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浮煙出了平王府只覺得累,然而她開始極度厭煩深宮蘭苑,便跟相思一道去了哥哥家裡。她親手敲門,而開門的恰巧是哥哥柳輕舟。她這哥哥有名無實,雖說是骨血至親,但是二人中間的誤會卻堪比一個萬丈深淵。加之心中還一聲聲迴響着黃婉卿口中親密又哀憐的“懷意”,因此看到柳輕舟臉上夾雜着厭惡、怨恨和悲憫的神色時,竟不覺得多麼心痛。
“聽說青荷有喜了,所以我——”
“多謝懷王妃!”柳輕舟冷冷淡淡地說,沒有一絲要邀請她進門的跡象。
從前儒雅愛笑的書生氣在她面前早已蕩然無存。
“可以進去看看青荷——”眼睛又開始疼痛,臉上被皇后指甲劃過的傷痕似乎也在發癢,衛浮煙眼下只想在親人身邊安安靜靜休息一會兒,只是“嗎”字還沒出口只聽柳輕舟乾淨利落的一句:“不大方便!”沒給她一丁點兒再開口懇請的機會。
兄妹兩人就那樣隔着門檻站在,一扇黒木大門,裡頭就是家,外頭就是漂泊不定。
怎麼似乎都有家了,獨獨落下了她?
衛浮煙突然就想錙銖必較一回,跟周懷意計較,跟柳輕舟計較,然後去找最寵溺她的爹爹撒嬌耍賴一回,可是她眼睛疼痛愈來愈狠,很快柳輕舟的身影便在她面前模糊到一丁點兒都看不見。
這次是真要瞎了吧!衛浮煙疲憊地說:“祝你們一家和樂,告辭!相思,回宮!”
一到宮門口就聽得一個焦急的聲音:“哎喲王妃,可算是回來了!”
聽聲音是門青松?她已經徹底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有事麼,猴子?”相思不知她眼睛之變,只顧笑嘻嘻地開門青松玩笑。
“這都入夜了纔回來,主子不知多擔心!”門青松急忙道,“主子在蘭苑候着呢!”
原來周懷意也已經回來了嗎?
衛浮煙眼睛生疼什麼都看不見,也沒心思多做計較,任由相思扶着她一路回到蘭苑。
“去哪兒了?”剛在相思提醒下跨過門檻雙手就被一雙大手緊緊握住。
衛浮煙不動聲色地抽出手,卻聽周懷意再度又驚又怒地發問:“身上怎會有傷?出什麼事了?青松,找胡神醫過來!”
衛浮煙的眼睛疼得似乎要從眼眶裡跳出來,周懷意察覺到她皺眉更加慍怒,然而看到她滿身是傷只得壓下了怒火不輕不重地心疼一句:“出去也該多帶幾個人!”
衛浮煙心如死水,平靜地說:“周懷意,進屋,我有話同你說。”
眼前一片黑暗,眼睛上的疼痛卻讓衛浮煙空前清醒,她被周懷意攙扶着坐到牀上,不一會兒手上又被塞進一杯熱茶,衛浮煙手立刻就暖和,可是心卻就此不可抑制地冷靜下來。
“錦年的事又我來處理,你不要插手。”衛浮煙平靜地說。
周懷意略略皺眉,一言未發。
“我今兒去拜訪了皇后,佟妃以及平王叔。接下來該怎麼走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對付你的拓王,其餘的交給我!”
“皇后?”周懷意驚訝地看着她臉上又細又長的劃痕,立刻明白怎麼回事。
“臉上的傷是皇后所爲?”
衛浮煙徑自往下說:“從前你說過無論何時無論對錯都站在我這邊,我就當你這次不會食言。我會告訴你接下來將發生什麼,即便你不幫忙,也希望你絕對不要打擾!”
“你這臉上——”
“現下是六月份,六月底盛謙和範方桐一行人會回辰國;七月份——皇后娘娘要我提點你,太后已經病入膏肓,最多一個月時間,所以七月份太后薨,衛氏皇親半年之內不得行嫁娶之事,因此有求親之意的月國鏡玉公主會暫時留在這裡;八月份月國寶藏碧波流嵐出,藉此寶藏疏遠拓王和月國的關係;九月份平王妃腹中胎兒出世,不論男女皇上都會大行封賞,聖寵優渥最遭人嫉,所以平王到時會舉家搬離燕京;等到洛都只剩你和拓王兩派人馬的十月份,你就可以迎娶鏡玉公主,聯姻月國,扶植鏡玉公主的哥哥夜郎將軍奪權,到十一月份——”
“你讓我娶誰?”周懷意的聲音頓時低沉,話語之間明明白白是慍怒。
“你要不要娶妻生子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告訴你我打算怎樣更快更穩地分出勝負定了這天下!你無所謂輸贏,我卻有所謂今後將過怎樣的生活!”
衛浮煙瞪着空洞的雙眼帶着血紅的一線傷痕緊緊握着茶杯厲聲說道,讓周懷意覺得一切都陌生得可怕。