒了杯水就去了隔壁絹子的小屋。
“你那麼急的把我喊回來幹什麼?”
娟子沒有回答,只是一下撲過身去將毛子死死抱住,並不斷的在臉上親吻。毛子不斷的向後牆靠,而娟子則步步緊逼,出了上面的嘴在動外,下面的手已伸到了毛子的褲襠裡,而治葶就在隔壁的沖涼房裡洗漱。不好,不能夠讓治葶一到廣東就看見這樣的場面。想到這裡,他用力一推娟子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她是誰,我給你說好,你最好不要把我惹毛了,知道不?湖南老孃都是吃辣椒長大的。”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和你是有言在先的。”毛子迅速從地上拉起了娟子,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起凌亂的衣服,就在這時,治葶從外面邁了進來。
“毛子哥,你也去洗洗吧。”
“現在我們正在談工作,請你迴避。”娟子衣服雖然理整齊了可她的頭髮卻還是剛纔那樣,凌亂不堪,看着他們兩個的樣子,治葶彷彿明白了什麼。
“工地死人了,是湖北的那個‘長毛兔’。”娟子獨獨的甩出一句話來。
“啊。”毛子驚得張圓了嘴,剛邁過門檻的治葶也停住了腳步,兩人怔怔的看着娟子。
“你們看着我幹什麼,我又不是死人。”娟子這時才把頭髮整理完畢。
“你這一路怎麼不早說啊。”毛子怒火中燒,把牙磨得咯咯直響。
“人死都死了,那麼早告訴你幹什麼。”娟子坐在她那張小小的辦公桌後面。
“你,你,你真是不可理喻,怎麼這樣沒人性呢,我印象中的湖南婆姨不是這樣的啊。”
“你們四川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個個象耗子一樣,所以人家才叫你們川耗子。”
“你,你,你是不是欠揍……”正在這時從樓下面罵罵咧咧的來了一隊人,估計不下二十來個。
“把那個四川佬給我抓起來。”
“先把他狠狠的楱一頓再說。”
“你們幾個把好門和路口,不要讓他跑了。”說的完全是湖北話,湖北話與四川話極其相近,曾幾何時,說不定湖廣填四川那陣還是一家子呢。
治葶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她一步躲到了毛子的身後,毛子隨手操起一根早已放在辦公桌後面的空心鋼管,這是在老家經常打架鬥毆的經驗幫助了他。
“王經理回來了,你們有什麼事情就直接找他,現在沒我的事情了,這幾天把老孃鬧暈了。”娟子看見那幫人衝進了門,連忙開脫。
湖北佬一進門看見毛子拿了根鋼管在手裡。威風凜凜的一副忘命徒的樣子,立即停止了急匆匆的腳步,看見對方的氣勢軟了下來,毛子厲聲吼道。
“要解決問題的就請坐下來,如果要亂來的話,我手上的鋼管定繞他不過,死一個夠了,死兩個就賺了。”
湖北佬猶豫片刻:好好好我們留幾個代表和死者的主要親人在這裡,其他都退出去。毛子十分明白這是娟子的特意安排,如果不是她,這些湖北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回廣東的消息,因爲採石場離這裡還有幾里路。
治葶在毛子的身後不斷髮抖,沒有想到剛來廣東就讓她遇上了這樣的場面。來不急多想了,毛子把治葶緊緊的護在身後。
“誰來說說是怎麼回事情?”毛子的話音剛落,只見一個披頭散髮,雙眼紅腫,衣着十分破爛的看不去差不多快40的婦女,咚的一樁跪在了毛子的面前。見狀,毛子一愣,想必這婦人就是那短命鬼的老婆了。
“大姐,你不要着急,我們應該賠多少就拿多少出來,毫不含糊。”
可是,那婦人的哭聲卻沒有止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